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红河    更新:2021-12-03 15:25
  却不知道怎么的,猛然想起了那边还架着一台摄影机,把我此时的表现全都拍下来,顿时觉得好想哭。
  「一百瓶如何?」没头没脑的,我听到这样一句问话。
  我正努力适应身体里他的存在,辛苦万分地回道:「什么……一百瓶?」
  「润滑剂。」
  「……」
  「多了吗?」他如此判断我的表情,沉吟几秒,「但是用起来很快。」
  我无语。
  用起来快,还不是因为你太禽兽?
  他缓缓退出去,突然用力挺回来,说:「还是加一个零好了。」
  我哭了。在心底。
  「一千瓶?」我有气无力地,「你疯了?打算用到七老八十吗?」
  他坏笑:「我八十时你才七十,难道就不行了?」
  「你……」我简直吐出一口血来,「八十岁还想乱搞,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老不羞』?」
  「知道。我还知道『老当益壮』。」
  「……」这个世界,禽兽横行,狐狸当道。
  「嫂嫂,你看到我那台DV了没?」
  「没有。怎么了吗?」听见柳如瑶的答覆,我沮丧地摇摇手,说着没什么,走到客厅那边,问皇甫令雪:「你到底把摄影机拿到哪儿去了?」
  此人正专注于他的乱斗嘉年华,看也不看我一眼:「记不得了。」
  无力……真是要活活急死人!
  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这个罪魁祸首,昨天兴起说要欣赏欣赏,拿着DV出了房间,一转身却不知道把DV搁在哪个角落里了。
  这要是被我俩以外的人捡到,看见里面的内容,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我在房子里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已经转了接近一小时,始终没能找到目标。
  「唉呀,宝宝,你在玩什么?当心当心!」路过宝宝房的时候,听见柳如瑶的惊呼。
  我没在意,直接从门口越过去,很快又听见房里传出声音。
  「宝宝,来,把东西给妈妈……唉,这就乖了。咦?这个,不是唯叔叔的东西吗?怎么跑到你这里来了……」
  当!警钟敲响。
  我几步折回房门口,果不其然,柳如瑶手里捧着我那部DV,居然正在细细查看。
  我倒吸一口凉气,拔腿就要跑过去抢,忽然,只见一波波的红晕,从柳如瑶颈部开始往上蔓延,颜色越来越深,最后几乎变成了紫红色。
  完了,事迹败露……我再也跑不动了,拖着重如灌铅的双腿,一步千斤地挪到她面前。
  「嫂子……」我伸出手,刚要拍拍她的肩。
  她突然尖叫一声,倒了下去。
  幸好我眼明手快,在她倒下的一瞬间,及时托住了……那台害人匪浅的摄影机。
  看看液晶屏中的内容,正上演到精彩部分。
  望着那个倒地不起,呈现半休克状的可怜嫂嫂,我在心底为她,也为自己,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水。
  唉,这乱七八槽的一切……
  番外:碎忆如烟
  刺青,很疼。
  当师父为令雪刺上那三片羽翎的时候,他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喊疼声,因为他要集中精神,听清楚师父的讲话。
  自下而上,一片一片地将图案刺上去时,皇甫烟秋分别这样说道。
  第一阵的痛是要记住,你姓宁,你是褚王宁卓远的孩子;第二阵的痛,是要你记住,有个名叫岑淳的人,是你宁家不共戴天的仇人;刺到最后也痛得最久的第三片时,皇甫烟秋却没有说话,直到刺完了,才抚摸着这最后一片羽翎,说:「这阵阵的痛,你暂时还无法领会。等将来到了时候,为师再告诉你。」令雪这才身子一软,痛倒在了师父怀中。
  十三岁,能忍耐到这种地步,已是极限。
  这是令雪来到幻水山庄的第一天。
  幻水山庄的主人,封天教的教主,皇甫烟秋,一直到最后,令雪都没能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只记得,他是一位很有威严的师父。
  教导武功的时候,皇甫烟秋就坐在石凳上,指点招式,从不说多余的话。
  自己已经是既定的教主继承人,令雪早就知道,所以皇甫烟秋花在他身上的功夫,比对其他人多上很多。
  有时候,令雪会有这样的感觉。
  当师父看着他的时候,似乎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的身影,要不然,为什么会露出那么深远的眼神,那么沉重的神情?
