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作者:溪桥    更新:2021-12-03 09:32
  先是说她有贫血怎么不多加保养,做女人的十有八个都会多多少少地带点这种病,然后问她刚来公司不到两个月就受到了郝董的器重,是不是一时心里承接不下,高兴得晕了过去。方胜男只是笑笑,不便言语。
  其实,一大早上班的时候,虽然装得若无其事但心里毕竟不是很踏实,可以说是壮着胆子走进海顺大厦的。要么被他们追要账本,那绝对是场灾难;要么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一切平安无事,那将是一场幸运。同孟经理通完电话之后,觉得离幸运很近,伸手可触,但是一听郝董要让去一趟,又觉得灾难来临,难以躲避。在那间办公室里,郝董探囊取物般的眼神和成竹在胸的语调以及不紧不慢的举止还有语速,使她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要命的是,这里已经调动了所有的力量做好了极力抵抗、严防死守的准备,对方却没有发动任何进攻,不但如此,还将一份非常重要的差事交给了她。
  在很短的时间内,情绪如此地起起落落,一个弱女子的神经哪能经得起这般折腾?在完全弄明白了平安无事的一瞬间,犹如千军万马在同一时刻撤出阵地,生理系统顿时便发生了混乱。
  此时方胜男再一次觉得很庆幸。心想,又是一次有惊无险,看来有时让人提心吊胆的事情,未必就真的那么可怕。
  第三十五章第三十五章
  自撤案那天起,江凯国就一直没有顺过气来。
  那天晚上跟踪油罐车的警员一回来,便急着向他汇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线索:那趟车队是受一家公司雇佣,固定在那家加油站接货,长年运油。他装作准备到外地打工的下岗工人,跟司机聊了一路,断断续续地摸到了这一情况。至于受哪家雇佣,司机没有漏出半个字。
  因为运的是易燃品,车队一路开得很慢,下午三点多钟到了邻市的一个运输公司停了下来。当时他跟司机道声谢,下了车,装作找活干的样子缠着一个领班模样的人,在那家运输公司的停车场多逗留了一会儿,因为他觉得一定有密可探。这家运输公司与那家加油站不算太远,只有五十多公里,要给自己的油库添油,包一辆油罐车来回多跑几趟是最划算的,干吗要一次动用这么多?不一会,他便看见那十辆车上的汽油果然没有卸进油库,而是全部转到了早已等在那里的另外十辆车上。看样子,是接着运往下一站。他正琢磨着如何接着跟踪下一个车队,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一看是要他立即返回的短信,便跑到远一点的地方,拦了一辆过路车,赶紧回到了警队。
  江凯国听着警员的汇报,心里却在叹息:这真是一个绝好的线索,只要沿着这个线索继续摸下去,定能将这条暗销通道查得清清楚楚,举一反三便可掌握所有的线路。至于司机不愿透露的那家公司,肯定是海顺公司的一个长期买主,或者直接就是他们专门负责销售的一个部门也未可知。诡秘的运输过程,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当时已是晚上九点多,两位混进码头的警员接到了命令,以为有了新的部署也回到了队里,走进了江凯国的办公室。江凯国看着他们被太阳晒得跟煤球已差不多的面庞,还有从暗兜掏出来的已经密密麻麻地记下了海顺公司许多犯罪数据的笔记本,不知该对他们怎么开口。于是,拉着辛苦了多日但绝不会露出丝毫疲惫之态的警员,坐进附近一家海鲜酒楼,要了几道好菜和一箱啤酒,以命令的口气只说了一个字:“喝!”
  两天之后,吴局长向全系统下达了网上追逃任务,这是公安部统一部署的全国性协同行动。江凯国一马当先,依据网上资料一口气抓住了三个在逃杀人犯和一个隐姓埋名了十年之久的抢劫、强奸犯。本市面积不大,人口也少,加之各分局、派出所的人口管理一直抓得很细,没用多少天,全市的公安干警便将各个角落像篦子捋过的一样,弄了个蚂蚁无存。
  本市已无逃犯可追,但在全国范围内这一行动尚未结束,其他案件暂且不便介入。江凯国难得有这样的空闲,便天天回家,享受着伺候老婆的快乐。
  吃过晚饭,江凯国和妻子坐一起看电视,耐着性子好不容易等妻子看完了一部拉拉杂杂无病呻吟男欢女爱的电视剧,想换到体育频道,妻子却非常连贯地让电视机画面变成了一位操着南方式的普通话手指着k线图预测着股市未来走势的人。
  自去年孩子到外地上学之后,家里突然就变得特别冷清,看电视似乎是妻子在家里的唯一乐趣。江凯国大多时间回来得很晚,甚至有时就住在警队忙案子,久而久之妻子便养成了一人宽宽展展地躺在长沙发上,手握遥控器,随心所欲摁频道的习惯。
  江凯国着急地要看意甲联赛,趁着插播广告的机会抓过遥控器,赶快换到了中央5台,但尚未看清两队的阵容,也不知齐?;达内和罗纳尔多是不是首发,妻子便将遥控器要了回去,说插在股评节目中间的广告只有两三条,根本不像电视剧那样逮着个机会不播个十几二十分钟甚至半小时的就饶不了观众。说着便摁了回去。果然,那位股评家开始兴致勃勃地点评个股。
  江凯国办起案子来凶猛无比,凡是栽到他手里的嫌疑人,一提起他的狠劲,无不畏惧,但他的惧内情结,也毫不含糊,局里的同事一聊起家常,“模范丈夫”就是他的雅号。
  他无可奈何地笑笑,对妻子说:“你看那人连舌头还没长好呢,想说‘幸福股份不幸福’,听起来立马就成了‘杏核股份不杏核’,不成句嘛。这家伙胆子可真够大的,醋溜普通话就敢上电视。你听,‘蓝有表性’,打死他也说不出个‘难有表现’来,有啥好看的?”
