第77章
作者:杨安永    更新:2021-12-03 16:48
  一停电公路上车辆稀了,行人也少了,宽宽的路面在两侧树影的掩映下象条望不到尽头的黑洞,那洞又深又黑,加上两侧大面积的庄稼地,给人一种深不可测而又惊心恐惧的感觉。他在黑洞中走了好几百米,才到了经常去工地那条羊肠小道。平时这条小道除了去工地的一些人而外很少有其他人行走,现在天昏地黑就更无人走动了。方林过了泉河的小石桥,走不了几十步就进入丛林小道。这时已经夜静更深,风虽然有些减弱,但还是在不停地刮,从树梢的抖动,落叶的飘零中,不时地传出呼呼啦啦悉悉嗬嗬的响声。这里本来就没有路,是一些爱走捷径的人们,从那一片混合小丛林中踩出来的。多少年来天天都有人走,方林也不止走了上百次了。虽然路捷近,但并不平坦,也有乱石和坑洼,不过每次都是平平安安地过去,又平平安安地过来,连个跟头都没有摔过。可是这个好心人,胸怀坦荡的人,他哪会想到天有不测的风云,人有旦夕的祸福,在太平的社会也有不太平日时。
  突然小树林丛里那杂乱的声音大了,快了,急了。方林侧首望去,只觉树丛在急促地晃动,借着天光,接着又发现一个黑影如饿虎扑羊之势直朝他扑了过来。那影子显得高大肥粗笨手笨脚,一付大口罩几乎把脸盖满了。那影子也不出声,举起一根大棒“呼”地一下就劈头盖脸朝方林头部击来。方林凭着在军队上养成的那种机智和警惕使他本能地一偏身,双脚同时轻轻地一跳闪到了一边,只听得沙沙啦啦一阵乱响,原来那棒劈到了一根小树叉上,弄得枝叶摇晃飘落。方林大喝一声:“什么人?”话音未落第二棒又劈过来了。方林又是一闪,那黑影由于用力过猛一下收不住脚步,没有打着对方到使自己来了一个饿狗抢屎。方林寻声顺势飞起左脚踢去使那影子“卟嗵”一声又来了一个嘴啃泥。由于用力太大,使方林右胳膊感到一阵刺痛,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很可能被对方打倒而夺去自己的生命。于是他边喊边跑,还未跑出小树林,那家伙又追上来了。一扬手一块碗大的石头飞出正好打在他带伤的胳膊上。方林痛得钻心,正用左手来扶自己的右胳膊时,一把明恍恍的匕首直朝他胸口刺来。由于天黑方林只凭听觉,他咬牙忍痛闪过锋刃,用左手按住了凶手的手腕,又飞起右脚狠狠地踢在对方的小腹上。“当”的一声匕首落在地上,凶手“唉呀”一声被方林按在地上了。那凶手顺势一滚滑到了小道边的土沟里,就这样两人扭打了起来。虽然凶手一直没有出声,但从臃肿的体态、迟缓的动作和那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方林已经猜出八九分了。他急促地吼道:“刘三克,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这家伙为啥要加害于我?”
  听到此话对方一愣,心想,他并不象老曹说的那样认出我刘老四,唉唉,我上当了,可事到如今一切都暴露了,晚了,无法挽回了,只有一不做二不休啊。他一言不发,把牙一咬在心里说,这叫你们共产党说的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如果让你活了,我就要进大狱,说不定吃枪子,现在只有拼命才行,弄死了朝河里一扔,谁还疑心在自己身上。再说一个断臂人我还对付不了么,想着想着就把右手伸出去抓对方的脖子。可是他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虽然对方只有一只手能使唤,可那是一只经过战斗洗礼而又顽强的手。就是这只手却如铁瓜一样死死地抓住对方的手腕,而且那一双脚也如两杷钢叉紧紧地撑在凶手的小腹上,使他的另一只手再也无法施展了。两人的力量均衡着,僵持着。
  天上的云渐渐薄了,月亮象在雾里奔走,一缕朦朦胧胧的光从云缝中滤下来洒在两个搏斗者的身上。虽然此时势均力敌,可是那天上的来光似乎帮了方林的大忙,它象众目睽睽的眼睛,照得凶手无处躲藏,加上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凶手的心紧了,虚了,几次不能得手力量也不如前了。如果再这样对峙把时间往后拖延,等到电建和电厂下前夜的工人一来那就不但前功尽弃而且自投罗网。现在他是骑虎难下,权衡利弊他只有孤注一掷。想到此,他嗖地一下跳起身来,使尽全力抬腿朝方林断臂踢去,方林双脚一缩,凶手赶紧扑了上去,轮起拳头就朝对方的头部猛击起来。方林昏昏沉沉,只觉得天在旋地也在转,他再也无力抵抗了。
  三
  天上的云已经撕开了,露出了惨淡的星月,没想到在这个秋凉的夜晚好人遭此劫难使它们也目不忍睹啊。好人啊,虽然好事多磨,但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方林这性命悠关的时刻,突然从黄土坎上飞下一个人来,这个人看起来细条清瘦,但动作却十分迅速、猛烈,他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扒开凶手就地一滚,把对方压在下面了,同时用力卡住对方的脖子就大声地喊起来:“来人啦,快来人啦!”更深夜静这声音传得很远很远。看来是下前夜班的时候了,声音刚落又跳下一个人来。
  “还愣着干啥?”骑在凶手身上那个人大声地嚷道:“快,快帮我抓坏人啦!”
