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作者:艾西恩    更新:2021-12-03 09:46
  至于飓风来临,则完全是另一种境况了,天堂可能在毫无预兆之下,翻转一百八十度成为了地狱:风的怒吼声、破碎声、哭声、叫喊声以及暴雨倾泻下来砸在地面的撞击声,赛斯似乎能听到这些混音的背后,还有一些迷离的死亡的声音。
  这两年,只要赛斯处于休假期,只要台风预警出现,他便会赶到迈阿密,帮助斯皮德和他的同事们打理房屋,随后,跟他们一道协助警方维持治安——飓风过后,四处一片狼藉——但这些往往还不是最可怕的,他们见过一个男人被大风从自家屋顶上吹下来,插死在斑驳的篱笆栏上,而他所要做的,不过是踩着升降梯,在自家屋顶上涂上最后的一层沥青。这个男人死于保护他的家庭,而另外一个男人,则因为在灾难过后,在这具尸体旁边偷窃他的财产而被捕入狱。这些,都可以算作是飓风带来的灾祸吧。
  当然,眼下,并没有突如其来的灾难,沃勒知道,刚才的巨响源自撞击。
  他回头走了几十码,在月光中,模模糊糊地看到海滨小屋的门口处有个东西——圆滚滚的,像是一个运油桶。他拿不准这桶里装的是什么,便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有一点是可以证实的,这桶撞在小木屋的台阶上发出了那声巨响。
  他慢慢靠过去,感觉这桶很不自然地动了一下,因为靠得更近,他能隐约听到有些喘息和呻吟的声响从中传出。有人在里面,他快速地奔向那只油桶。
  有个女人呆在里面,她看到他的时候,显露出无力的惊讶。他端详着她的样貌,确定她不是白人,有着栗色的头发和灰黑色的瞳仁。她支支吾吾地对他说了些话,但那不是英语,他有些明白了。
  这女人越发激动起来,她攀住他的胳膊死死不撒手,他顺势将她从油桶里拖了出来。他并没有感到紧张,因为他从她散乱的瞳孔,青白的嘴唇和冰冷的体温中已经看出了些什么。
  他把她从油桶中拖出来,拉进怀里,右手里粘了些黏滑的东西,那不是海水。他急切地在她身上寻找伤口,最后在她的下腹部找到了。
  由于沃勒是出来散步的,并没有随身携带药剂和纱布,情急之下,便撕扯自己的衬衫——他的这个动作,被那女人制止了。她的手紧紧地拉住他那只胳膊,在他低头看她的时候,费尽全力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她对他摇摇头。他用力按住她的伤口,却无法阻止鲜血从中涌出。
  她对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或者说只是一个单词——“help”(帮帮忙),而后,脑袋无力地搭垂在他的肩头。
  他愣了一小会,琢磨这其中的涵义。忽而,他若有所思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方漆黑的大海——她的眼睛没有合上,放大了的瞳孔中似乎还饱含了某种幻想。
  他把她平放在海滩上,走向一望无垠的大海。
  沃勒知道,还有另一个人漂向这边,但他看不到他。
  他还知道,他不应该下水去帮助这样的人,否则便是触犯了联邦法律。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一步步趟入海水中。
  他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在冰冷的海水和昏暗的视线下,一切看似渺茫……
  十分钟后,浑身湿透的沃勒,背着一个女人重新回到岸上,他找到她了。他们路过刚才那女人的尸体,她为此流下了眼泪。但沃勒没有让她哭得太久,他又背上她,向着住宅区慢慢地走去。
  当这样的赛斯?沃勒回到别墅时,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而他背上的人,令女法医琳达?罗莎丽和她的旅伴更为震惊。斯皮德则对着赛斯心照不宣地苦笑起来,又赶忙将那个女人接了过去。
  “你该知道,你犯了法,朋友。”这是他对沃勒说的第一句话。
  “我知道,而且我打算把你也拉下水。”沃勒站在浴室门口,一语双关地回答道。他接过斯皮德递给他的香烟——“骆驼”牌的,深深地吸了一口,喷出一股浓烈的烟雾,“岸边还有个女人,给海岸防务队打个电话吧。”说完,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入。
  “没问题。”斯皮德叹了口气,转身下楼。
  浴室内,沃勒褪下手套,墙壁上形成一个奇怪的影子,那不像是一条手臂,上面尽是些奇形怪状的突起物……
  这些都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赛斯?沃勒,在多数人眼里,是个生活一成不变的家伙。晚上十二点躺下,早上六点准时起床,中午十二点和傍晚七点用餐,如无意外,这份作息时间表是从不改变的。每天清晨和睡觉前,都会在海边散步一小时,算作他的思考时间。
  不过这一天,沃勒没有出去散步,大约六点半,斯皮德推门而入,“睡得好吗?伙计。”
  “还不错,不过我想应该换一片海滩散步了,”沃勒背靠窗子,双手撑在环形阳台上——左手自然又戴好了手套,“那么,伙计,你睡得怎么样?”