  妻子目不转睛,耳不旁闻,对他的话连头都没有动一下。
  他不甘心,故意问:“赚了,还是赔了?”
  妻子依然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不作答,只是朝他摆摆手,意思是让他别打扰。他装作不明白的样子,逗趣道:“赚就赚了呗,干吗像受苦人那样,手摆得跟‘八年了,别提它了’一个样子的?”
  这一下很奏效,妻子的眼睛立刻离开了屏幕,抱怨道:“知道人赔了,你没说安慰安慰,倒挖苦起人来了。”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将两只手捏成两簇轻柔的面团,雨点般地反复落在丈夫的肩上。
  这时,梁子突然跨进门来。
  第三十六章第三十六章
  见到这一景,梁子嘻嘻笑道:“哟,老夫老妻的,这是玩啥哪?先声明一句,我可啥也没看见。”
  妻子立即收回了两只手,不知所措地捂着嘴傻笑。江凯国则遇事不慌,沉着应对:“哎,你是咋进来的?门也没敲,就悄没声地拧开门锁,站到人眼前啦?”
  梁子说:“敲啥门呀?你们家的门开了那么大。哎不对呀,你啥时给过我你家的钥匙?”
  江凯国嘿嘿一笑,连忙让座。梁子发觉自己被江凯国引到了岔路,盯着江凯国看了一眼,然后以十分惋惜的口吻说:“先不进来就好了,你看看,硬把一部言情直播生活剧给搅了。请恕罪。”
  江凯国说:“我的肩膀有点儿酸疼,让你嫂子帮我敲敲。怎么,还让你看了个稀罕?”
  梁子绷着脸说:“自编、自导、自演、自观,蛮温馨。”
  江凯国一拍他的肩膀,说:“词儿还挺多。”
  妻子这时已经离开了沙发,装着什么也没听见,只顾忙着沏茶。梁子每次来都不会是闲串门,她一般都是沏两杯茶,一杯端给梁子,一杯放到丈夫跟前,然后退到卧室关上门,对他们工作上的事绝对不闻不问。这是刑警家属的基本素质。
  这时电话响了,江凯国赶紧接听,以为是队里打来的,但听到的却是一个陌生女性的声音:“喂,你好!梅姐在家吗?”江凯国客气地应答一句,随即将电话递给妻子。
  这是一部无绳电话机,妻子也刚好沏上茶,放在了茶几上,对梁子说了声“你们哥俩好好聊”,然后接过电话,向卧室走去。
  “哟,是小方呀,咋这么长时间才想起来打电话?我给你说,这两天的交易量特别小,简直是地量的地量。你的股票呀……”她边走边对电话另一头的方胜男说着股票的涨跌,随着卧室门轻轻一磕,她和她的声音便一同移到了另一个空间。
  梁子笑道:“看嫂子还挺忙活的。”
  江凯国点点头哈哈一笑,说:“成天就是涨啊跌啊的,简直是泡到股票里了。白天炒股,晚上看股评,外加电话交流,多半还是打给别人的。我问她整天忙忙活活,都接触的是啥人?她说啥人不啥人的管那么多干啥?股市最大的特色就是股友间只谈论股票不牵扯其他,相互交往既简单又纯洁。还说我有职业病。可也别说,一天挺乐和,气色也有好转。”
  说完这些,江凯国便进入了正题,问梁子:“啥事?”
  梁子说:“也没啥事儿,就是看你这段心情不太好,想跟你谝谝。”
  江凯国说:“咋能好呢?线索攒了一大堆,证据举手可得,但眼睁睁的,就是不能上手。”
  梁子宽慰道:“是个钉子迟早都能拔出来。别急,以后准有机会。”
  江凯国说:“还提啥以后呢。我最着急的就是田芬留下的证据,那对海顺公司肯定是致命的武器。要能知道在哪儿,或者咱已经抓到了咱手里,即便迟点儿下手我也用不着在乎。你想想,万一趁这个空当,让姓郝的那帮人弄去了咋办?现在的我呀,真是吞进了一把毛毛虫,百爪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