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作者:溪桥    更新:2021-12-03 09:33
  第七十二章
  “会不会有生命危险?”方胜男急切地问。
  “这很难说,不过要有的话,我应该能收到紧急信号。”江队长回答道。
  “那就好。”方胜男松了口气,“可是江队长,您对这个问题回答得不太肯定,我得重问一个。”不等江队长表态,方胜男便带着强烈的探密欲提出了下一个,“就是在夕明湾派出所,我们刚走进去的时候,您怎么就劈头盖脸地把那个保镖收拾了一顿?刑警队不是专管大案的吗,您怎么会认识一个痞子,而且还那么了如指掌?”
  江队长笑道:“你这小姑娘,脑子好使,什么马虎眼儿都绕不过你。我的确不认识那种街沿上的小痞子。没杀人放火的,只是打打架、斗斗殴,我哪有闲工夫跟他们打交道呢。其实,这又是戴辉的作用。那些人鲁莽得很,闲下来唯一的嗜好就是吹大牛、比霸道,看谁更凶、更狠、更有歪门邪道的资历。戴辉是个有心人,在他们滔滔不绝的时候,记下了那些保镖的所有谈话内容,找机会报给了我。我这里呢,也就去伪存真,顺理成章地弄清了他们的基本情况,而且从派出所得到了他们的照片。当然,有一部分是学了点儿武功去当保镖的,并不是痞子,自然不在我们的记录范围之内。那天,那个姓魏的跟着你们一进门,我就认出了他,立刻把他的相貌和劣迹对上了号。当下给他个下马威,为的是把他带出去,咱们好说话呗。再一个,顺便把那家伙押回来,交给派出所结案,也算是这些天没有白麻烦人家一场。好啦,该你回答我了。”
  方胜男说:“戴辉真了不起,跟他一比,我那事儿就简单得不值一提了,一点就破。反正东西放在家里不安全,就想办法藏呗。先想着把墙掏个洞,又担心动静太大,再说自己也没那分力量,后来就想着存到银行的保险箱,但又觉得思维方式太大众化,没有独特性,就像买股票,只要自己跟大多数人一致了就非赔钱不可,最后就想到了殡仪馆的思念楼。正好上次田芬的表妹临走的时候,把殡仪馆交给死者家属的钥匙放在了我这儿,说她在外地不方便,让我时常去照看着点儿。刚藏进去的时候心里也没底,后来就一天比一天踏实了,因为他们一直就没有对我放松过。如果他们已经得到了那份材料,就用不着在我身上费那么多的心思了,又是设圈套又是劝我‘将功补过’的,您说是不是?”
  江队长眼盯着前面的马路,笑着夸奖道:“聪明!不过你可能没有意识到,过一会儿咱们从骨灰盒拿到了那份材料,就等于掌握了海顺公司的主要走私行径,送他们上法庭的日子就为期不远了。”
  此时已临近傍晚,太阳的余晖恋恋不舍地在天边徘徊,烧红的云朵像轻柔的纱巾,一绺绺、一簇簇、一片片地自由自在地轻飘漫舞。方胜男想起当初跟着孟经理离开这里的时候,是那样的忐忑不安,凶吉难卜,然而此刻,看一眼坐在自己旁边手握着方向盘的江队长,心里则如燕归巢,安逸踏实。
  马路两旁的店铺、楼宇还有人流匆匆地向后闪去,路灯亮起的时候他们来到了殡仪馆。江队长将车停在院内,然后跳下车,和方胜男一起快速向思念楼走去。
  思念楼上着锁,进不去,他们只好返回来走进了业务值班室。夜间值班员一听他们要看望一位死者,待问清了是存放于豪华间的,很是热情,让他们做了登记,然后到另一房间取了钥匙便陪着他们走过去,给他们打开了思念楼,又摁亮了里面的电灯。江凯国见值班员还要陪他们一块上去,便面带笑容地谢绝了,说他们知道具体位置,不用再麻烦了。一般晚上是联系殡葬的密集时间段,值班员也就停下了脚步,将存放间的钥匙交给他,回值班室忙去了。江凯国让方胜男引领着急步匆匆地进了思念楼,沿着楼梯上到三楼,很快来到了田芬骨灰盒的存放间。
  当初,郝董事长为遮人耳目,不但买下了体积最大、价钱最贵的骨灰盒,而且不惜重金购得了这个为数不多的独立、豪华存放间,每年支付的守护费就达五千元。
  存放间的门头镶一黑色小牌,写有“七号贵宾安息室”及“田芬”几个白色的字样,江队长拧开门锁,摁亮顶灯,和方胜男一起走了进去。
  迈入这个孤独寂寞的空间,方胜男禁不住泪如泉涌,松开了因为感到阴森可怕而一直紧抓着江队长衣角的双手,嚎啕着扑向了田芬的骨灰盒。
  骨灰盒是用一整块白玉切凿而成的。三面雕有花纹,前面是一棵松柏,松柏的上方有一用碎小的花朵围成的相框,相框里镶着田芬的半身照片,两个侧面是展翅的仙鹤,仙鹤行游在云朵之间,虽左右对称但显得寂寞而且孤单。方胜男哭泣着,悲叫着,喷发着一腔的思念,五味蛰心,百感交集。
  骨灰盒的外圈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防尘罩,江队长一边轻轻地拍着方胜男的肩膀安慰着,一边用另一只手将方胜男交给他的那把钥匙插入锁孔。只听“啪嗒”一声,锃亮的玻璃钢门一弹而起,然后缓缓上升,他们的目光便无阻无碍地落到了田芬那静静的骨灰盒上。江队长双手将其端出,轻放到一旁的小供桌,然后立刻揭开盒盖。
  然而,当移去盒盖,盒内的一切进入眼帘之时,他俩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骨灰盒里的东西不见了。
  方胜男地停止了哭泣,她满腹疑问地抱起骨灰盒,左左右右、里里外外看了又看,并且伸手在里边摸了又摸,在不得不接受了里面确实空无一物之后,才抬起焦急而且迷茫的双眼对着江队长,近似疯狂地喊道:“是我亲手放进去的,亲手放在里面的!谁也不知道!”
