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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羽生    更新:2021-12-03 14:52
  韩璇夫妻吃惊更甚,他们是成名人物,本来到此地步,已应认输。但韩二娘性躁气刚,对方且又是声明了替叶冲霄出头的,她又怎能失了这个面子?当下恨恨道:“老伴儿,咱们豁出去吧!”铁拐一撑,身形骤起,业已一刀劈下,韩璇当然不能让妻子一人受敌,只好也跟着一刀,他这一刀却是向下盘砍来,双刀一上一下,攻势更见狠辣!
  金日磾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请恕晚辈还招了!”他一手执在棒的中间,一招“指天划地”上端碰着韩二娘的刀口,下端触着韩璇的刀叶,说也奇怪,就在这同一时间,韩璇夫妻都感到一股大力将他们的兵刀牵引,忽地两柄刀都被吸到那怪棒之上,牢牢附着,竟然没有掉下来。
  韩二娘失了单刀,立即重施绝技,只见她铁拐一撑,一个“鹞子翻身”,倒纵出去,脚尖还未着地,两对铁鸳鸯己是疾打出去。这一次她的暗器集中攻击一个敌人,手法更为奇妙,两对铁鸳鸯分开四个方向,向上盘的一对铁鸳鸯打对方两肩的琵琶骨,向下盘的一对铁鸳鸯则削对方双腿的膝盖。似这样的打法,多好的接暗器功夫,也决不能同时接了四个不同方向的暗器,除非他能长出四条手臂。
  说也奇怪,金日磾只是将那怪棒滴溜溜一转,怪棒竟似生出一股无形的吸力,韩二娘的两对铁鸳鸯竟然改了方向,都向他的怪棒飞来,被吸在怪棒之上,牢牢附着,就似那两柄单刀一般。
  金日磾打了个哈哈,将两柄单刀两对铁鸳鸯摘了下来,交还韩璇夫妇,说声:“承让了!”韩二娘待要不接,但那刀柄已塞到她的手中,倘再推拒,更不好看,只好接了。心里一片茫然,不知如何是好。全祖德急忙出场,将他们拉了回去,劝慰他们道:“胜负兵家常事,何足介怀?贤梁孟胜了一场,败回一场,那也不过是打个平手。”
  原来全祖德是怕他们夫妻咽不下这口气,一时看不开,便会自寻短见。韩二娘默然不语,韩璇似甚为冷静,淡淡说道:“这算不了什么,我今日到来,本就不准备活着回去了。”全祖德吃了一惊,生怕他再去拼命,但见韩璇仍是跟着他走,并没有再去拼命的意思,这才放下了心。只道他新败之余,故此语无伦次,却不知韩璇心里已是暗暗打了一个主意。
  金日磾仍是站在场中,并未退下。云召心想:“助拳的朋友虽多,只怕无人是他对手,说不得只好我亲自出去与他决个雌雄了。”正自欠身欲起,只听得那金日磾已在朗声发话:“全帮主说得对,胜败乃兵家常事,何足介怀?江大侠,当年金某多蒙你的指教,今日幸得在此相逢,不知江大侠可肯再赐教一场么?”原来金日磾在打败韩璇夫妻之后,本来也就想向云召挑战的,但听了全祖德那句话,只道全祖德是讽刺他当年输给江南之事,忍不着,便先向江南挑战了。
  江南搔搔头皮,说道:“咦,你是在向我打招呼么?”从来没人称他做什么“大侠”,因此他直至听完了金日磾的说话,这才知道说的是他。金日磾道:“江大侠,你不屑赐教么?”
  江南苦笑道:“我是冒牌的大侠,你知不知道?但你一定要我献丑,那、那、那、那……”底下那半句“我也只好奉陪了。”还未说出,江海天已站了起来,说道:“爹,我代你去。”
  江南立即改口说道:“那我就只好叫小儿领教你的高招了。我上了几岁年纪,已非复当年之勇,我的功夫已全传了小儿,你只要打败了他,我也就甘心服输了!”
