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作者:古龙    更新:2021-12-03 09:31
  胡铁花道:“他为什么不索性说明白呢?为什么要打这哑谜?”
  楚留香道:“那时他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胡铁花抢着涎:“不错,那天在三和楼上,我也觉得他说话有些吞吞吐吐,而且简直有些语无伦次,连‘骨鲠在喉’这四个字都用错了。”
  张三道:“怎么用错了?”
  胡铁花道:“‘骨鲠在喉’四字,本来形容一个人心里有活,不吐不快,但他却用这四上字来形容自己喝不下酒去,简直用得大错而特错。”
  张三失笑道:“云从龙又不是三家村里教书的老夫子,用错了典故,也没什么稀奇,只有像胡先生这么有学问的人,才会斤斤计较的咬文嚼字。”
  楚留香笑道:“这两年来,小胡倒的确像是念了不少书,一个人只要还能念得下书,就不至于变得太没出息。”
  胡铁花怒道:“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每次我要谈谈正经事的时候,你们就胡说八道。”
  楚留香笑了笑,突然一步窜到门口,拉开了站,门口竞站着一个人。
  第八章 谁是凶手
  楚留香一拉开门,她的脸立刻红了,双手藏在背后,手里也不知拿着什么东西,想说话却又说不出。
  胡铁花冷道:“我们正在这里鬼扯,想不到金姑娘竟在门口替我们守卫,这倒真不敢当。”
  金灵芝咬了咬嘴唇,扭头就走,走了两步,突又回头,大声道:“张三,你出来。”
  张三立刻跳下床,赶出去,陪着笑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胡铁花冷冷道:“这奴才倒真听话,看来金姑娘就算要他杀人,他也会照办的。”
  金灵芝也不理他,将藏在身后的一包东西拿了出来,道:“这包东西你替我收着。”
  张三道:“是。”
  金灵芝道:“这包东西是我刚捡来的,你可以打开来瞧,但你若替我弄丢了,小心我要你的脑袋。”
  张三笑道:“姑娘只管放心,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交到我手上,就算是天下第一号神偷也休想把它偷去。”
  金灵芝“哼”了一声,回头推开对面的房门走了进去,“砰”的,又立刻将房门重重的关上了。
  胡铁花道:“我们屋子里倒真有个天下第一神偷,可得将这包东西抱紧些,脑袋被人拿去,可不是好玩的。”
  他话未说完,对面另一扇门忽然被推开了,了枫从门里探出头来。目光有意无意间瞧了张三手里的包袱一眼,笑道:“三位还未睡么?”
  楚留香笑道:“丁鲍子想必也和我们一样,换了个新地方,就不大容易睡得着。”
  丁枫日光闪动,俏声道:“在下有件事正想找楚香帅聊聊,不知现在方便不方便?”
  楚留香还未说话,隔壁的一扇门突也开了,从门里走出来的,不是白蜡烛,也不是公孙劫余,赫然竟是勾子长。
  只见他脸色发青,眼睛发直,手里还是紧紧的提着那黑色的皮箱,忽然瞧见楚留香、丁枫他们都站在门口,立刻又吃了一惊。
  丁枫淡淡道:“我还以为勾兄真的又去解手了哩,正想替勾兄介绍一位专治肾亏尿多的大夫瞧瞧。”
  勾子长面上阵青阵红,呐呐道:“我本是去解手的,经过这里,忽然想找他们聊聊。”
  丁枫目光闪动,盯着他,缓缓道:“原来勾兄和他们两位本就认得,这我倒也没有想到。”
  他膘了楚留香一眼,带着笑道:“香帅你只怕也未想到吧。”
  勾子长干咳着,道:“我和他们本来也只不过见过一两面,并不熟……并不熟……”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从丁枫身旁挤进门去。
  楚留香道:“丁兄若有什么指教,清过来这边说话好么?”
  丁枫沉吟着,笑道:“大家累了一天,也该安息了,有什么事等到晚上再说也不迟。”
  他身子立刻缩了回去,关上了门。
  那边的门也关上了,公孙劫余和自蜡烛一直没有露面。
  胡铁花早已忍不住了,不等门关好,就叹着气道:“看来这年头倒真是人心难测,想不到勾子长也不是一个老实人,他明明是认得公孙劫余和白蜡烛的,但他们上船的时候,他却一点声色也不露。”
  张三道:“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初出江湖,除了楚留香外,谁都不认得,原来都是骗人,原来他认的人比我们还多。”
  胡跌花道:“我本还以为他真的什么事都不懂,又会得罪人,又会惹麻烦,谁知道他比我们谁都沉得注气。”
  张三道:“他那些样子也许全是故意装给我们看的,要我们对他不加防备,其实他说不定早已和公孙劫余串通好了……”
  胡铁花突然跳了起来,道:“不对不对,我得去瞧瞧。”
  张三道:“什么事不对?瞧什么?”