  江队长立即扑向灯光控制板,急速打开所有的电灯,目光在地面、墙壁以及每一个角落来回搜寻。然而,在这十平方米的房间之内,除了骨灰盒、防尘罩和那个小供桌之外,就是倚墙而立的几个精致的花圈,直对着骨灰盒的墙脚摆放着一个单人沙发。
  方胜男双膝跪地,半边脸贴到地面,极力将目光探到沙发下面,然后又站起身扳倒沙发,一阵摸、敲、抠、捏。江队长冷静地劝慰道:“不用找了。我相信那包材料你确实放在了这里,但也不得不相信有人发现了这包东西,而且已经顺手牵羊了。”
  在这里呆下去已毫无意义,江队长盖上骨灰盒,放进防尘罩,摁下玻璃钢门,照原样放好小供桌,又将沙发仔细地摆到原来的位置,然后关了灯,锁了门,带着方胜男步出思念楼,再次走进了值班室。
  账本的不翼而飞不但使方胜男大感意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像一桶夹杂着冰块的冷水,从头到脚一滴不剩地浇向了江凯国。原以为找到了方胜男便等于找到了证据,便可以稳稳地捏住郝董一伙的命脉,没想到方胜男费尽了心思巧妙藏匿起来的账本,竟会被人悄悄携走。
  殡仪馆对豪华存放间有一套完整的管理制度,凡是前来祭祀死者的都必须做一详细的登记,除了姓名、性别以及与死者的关系之外,还有日期和具体的祭祀时间,甚至开没开防尘罩都记录在案。除此之外,清洁工每周一次进去拖地、掸灰、擦拭防尘罩时,都必须两人以上在场。同时进去,同时出来,关好窗锁好门。由于里面的骨灰盒都是高档品,价格不菲,也由于每年收取着高昂的守护费,每一位工作人员人都十分精心。
  自追悼会之后,来过七号贵宾安息室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方胜男,另一个是自称为田芬的哥哥的人。可是田芬根本就没有哥哥,既没有表哥也没有亲哥哥。曾经有一位堂哥,但于两年前因一次车祸离开了人世。这位“田芬的哥哥”极有可能是携走账本的人。
  他是半个月前来到殡仪馆的,那天不但让管理人员打开了第七号贵宾安息室,而且也让打开了防尘罩。一般而言,当管理人员应来客的要求做完一切之后便会立即退出,给祭祀者一个独自释放感情的空间。此人趁这个旁边无人的空当窃去账本,不但时间充裕从容不迫而且无人知晓。为排除他人作案的可能,江凯国问值班员,有没有不做登记便可进入存放间的可能。答复只有三个字:不可能。因为存放间和防尘罩的钥匙都有专人保管,未做登记保管员是不会拿出钥匙的。发现账本不在骨灰盒里的时候,江凯国细心地观察过门锁和防尘罩,没有见到被人撬过的痕迹。看来,此人就是账本的窃取者。在与值班员的交谈中得知,凡是祭祀者都会带着一个包,而且有的还是大一些的旅行包,里面一般都会装着馒头、水果还有酒、肉之类的东西。“田芬的哥哥”也不例外,据值班员回忆,那天肩上也背着一个包。此人既具备了作案时间,也具备了完整的作案方式,显然是从骨灰盒掏出了账本,然后装进挎在肩头的背包,不慌不忙地带出殡仪馆的。
  江凯国详细询问了此人的长相、身高、穿着及其他外貌特征,对窃物者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然而在给此人一个确切的定位,与海顺公司联系在一起时,却又觉得很纳闷,产生了不小的疑问。
  围绕着被田芬复制下来的那些账本,海顺公司可以说绞尽脑汁铺谋设计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先是杀害了田芬,继而又对方胜男软硬兼施恩威并用,耍弄了太多的手段。就此判断,这个“田芬的哥哥”应该是郝董的手下。可是这人假祭盗物的时间是在半月之前,而这段时间以来正是孟经理紧抓方胜男不放,将步步升级的伎俩玩弄到登峰造极的时候。当初他们请方胜男到海顺公司上班,就是为了诱出账本,以销心头之患,那么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还在劳心费神死死纠缠,继续对方胜男施诱行迫而没有就此终止?方胜男与田芬最大的区别是,她只藏匿着账本而对海顺公司的走私细节并不详知尽晓,换言之,刚进海顺公司不足三个月而且没有接触到核心机密的方胜男本人,对海顺公司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应该说海顺公司一旦账本到手,应立马对方胜男失去兴趣才顺理成章。
  此事费解,江凯国的脑袋里闪现出许多假设,但哪一种假设似乎都难以成立,很快被自己否定掉了。
  那位窃物者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