  “喔……别明知故问好吗?”斯皮德拉了张座椅过来,就坐在钢琴边上,“你给我添了麻烦,不是吗?警察在问我,还有没有其他的人上了岸。你猜我怎么说的?”
  沃勒没吱声,笔直地盯住斯皮德眉间。
  “噢,别紧张,我告诉他们,我的一位朋友上了岸。你能想象他们随之容颜一变。我接着解释道,我的这位是个夜泳者,他有一个爱好,喜欢……喜欢钓些美人鱼之类的。”
  沃勒笑了,这一笑,嘴边就浮起一对小小的酒窝。
  “我知道你费了多大工夫才把那女人捞上来,如果没有你,也许那女人会死在海上,所以我不会把她交出去。好了,伙计,现在告诉我,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听到一声巨响。”赛斯?沃勒闭上眼睛,开始了痛苦的回忆。
  ……
  “我听到一声巨响,”杨克缓缓地叹了口气,他的大脑袋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然后,那炸弹就引爆了。”
  “能不能说的更详细一些?比如那是个什么样的炸弹。”他对面坐着个女人,一套深色的西服,毫无个性的衬衫倒是敞开了两个扣,露出半个乳沟,不过杨克没去看那。
  “我没有看到炸弹,不过在之前,我听到……梅尔逊说那里有一支灯泡……”杨克低头摆弄他的一双大手,手上有轻微的烧伤,已经起了皮。
  “一支灯泡?好的。”那女人在文件夹里记了些东西,“所以梅尔逊侦探试图打开那盏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我和梅尔逊在搜查那幢建筑,我们发现了残缺的尸体。但房间里的陈设我们看不清楚,光线不足,所以……唔,当他通过手电的光线看到有些痕迹指向那只衣柜的时候,便打开它继续搜查……随后,呃,我想,他可能觉得开灯会更方便些。”
  “你觉得?”那女人盯着杨克看了几秒钟,他的眼里只有迷茫,她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么,这之间还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吗?”
  “我可以……我可以要一杯水么?”
  须臾,一杯矿泉水轻放在杨克床边的茶几上。他却没有动它,水……如果那时候能找到一些水……
  “砰”地一声巨响,火光四射,与窗缝外的缕缕阳光交相辉映。霎那间,杨克本能地伸手挡住了脸,当他再次睁眼看的时候,梅尔逊侦探的上半身已经化成了一个火球。
  整个柜子都燃烧起来,地毯上也着起了火。
  梅尔逊凄惨地叫喊着,痛苦用燃烧的手捂住脸部,“我看不到了,什么都看不到了,火,火!”
  杨克脱下衣服用力拍打,但这无济于事。梅尔逊在燃烧,在乱跑,在惨叫。
  杨克试图寻找一支水管,他撞开每一个房间,一无所获。最后,他狂奔至楼下——被地毯的皱褶绊倒,几乎是滚了下去,他在厨房里找到了龙头,等他端着水盆回来的时候……梅尔逊已经倒在走廊上,继续燃烧着……
  水……
  “拉尔夫侦探?你在听我说话吗?”
  “是,是的,”杨克回过神来,依然不去碰那杯水,“我提醒了梅尔逊不要去碰它,但是太晚了。”他痛苦地摆动那缠满了绷带的大脑袋。
  “你怎么会知道有危险?”那女人十分警觉。
  “我不知道……可是,我闻道空气中有些不寻常的味道,可能是汽油。”
  她开始翻找前一页的笔记,“但是,拉尔夫侦探,你先前说过,房间里有消毒水味道,你还能分辨出汽油味?”
  “是的,我的嗅觉很灵敏,在大学时候就被人注意到了,大约四十分之一的人,有这种特质。我甚至……甚至能猜出那颗灯泡炸弹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什么意思?”
  “三元素……钾、硫磺以及糖,很简单。”
  “抱歉,我没听明白。”
  “这就是最简单的燃烧弹制造方法。填充物为钾、硫磺与白糖,扔出去就会……爆炸。也许更加简单,他只需要在灯泡上钻出一个细微的小孔,使用针头注射进易燃物——比如说汽油,在开灯的时候,就会……”
  “这么说来,这是一起有针对性的袭警案。”
  有针对性……针对梅尔逊和自己?杨克不那么认为,梅尔逊只是……
  “不……他……我是说,那家伙可能只是要处理一些东西……那两条腿,它们不能用了,他要遗弃它们了。”杨克的脸扭曲起来,一些悲伤,更多的是愤怒,“那家伙要处理一些东西……”
  “也许他需要处理一些东西……看看这个,”斯皮德将一份表格递给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