  “哎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接着那女人也勇敢地和凶手扭打起来。
  时间一长,人越来越多了,大家七手八脚把凶手抓住了。那女同志用手电一照不觉吃了一惊,原来凶手是刘三克呀,又照那个被害者,她更惊呆了,接着大声地叫起来:“老方,你,你这是怎么搞的啊?”
  方林的脸没有一点血色,他无力地躺在土沟里,手臂的石膏夹板已经脱落,长长的纱布在四下散着。只听得他费力地说:“文彬,郭云多亏你俩救了我。”说完闭上了眼睛。
  “这怎么办呢?”郭云差点哭了起来。
  “别急,别急。”文彬说:“你赶快去找大夫。”
  “哎哎。”郭云顺从地答应着。“我这就去,这就去。”
  人们把方林扶起来,文彬把他背着。几个人又架起刘三克,把他双臂绑着推上了小道。这时的三克满脸青肿无血,脑袋无力地搭拉着,曾几何时,凶象完全消失了。走了几步,他好象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把绑着的胳膊使劲扭动了几下,然后大声地喊起来:“我有罪,我有罪呀!”接着腿不由自主地一弯脆了下去,装得疯疯傻傻祈求地望着大家。
  “我这是怎么啦,嗯?我都干了啥,我都干了啥呀?”旋即把身子趴了下去,屁股朝天,头象鸡啄米似地在地上磕着,磕完又喊:“我是鬼迷心窍了,我对不起方主任,对不起党啊。”最后就嚎啕大哭起来,嚎了又喊:“我要揭发,我要揭发呀!”
  第三十九章 反思
  一
  十年久旱逢春雨,万里他乡遇故知,按理说应该有一种怀旧叙今的欢乐感。可是对于老电业说来,老朋友的控拆,破坏者的自投罗网,凶手的自我暴露,以及一系列的不正常现象,使老电业的心里象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乐不起来了。往事历历虽然自己走了一段弯路,但从这些曲曲折折的教训中,又悟出了一点儿什么呢?隐隐约约只觉得自己有点儿“那个”了。“那个”只是一个代名词,一时觉得它包含的东西很少、很少,一时又觉得很多很多。思想杂乱得象天上一朵朵一团团的云絮,旋转着、飘浮着。
  记得在几年前,那还是热火朝天搞建设的时候,由于对外国专家过于崇拜,使他不但对自己的工程技术人员抱着偏见,做出了不少过火的行动,而且偏听偏信,又使他对一些勤勤恳恳工作的干部,也采取了利用职权做了一些不应该做的事情,现在想起还记忆犹新啊。
  那一天他在办公室里,戴着花镜看一分工程计划材料表,整整一大本。那庞大的品种,复杂的规格,加上繁多的供应渠道,把他看得头闷眼花十分疲乏。他好象听人说过,啊啊,想起来了,就是曹超仁专门对他讲的。说材料本身就是一门科学技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干的,他要具备很高的文化素质和高度的技术水平,象老郭那样的土老杆儿,可就不行了。是呀,这么说来,现任材料主管郭有槐,这个土改时期的农民干部恐怕就真的不能胜任了。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对材料保管、进料、发料工作,听群众和一些接触的单位反映可不错啊。难道是人家反映不实?难道是曹超仁也有点那个了。正当他思绪纷乱的时候,二曹操却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按习惯每次进门他总是先弯腰,笑眯眯甜丝丝地叫一声主任,然后才请示汇报工作。可是今天反常,不但脚步走得很沉很重,而且见面既不微笑也不弯腰,把一切打发领导高兴的见面礼全忘了,同时满脸阴郁、眉宇间还流露出一丝丝怒气。他自动拉了一把椅子,居功自傲地在老电业的对面坐下来,哭丧着脸半天没有说话。
  “超仁,看你气色不好,又是谁惹你了吗?”老电业摘下花镜偏着头问道。
  “谁也没惹,我是看不惯生气。”
  “又生谁的气了?”
  “还不是仓库老郭。”说着二曹操摇着脑袋,伸了一双手直甩:“我跟你说过啊主任,管材料也是一门科学,那有先发料又开领料单的道理。虽然方便了第一线,可是把库里的一切打乱了,这不是对虾炒冰棍儿――糊来吗。这不只是个游击习气,我看纯碎是个大白薯,做农家饭可以,如要拿来上席面就登不了大雅之堂了。”
  老电业听后凝眉沉思起来,他好象想起一件事来,忙说:“据现场一些班组反映,他还组织人力经常送料上门呢。”
  “我说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