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作者:梁羽生    更新:2021-12-03 16:46
  谷啸风道:“我真是惭愧。有这样的舅舅。为今之计,只有赶快到金鸡岭去见柳盟主,
  揭露他的真相,免得江湖上的侠义道再受他的欺骗。”
  不料事与愿违,他们恨不得插翼飞到金鸡岭,却想不到第二天谷啸风就在路上病倒了。
  初时谷啸风还是毫无异状的,行走之间,忽然觉得胸口隐隐作痛!正是:
  客路英雄遭暗算,殷勤却幸有红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三十五回 忍病逞强怜蜜意 装聋作哑显雄风
  韩佩瑛见他脚步踉跄,满头大汗,不禁吃了—惊,说道:“大哥,你的面色好像有点不
  对,歇一歇吧。”
  谷啸风初时犹自逞强,说道:“没什么,只不过胸口有点作闷,或许是我刚才喝冷水喝
  得太多的缘故,过一会就没事了。天色未晚,咱们还可以赶一段路程。”
  不料越来越是不对,一会儿发起高烧,一会儿又冷得牙关禁不住打战。他以为是患了疟
  疾,当下便试运真气。他是练有少阳神功的,以为只要把病毒发散出来,就可以好了。哪知
  不运功犹自好些,一运玄功,只觉浑身如受针刺,痛得竟然不能走路。谷啸风这才不敢逞强,
  说道:“看来我是真的生病了,但这病来得好奇怪呀!”
  韩佩瑛吓得慌了,失声说道:“莫非你是中了毒?”谷啸风道:“不像是中毒的模样,
  你别疑心。”他知韩佩瑛是怀疑他受了黑风岛主的暗算,此时其实他自己也是有点疑心的了。
  不过一来的确是没有中毒的迹象,二来他也不愿意韩佩瑛为他忧心。
  原来黑风岛主宫昭文的七煞掌神妙莫测,既可以用来施展毒功,也可以不令对方中毒只
  是生病的。
  有病的人当然不能露宿,韩佩瑛只好扶他去找人家投宿。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在黄河南岸,北岸就驻扎有蒙古军队。村庄里的人十有八九逃难上了,
  留在这条村子里的只有三户人家。
  韩佩瑛先找两家房子较好的人家投宿,那两家人家见她一个少女却带着一个病人,都是
  怕惹麻烦,不敢收留。
  最后那一家农家只有一个老头,偏偏却是又聋又哑的。韩佩瑛和他打了半天手势,他方
  始明白她的来意。这老头倒是十分和善,愿意收留,呀呀呀呀的指点韩佩瑛帮忙他收拾一间
  房间,腾出来让谷啸风养病。
  村子里找不到郎中,那聋哑老头找了一些草药煎给谷啸风喝,他的药倒还颇有功效,过
  了几天,谷啸风虽然每日里还是寒热交作,但病情已是渐见减轻。
  这几天里韩佩瑛衣不解带的服侍谷啸风,谷啸风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一日握着韩佩瑛
  的手说道:“我对你不住,你却对我这么好!”
  韩佩瑛道:“你又忘记了,咱们约好了不提旧事的。你是我的哥哥,我不该服侍你吗?”
  谷啸风甜丝丝的,但却也有一点失望,想道:“她只是愿意和我做兄妹,做夫妻却是休想了。
  但能够有这样一个妹妹找又复何求?”
  谷啸风道:“现在我似乎可以运气了,但真气仍然未能凝聚,你可以帮帮我的忙吗?”
  韩佩瑛喜道:“你能够运气,这就好了。但不知要我如何帮忙?”
  谷啸风道:“我把少阳神功的运功口诀背给你听,你听不懂的问我。然后请你如法施为,
  助我打通经脉,凝聚真气。”
  原来谷啸风是借这个题口把少阳神功传给韩佩瑛的。要知武林中的规矩,本派的功夫固
  然不肯轻易传给外人,稍有身份的人也不肯偷学别派的功夫。是以他们二人的关系虽不寻常,
  谷啸风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把少阳神功传授给她。
  不过虽然这是一个藉口,但若要使谷啸风凝聚真气,早点恢复功力,却也的确需要韩佩
  瑛懂得少阳神功的运功方法,方能助他。否则若以别派内功助他打通经脉,那就反而无益有
  损了。
  韩佩瑛心里想道:“啸风知道我曾受过修罗阴煞功的伤,而少阳神功则正是可以克制修
  罗阴煞功的,虽然我喝了九天回阳百花酒,所受的寒毒业已祛除,但也恐防会有后患。啸风
  也想必是为了这个缘故,怕我不肯接受,故而用这个办法,把少阳神功传授给我,叫我不可
  推辞。”她懂得了谷啸风的用心,不由得暗暗感激。
  一来他们为了要揭露任天吾的缘故,必须尽快的赶到金鸡岭去见蓬莱魔女,二来韩佩瑛
  当然也希望谷啸风早日恢复健康,方能走动。是以她就不说破他的用心,接受他的传功。
  韩佩瑛懂得了运功的方法之后,两人各以掌心相抵,韩佩瑛把本身真力从谷啸风的掌心
  输送进去,助他打通经脉。
  以上乘的内功助别人打通经脉,这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因为必须全力施为,决不能
  突然中断,因此倘若有敌人来犯,他们二人都是无法抵抗的。运功到了紧要关头,那就更是
  一点都不能分心,甚至连话都不能说的。
  不知不觉到了三更时分,正在紧要关头,忽听得有车马的声音,越来越近,到了这家人
  家的门前,方才停下。
  跟着便听得扪门之声,那个聋哑的老头子开门出去,来人问道:“我的朋友生了病,想
  借宿一宵,不知老丈可肯应承?”
