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颜色字号[很大]
第26章
作者:沧海月明    更新:2021-12-03 13:55
  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揚輕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pP菅阜少歟 鋈羯瘢 璨ㄎ 劍 尥嗌盡6 蕹T潁 粑H 病=鼓啞冢 敉艋埂W   餿笥裱鍘︰ 俏賜攏 粲睦肌; 萱鼓齲 釵彝汀 br />
  原來真有這樣的美人!原來曹植做出這麼好的賦,真不是憑空可以想象出來的!
  “……寧不知,
  傾國與傾城,
  佳人難再得。”
  本來應該胸有成竹的我還是被她感動了。
  悠遠的歌聲漸止,耀眼的光芒消失在天際,(銅鏡不是一下取走,而是將方向漸漸調整,把光束向上升至看不見的天空,再取走)她們重新凝固成一群飛天般的雕像。小廝們把掛在上方的燈籠重又輕輕放回牆後來,舞台上又回復成幽暗的蓮花池。
  音樂聲也漸止,只有如泣如訴的笛聲還在黑暗中婉轉了。美人兒們突然嫣然一笑,在看不清的昏暗中,听不清的低低的隨笛聲哼唱著什麼,輕俏轉到台邊,每人捧起一朵發光的蓮花,分成兩行悠悠消失。
  舞台重回一片黑暗,剛才的一切就像洛神已然離去,忽不悟其所舍,悵神宵而蔽光,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遺情想像,顧望懷愁……
  終于,笛聲細細的也漸行漸遠,直至低不可聞。
  我呆呆的看著第一個進來,捧著蓮花,笑得比花還美的錦書。她卻“撲哧”一笑,向身後示意。從丫鬟撩起讓她們回來的簾子後面往外看,我一眼就看到下面人群中一只向前伸出想抓住什麼的手,此時尷尬的正停在半空。
  這位可憐的大人,美人兒們回到天上去了,你能抓住嗎?
  我也忍不住的小聲笑起來。
  一旁的丫鬟們一邊忙著接過、吹熄一盞盞蓮花燈,一邊也吃吃低笑著。
  舞台上的燈光消失後,觀眾們就被看得分外清楚,他們一個個仿佛變成了泥塑木雕,院子里安靜無比,好象魂魄暫時都被這絕代佳人攝走了。離得近的幾處桌子周圍,人們枯坐這不動,可以明顯感覺到他們的悵然若失。但此時人人都在注視這什麼都沒有了的戲台,我已經不敢再去簾子邊窺視二樓上那些真正的“主子”們了。不過也不難想象他們的表情,比如十阿哥……
  錦書拉著還在忍不住發笑的我,說︰“這是我跳過的最美的曲子!凌兒,你編得太美了。”
  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欣賞之情,看著她,忍不住摸摸她汗濕的鬢發,說︰“不,錦書,是你太美了。”
  外面持續的寂靜終于開始動搖了。先是竊竊私語,然後迅速膨脹,聲浪越來越大,有人開始哄然叫起好來。我們還在開心的低聲說話,突然幾個小廝模樣的人從後台側門激動的往里面探頭探腦,嚇得我們里面的小廝慌忙把他們推出去,大家也緊張起來,護著這十二個不應該再被看見的美女回到戲台後的小樓里。
  還要去搬樂器燈籠等一堆東西,一個太監匆匆跑過來,後面還跟著幾個丫鬟,手里都托著托盤,盤上用明黃絲綢蓋著。他們也都在好奇的上下打量錦書她們。
  “娘娘有賞——”
  一屋子的人連忙跪下謝恩,接過兩個沉甸甸的盤子。
  正要起來,他又叫了︰
  “廉親王有賞——”
  又接過四個沉甸甸的盤子。
  又想站起來,這位公公卻又說話了︰“娘娘有話問錦書姑娘。”
  錦書連忙向前跪道︰“奴婢在。”
  “本宮很喜歡你們剛才的舞,顯見是花了心思的。听說你已許給了九貝勒,本宮甚慰,已經叮囑他好好待你。”
  錦書恭順的磕頭答到︰“奴婢謝娘娘、廉親王、九貝勒大恩!”
  “娘娘還說,既然大人們都還沒看夠,就叫錦書姑娘揀自己喜歡的曲子,不拘什麼,再跳一曲。”
  “是!”
  傳過話,他們一邊往回走,幾個丫鬟還不時回頭看看,興奮的議論著什麼。
  錦書在原地呆了一秒鐘,站起來急切的轉身尋找我。在她看到我的那一秒,我已經知道她要跳什麼了,斷然說︰“不行!”
  她皺眉哀求︰“為什麼不行?娘娘說了不拘的嘛。”
  她的楚楚可憐對我也一樣有巨大的殺傷力,但我是為了她好︰“一開始就說了這曲子不吉利,更何況是在這種場合?娘娘壽誕是大喜的事情,怎麼能唱這樣的歌呢?”
  “你忘了我說的了嗎?娘娘她說不定也喜歡葬花吟呢?”
  可能?那也不能拿生命去打賭啊!我急得直截了當的說︰“不行!”