  他们是师徒,虽然被冠上皇甫这个姓氏,他们始终只是师徒。
  所以令雪想不懂,为什么师父要那样看他?他年纪小,但心思敏锐,不会遗漏任何值得揣摩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在练功的时候,皇甫烟秋突然掩口咳嗽了许久。当手放下来,掌心里赫然留着一滩滩殷红的血。
  看到血,皇甫烟秋微笑起来,向令雪招招手。
  令雪走过去,按照他的示意,坐到他面前的石凳上。
  「是时候了。」这样说着,皇甫烟秋抬起未沾血的那只手,抚上令雪眼角边最长的一片羽翎。
  「若再不告诉你,只怕哪天便没有机会了。」
  令雪不作声,静静谛听。
  「这最后一阵的痛,是要你记住,令雪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物,不是报仇,也不是别的什么,而是自由。」令雪不禁一愣,脸上浮出迷惘的神色。
  「自由?」他喃喃道。
  「不错。」皇甫烟秋轻轻颔首,幽然道,「为师无法向你确切描述,自由究竟是怎样的东西,只能告诉你,自由就是做你认为要做的事,让自己不后悔。在这一点上,我与你爹都没能做到,所以希望你一定要做到。」令雪心中迷惘更浓,不再出声,静待师父接下来的教诲。
  「你爹他若是能放下国家,放下责任,便不会落得如此。他被太多事物所束缚,想做的事,不能做。」随着追述,皇甫烟秋脸上露出悲伤与感叹交织的微妙表情。
  「我也一样。当年我若执意带他走,便不会有这十数载度日如年的时光。我与他的不同之处在于,绑住他的,是身外事。而绑住我的,则是他这个人。我怕,若我剥夺了他承担责任的权利,他会怨我、恨我。直至接到他在战场上殉国的消息,我才明白,我的顾虑有多么傻。我好后悔,为什么我没有硬将他带走?为什么我没有?为什么……」一连串的自我质问中,皇甫烟秋紧紧揪起眉,眉宇间并没有深锁着,而是一份深入骨髓的痛。
  稍后,他逐渐平复下来,看着令雪,自嘲般地笑了一笑。
  「不过假如我那样做了,世上便不会有你。令雪,你记住,绝对不能再步上我和你爹的后尘,你一定要自由。」对于这种理解范围之外的概念,令雪很是困扰。
  「自由……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皇甫烟秋沉吟了片刻,无奈地摇摇头,「我这个没能做到的人,或许没有资格教导你。」
  两人均沉默下来。
  良久之后,皇甫烟秋才重新开口,字字清晰地道:「有一天,你会碰到一个对你很特别的人。当你遇上了这个人,抓住他。无论他是谁,无论周遭局势怎样,抓住他。」
  令雪越发地困扰了:「我……如何抓?」
  「付出,不顾一切;索取,不择手段。」听似简单却又不简单的十二个字,就这样在令雪心中烙下来。
  因为那时的他还不能理解这番话的含义,所以,他选择了将之死记下来,藏在心底深处。等到遇上了有需要的时候,再翻出来细细研读。
  那天,是这师徒二人,最后的一次长谈。
  弥留之际,皇甫烟秋显得十分平静,甚至安详,仿佛从很早以前,就已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师父走后,令雪成为封天教新一任教主,时值十九岁。
  拥有一身举世无敌的功力,还有几位得力的好助手,这时的令雪已经不必再为任何事而劳神费心。
  报仇两个字,开始不断在脑海中涌现。
  尽管如此,他却一直没有急于报仇,只是静静地将那两个字锁在心里。
  一来,还不到时机,作为一国名将的岑淳,要刺杀起来并不简单。
  此外,令雪还想等等看,师父口中那个特别的人,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所以他不急着报仇,因为他不希望报了仇之后,拖着一具失去存在目标的躯壳,去等待那个特别的人。
  陆家的女娃刚被送到令雪手上时,其实他有些厌烦。
  他不曾与婴孩相处,也不愿给自己找一个世上最麻烦的麻烦,然而,这个委托来自宁昭云,来自他曾经的挚友,他不想辜负。
  接收了女娃后,他请来专人代为关照。
  在舒适的照料中,女娃一天一天长大,开始会笑、会生气、会皱眉,异常生动可爱。
  不知怎么的,令雪就渐渐喜欢上了。
  当女娃开始学说话,对着他呜呜啊啊却不知该怎么叫的时候,他做出了一个之前从未想过的回应。
  「叫『爹』。」
  女娃笑着咧开嘴,有些咬字不清但非常努力地喊:「爹、爹……」
  也就是在那一天,令雪为女娃取了名字,雪吟。
  看着继续长大的雪吟,令雪开始不愿意想像,如果他报完仇,他会不会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从此对雪吟不再关注?
  除了雪吟,还有那几个同甘共苦患难多次的助手,感情日渐深厚的朋友,他会舍弃他们吗?
  令雪开始追索这个问题的答案,尚未追索出来,他却遇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以一种极其特别的方式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