  胡铁花道:“说不定他就是凶手,公孙劫余和白蜡烛就是他第二个下手的对象,现在说不定已遭了他的毒手!”
  楚留香一直在沉思着,此刻才笑了笑,道:“勾子长出来后,屋里还有人将门关上,死人难道也会关门不成?”
  胡铁花怔了怔,自己也笑了,喃喃道:“看来我也被你们传染了,变得和你们一样会疑神疑鬼。”
  他瞧了张三一眼,又接着道:“你为什么还不将这包袱打开未瞧瞧?”
  张三道:“我为什么要把它打开来瞧瞧?”
  胡铁花道:“她自己说过的,你可以打开来瞧的。”
  张三道:“但我若不愿意呢?”
  胡铁花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包袱里是什么?”
  张三淡淡道:“我也许要等你睡着了之后才打开来呢!”
  胡铁花又怔住了,低着头怔了半晌,突然出手如风,一把将张三手里提着的包袱抢了过来,大笑道:“我不是楚留香,不会偷,可是我会抢……”
  他三把两把就将包袱扯开,笑声就立刻停顿。
  包袱里是件衣服。
  一件染着斑斑血渍的长衫。
  衣服是淡青色,质料很好,既轻又软,穿在身上一定很舒服,前襟上却溅满了鲜血。
  胡铁花变色道:“我见过这件衣服。”
  张三忍不住道:“在哪里见过?”
  胡铁花道:“丁枫那天去接枯梅大师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张三脸色也变了,动容道:“衣服上的血呢?难道就是向天飞的?丁枫难道是杀死向天飞的凶手?”
  胡铁花恨恨道:“我早就怀疑他了,但金灵芝明明很听了枫的话,为什么要将这件衣服故意送到我们这里来呢?”
  张三沉吟着,道:“也许她还不知道是了枫的衣服,也许……”
  胡铁花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也许这是金灵芝在故意栽赃。”
  张三道:“栽赃?”
  胡铁花道:“她知道我们已发现那尸身上的珍珠,知道我们已在怀疑她,所以,就故意偷了丁枫的衣服,弄上些血渍,来转移我们的目标。”
  他冷笑着接道:“你若穿了我的衣服去杀人,凶手难道就是我么?”
  楚留香道:“但这件事还有两点可疑。”
  胡铁花道:“哪两点?”
  楚留香道:“第一,金灵芝本是千金小姐,要她杀人,也许会杀,但若要她去偷别人的衣服,她只怕就未必能偷得到。”
  张三立刻道:“不错,她怎会知道丁枫的衣服放在哪里?一偷就能偷到?”
  楚留香道:“第二,她若真想转移我们的目标,就不会自己将这件衣服送来,做贼的人,终难免要有些心虚的。”
  胡铁花道:“你认为这件衣服本是别人故意放在金灵芝能看到的地方,故意要被她发现,好教她送到这里来的?”
  楚留香道:“这当然也有可能,但丁枫也可能就是凶手,在杀人之后,时间太匆忙,所以来不及将血衣藏好……”
  张三接口道:“勾子长和丁枫住在一间屋子里,要偷丁枫的衣服,谁也没有他方便,所以我认为勾子长的嫌疑越来越大。”
  胡铁花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那女主人,这件衣服她究竟在哪里找到的?”
  张三摇头,笑道:“我不敢,我怕碰钉子,你若想问,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难道你也不敢么?”
  胡铁花跳了起来,冷笑道:“我为什么不敢?难道她还能咬我一口不成?”
  他一口气冲了出去,冲到金灵芝门口。
  但等到他真举起手要敲门时,他这口气已没有了。
  想到金灵芝手叉着腰,瞪着眼的样子,他只觉头皮有些发毛。
  “她也许已经睡着了,我若吵醒了她,她发脾气也是应该的,别人吵醒我时我又何尝不会发脾气?何况敲女人房门,也是种很大的学问,那不但极技巧,还得要有勇气,决不是人人都能敲得开的。”
  胡铁花叹了口气,喃喃道:“大家反正今天晚上总要见面的,等到那时再问她也不迟。”
  大多数男人都有件好——他们若是不敢去做一件事时,总会替自己找到种很好的借口,绝不会承认自己没有勇气。
  屋子里有两张床,另外还搭了个地铺。
  胡铁花回房去的时候,两张床上都睡着人了。
  张三跷着腿,正在喃喃自语着道:“奇怪奇怪,我怎么没听见敲门的声音呀,难道胡先生胆子也不比我大,嘴里吹着大气,到时候却也不敢敲门的?”
  胡铁花一肚子火,大声道:“这是我睡的床!你怎么睡在上面了?”
  张三悠然道:“你睡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