  韩佩瑛本来是不该分心的,但听了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却是不禁吃了一惊,想道:“此
  人声音好熟,他是谁呢?他也有一个生病的朋友,这可真是无独有偶了!”
  来人最初可能不知道主人是又聋又哑的,见他摇头,又再求道:“敝友病得很重,请老
  丈做做好事,我必定报答老丈。”
  这次因为韩佩瑛比较用心来听,听出来了,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护送过她的那
  个虎威镖局的总镖头孟霆。
  韩佩瑛想起孟霆保护自己前往扬州完婚之事,当时自己也是有病在身,不觉晴暗好笑,
  心里想道:“这位总镖头专保怪镖,生病的那位朋友想必又是他今次所保的‘镖’了,却不
  知是谁?”
  此时孟霆已经知道屋主是个聋哑老头,似乎正在猜测他的手势,说道:“你是没有空余
  的房间,都住了人么?不要紧,我们只须借你的院子避一避就行了,看这天色,恐怕会有风
  雨。我还要服侍病人吃药,也得向你老人家借几根火柴。”他是一面大声说话,一而用手势
  配合的。
  农家房屋简陋兼且失修,韩佩瑛住的这间房板壁上就开有裂缝,但韩佩瑛正在以全力相
  助谷啸风运功,可不敢分心太多的心神从板缝张望。不过从孟霆的口气听来,那聋哑老人一
  定是继续在打手势,表示气绝。
  孟霆道:“哦。你是说你的屋子也有病人,是两个人,一男一女?不许别人骚扰?唉,
  你一定不愿收留我们,那也只好罢了。”说到这里,似平他已经揭开了车幔,探望病人。只
  听得他接着便是问那病人道:“奚相公,你感觉好一点么?咱们走吧。”那病人发出几声呻
  吟,却听不清楚他说些什么。
  韩佩瑛听得一个“奚”字,不觉吃了一惊,心里颇为着急。她想向屋主人求情,允许孟
  霆进来,可是运功正在到了紧要关头,她是不能张口说话的。
  就在孟霆想要驾车离去的时候,忽听得远处隐隐似有马蹄得得之声。屋子里的韩佩瑛也
  听见了。
  孟霆大惊之下不顾那聋哑老头的阻止,抱起了病人,便跑进他的院子来。
  院子里有一堆禾杆草,高逾人头,孟霆说道:“这位朋友借你的地方躲一躲,请你帮帮
  忙,不要泄漏秘密。”他是总镖头的身份,做事必须有个交代,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故此
  明知这聋哑老人听不见他的说话,还是把话说了。
  韩佩瑛知道孟霆已经抱着病人,进了院子,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下她的好奇心,当下扭转
  了头,便向板缝偷望出去。
  这晚正是农历十五的晚上,月亮明亮,从板壁偷望出去,虽然还不是看得十分清楚,但
  亦已可以辨认得出那个病人是谁了。
  这病人不是别人,正是奚玉瑾的哥哥奚玉帆!
  韩佩瑛这一惊非问小可,几乎要失声惊呼!蓦地觉得谷啸风掌心一凉,脉息也似有散乱
  之象,韩佩瑛只好忙再镇摄心神,不敢出声。
  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奚玉帆竟然如此凑巧也到了这家人家!
  孟霆把奚玉帆藏在禾草堆中,说道:“你老人家不必惊慌,关上门吧。”聋哑老人倒是
  看得懂他这个关门手势,孟霆出去之后,他果然就关上门了。
  韩佩瑛自从离开百花谷之后,就没有和奚玉帆再见过面。在百花谷之时,奚玉帆曾向她
  献过殷勤,她也知道奚玉瑾有意帮她哥哥撮合。
  韩佩瑛对奚玉帆是颇有好感的,但也只是“好感”而已,压根儿她就不曾想到“婚事”
  上面,更谈不上对奚玉帆有什么爱意。
  不过奚玉帆总是她的好朋友的哥哥,如今奚玉帆受了伤,就躲在与她一板之隔的外面,
  她当然也不能不为他着想,为他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