  云召是知道江海天的武功远胜于他老子的,但他还未知道江海天曾服食了天心石之事。兀自放心不下,叮嘱江海天道:“你留神那厮的怪棒,那怪捧甚是邪门!”江南笑道:“不必担忧,小儿用的是金大侠给他的那把裁云宝剑,在兵器上绝不会吃亏。”
  金日磾见江南差遣儿子出场,只当是江南轻视于他,心里甚为恼怒,但他也是个仔细的人,随即想道:“天下没有不爱惜儿子的父亲,江南又不是不知我的厉害,若不是这小子当真有几分本事,他怎肯叫儿子前来送命?”他本来是不把江海天放在眼内的,这么一想,也就不敢怎么轻视了。
  待到他与江海天打了照面,见江海天英华内敛,双目炯炯有神,不禁心头微凛,想道:“这小子年纪轻轻,怎的就练成了上乘的内功?”再一看时,又见他腰间的宝剑,隐隐透出青光,金日磾认得是金世遗从前用过的那把栽云宝剑,更是吃惊,问道:“你是金世遗的什么人,他的宝剑怎么到了你的身上?”江海天施了一札,恭恭敬敬他说道:“金大侠正是家师。”
  金日磾心头咕嗫:“原来是金世遗的弟子,怪不得江南放心让他出场。我这吸星棒今日可要遇上克星了。”原来他这根怪棒乃是陨石打成,蕴藏有极强的磁性,能吸金属。但江海天的栽云宝剑并非金属,乃是海底寒玉所铸,薄如蝉翼而又锋利非常,“吸星棒”碰上了它,那是毫无作用的了。
  金日磾虽有几分忌惮,但他是前辈身份,岂能示弱,当下便道:“原来是金大侠的高足。久仰这把宝剑乃是天下无双的神物利器,今日难得相逢,便请江小侠亮剑,让我长长见识吧。”江海天仍是恭恭敬敬他说道:“晚辈是为讨教而来,怎敢在前辈面前动用兵刃?”当下意态悠闲,在下首立定,那是以晚辈自居的礼节。
  原来江海天这次出场,除了要为父亲争个面子之外,还有一层用意,他听师父说过,这金日磾是个武学奇人,在内功上颇有独特的造诣,行事在正邪之间,却是个有血性的汉子。后来又听得金日磾
  是叶冲霄的朋友,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因此江海天是有心对他手下留情,不肯让云召与他拼个两败俱伤,这才争着出场的。
  金日磾吃了一惊,心道:“好个胆大包天的小子,竟敢空手对付我的神棒?”但江海天不肯用剑,也正合乎他的心意,当下哈哈一笑,说道:“果然是名家弟子,气魄不凡。好,好,好!我也就空手和你试试几招吧。”当下把那怪棒插在背后,等待江海天进招,哪知江海天仍是纹丝不动,淡淡说道:“晚辈不敢无礼,请前辈先发三招!”
  金日磾愕然说道:“你也让我三招?”江南在座上笑道:“小儿是学你的榜样。”金日磾赞道:“好,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名师出高徒!我就成全你的志向吧。”左掌划了一道圆弧,缓缓向江海天推去,江南听金日磾
  话语中将他赞为“虎父”,极为受用,正自得意,忽见江海天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原来金日磾这一掌虽然去势缓慢,但却藏着一股强大的吸力,江海天想不到他的掌力如此怪异,事先未曾防备,几乎被那股吸引力牵动,倒退转来。但终于还是挣脱,一步跨出去了。
  金日磾吃了一惊,心道:“奇怪,他年纪轻轻,怎的便有如此功力?”原来在此之前,他虽然看出江海天身具上乘内功,但总以为江海天年纪太轻,功力再高,也决不能在自己之上,他一来为了惜才,二来为了不想结怨于金世遗,这一掌不过用了七分力道,心中还颇有顾忌,怕伤了江海天呢。哪知江海天在身体已失了重心的情形之下,仍然能从容挣脱他的掌力。金日磾这才知道江海天的功力只有在他之上,决不在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