  “姐姐,你就讓我唱一次、跳一次自己喜歡的不行嗎?”她一點也不妥協。
  “哎呀你們不要爭了!外面娘娘她們多少人等著呢!再不準備來不及了!”幾個女孩子也著急起來,勸我們。
  錦書堅決的看著我︰“我求姐姐為我彈琴!還有我累了,再舞恐氣息不勻,請姐姐在簾後一起唱。”
  她從來沒有過這樣堅決的眼神,幾乎是命令的口氣。我嘆氣,既然不能阻止她,就幫她吧——要是降罪,我也好與她一起分擔——我現在又真真明白了關于“紅顏禍水”的說法,怎麼連可能要被治罪這麼嚴重的後果都明白了,我還心甘情願的幫她呢?禍水!禍水呀……
  我無奈的點點頭,她笑了,迅速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又補了補妝。
  “台子上還沒有燈呢?怎麼辦?”一個小廝跑來問我,我想了想,“就用剛才那些宮燈吧,仍拉起來掛到上頭去。”
  大家手忙腳亂的把一切打點妥當,我坐在戲台的簾子後面,面前擺著琴,還是我的意見,除了琴,就是剛才的笛子,不再用其他的樂器了。
  看著燈亮起,台下前後左右議論紛紛的人們又立刻注意到了這邊。
  燈剛掛上,笛聲和琴聲就響起。錦書掀起簾子的一剎那,外面立刻一片安靜,我甚至看到正前方的張廷玉和馬齊都從激動的討論中突然停下來,轉頭期待的看著錦書。
  “花謝花飛飛滿天,
  紅消香斷有誰憐?”
  還是剛才那一身漢服的錦書突然高高甩起水袖,一出場就高難度的轉了幾個不同的圈,似乎一個少女在漫天飄落的花瓣中為它們驚心,一開口就唱得淒美哀傷。既然已經做了,就要做好!我也在錦書的影響下醞釀好了情緒,悵然而歌。
  “游絲軟系飄春榭,
  落絮輕沾撲繡簾。
  一年三百六十日,
  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妍能幾時,
  一朝漂泊難尋覓。”
  少女不忍的輾轉徘徊,在為它們心疼的控訴,這“風刀霜劍嚴相逼”的世界。
  “花開易見落難尋,
  階前愁煞葬花人。
  獨倚花鋤偷灑淚,
  灑上空枝見血痕。”
  反復徘徊無著,少女突然憤而躍起,又輕盈的落在舞台上,如是反復,把一身雪白漢服和大紅腰帶舞得像正在掙扎著飄零的花瓣,叫人悚然心驚。她怨憤的向天請求︰
  “願奴脅下生雙翼,
  隨花飛到天盡頭。”
  然而,
  “天盡頭,
  何處有香丘?”
  她終于絕望了,那就替花好好收葬吧,埋下一座花冢,讓她們不用再在這骯髒的人世間被玷污︰
  “未若錦囊收艷骨,
  一淨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
  強于污淖陷渠溝。”
  她終于唱出了自己心中真正的哀悼︰
  “爾今死去儂收葬,
  未卜儂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痴,
  他年葬儂知是誰?
  天盡頭,
  何處有香丘!
  試看春殘花漸落,
  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
  花落人亡兩不知!”
  我撥著弦,看著錦書早已不像在凡間的身影,不禁要怨吹笛子的樂人,怎麼把這曲子吹得如此淒艷絕倫?讓我陡然產生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似乎這是一首哀樂,我也在隨之長歌當哭——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而那個在台上飛舞的精靈只是一個透明的靈魂……
  音樂和歌唱都終于靜下來,錦書輕飄飄落在台子正中間,任水袖從空中散落,自己只默默伏在台子上長長的行了個跪禮,然後起身回頭便進來了。我連忙一把拉著她的手,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很怕她會就這麼消失了……
  我們默默的站著,外面是一陣比剛才還長的寂靜。顯然,從佳人曲,到葬花吟,這突然的大喜大悲,而且都如此絕美,實在是給了人們不小的心理沖擊力。
  這次,最早發出聲音的是居然是二樓正中掛著明黃軟簾的地方。我低頭從縫隙中看了看,連胤和胤他們那兩桌的六位阿哥,都在緊張的和明黃軟簾里說什麼,我擔心的看看錦書,她卻一臉平靜。其他地方坐的“大人”們也都緊張的回頭觀望起來,一時氣氛好象凍結了。
  又過了一會,剛才那個小太監才在眾人疑問的眼神中匆匆跑過來,在外面就喊到︰“娘娘叫錦書姑娘!快!”
  我驚恐的拉住錦書,果然要降罪了嗎?她卻輕輕的說︰“姐姐放心,沒事的。”
  說著,飄然隨著那個太監出了後台,向對面觀戲樓走去。一路上,各色各樣的眼光都緊緊鎖在她的身上,我鄙夷的瞪了一眼某些色迷迷的目光,跌坐回琴前,默默無語等著那邊的消息。
  誰知還沒過半盞茶的時間,消息就來了,那個小太監已經滿臉油汗,比剛才更急的跑過來︰“娘娘叫凌兒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