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作者:古龙    更新:2021-12-03 07:57
  辛捷不待身体立稳便道:“且慢,那块地走不得——”
  那二个人愕然立定,不解地道:“阁下是说,这块土地咱们不可以行走么?”
  辛捷站的地方是梅树下面,光线不好,是以来人看不清楚,辛捷倒清楚的打量了二人,惊道:
  “啊,原来是金氏兄弟,是的。这土地上附有奇毒,饶是功夫高绝,也挡不住此透骨断魂砂。”
  原来来者却是辛捷曾经逢着的丐帮护法金氏兄弟——金元伯和金元仲。
  金氏兄弟还没有发现挡着他们的人正是辛捷,只徐徐的俯首注视着地面,又不解的颔首瞧着那站在梅树下的人儿——辛捷。
  辛捷迅速的说出原委,金氏昆仲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但当他们发现拦路者是他们曾经相识的辛捷时,倒生出一种释然于怀的心情。
  敢情以他们兄弟二人的掌力之和,才能和对方一击,这种人物,江湖上有多少哩?
  金氏兄弟绕道那可厌的圈儿,走向辛捷一拱手,用着一种很焦急的声音说道:
  “多谢辛老弟指示,不过敝兄弟此刻尚有急事,此恩只有后会才报。”说着两人已凌空而去。
  辛捷对二人生有极大好感,这时见二人好像立刻便要继续赶路,不由急忙说道:“手足之劳,何足挂齿,二位有何等重要事?竟要如此赶路,小弟倒愿能微效其劳哩!”
  金氏兄弟身形一挫,金元伯回答道:“敝帮帮主有难,不暇多留——”说着微微一顿。
  站在一旁的金元仲微拉他一下,身躯急纵,似是迫不急待的样子。
  辛捷心中知道那帮主必然就是那可爱的孩子,见他有难,不觉心中一惊,脱口道:“在什么地方呵?”
  金氏昆仲已去得远了,长声答道:“在湖南境内,不敢有劳大驾,后会有期。”
  话声方落,身形已渺在白皑皑的雪地中。
  辛捷望着二人仍旧和早先见面时一样的打扮——高高的红帽和麻布衣服——
  心中也微微一动忖忖:“刚才金老大分明有请我助拳的样子,但他弟弟却拉跑他,看来丐帮这次受的难倒是不小哩。”
  转念忖道:“丐帮的人物好像都是神秘不过的,但心肠却非常好,反正现在无事,不如顺江去湖南看看,相机行事!”
  主意既定,不再呆立,望望天色,已知大概是三个时辰的限期了,随即上前检视,只见那圈儿已由粉灰色转成白色,想是毒性已过。
  于是缓步而行,走向梅叔叔所居的茅屋。
  路程并不遥远,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进入屋子。
  梅叔叔的家,辛捷已离别年余,此时重游,心中不觉生出一种旧地重游的重温旧梦之感。
  梅山民早已待在中堂,见辛捷进来,说道:“捷儿,快将一年来的事儿说来听听。”
  辛捷恭声从命,将一年来的事儿一件件用很简略的说法说出来,梅山民——留神倾听,当辛捷说到侯叔叔惨遭毒手时,梅山民不由咬牙切齿十分悲痛的哭着。
  尤其是说到小戢岛奇遇时,梅山民更是急诸于色,但等到他说到以他一人的功力竟能和“海天双煞”力战上千招,却反而露出释然的样子。
  敢情是他曾目睹辛捷和无恨生对掌的情形。
  但当辛捷说到泰山大会的时候,梅山民却仅不屑的一笑。年余的事,倒也不算少,整整说了一二个时辰,梅山民听完后,不出一声,好似陷入沉思。
  辛捷道:“那厉老贼的‘倚虹’实是先天神兵,锋利无比,不知梅香剑能否胜过——”
  说到这里,见梅山民仍在沉思中,不像在凝听,刚上住口,梅山民却道:“那慧大师传你的什么神奇的步法,你再演一遍——”
  辛捷微微点头道:“这诘摩步法是慧大师毕生心血——”说着起身试了一遍。
  梅山民微微沉吟,道:“果然是古怪已极,那大衍神剑也使一遍,让我开开眼界。”
  辛捷不暇思索,从起手式“方生不息”到收式“回峰转折”,一共十式,五十个变化。
  梅山民在辛捷演这二套世外高人的绝艺时,都全神贯注,沉思了好一会,才道:“你有没有试过把二门绝艺合而为一,那就是踏着诘摩步法,挥动大衍剑式——”
  果然是一代宗师。一言方出,己惊醒辛捷,斗觉茅塞顿开,欢然道:“这能完成!”说着便潜心思索配合之方。
  梅山民见他悟心如此之高,心中也自欢然,不再打扰,走入内室,去看那正在炉中治练的“梅香剑”。
  梅香剑本已是盖世奇剑再加上那“千年朱竹”,出炉后必定锋利异常。
  七妙神君梅山民一直守候在炉旁,一直到傍晚,梅香剑开出炉,走出炉室,只见辛捷己站立室中,一招一式,缓缓比划着,梅山民心中了然,知道辛捷果然已渐领悟。
  再过片刻,辛捷忽然不动,梅山民何他必是遇着什么难题。
  辛捷一连试了九次,才霍然而悟,抬头一望,梅叔叔已站在一旁,正欲见礼,梅山民陡然拔出长剑,向辛捷掷去。
  辛捷不假思索,接剑在手,便在这不大不小的厅内比划着刚才顿悟的剑招。
  但见剑气纷纷,步法飘忽,果然倍觉威势。
  辛捷连演数遍,越练越熟悉,剑光斗转,剑风溢劲,连梅山民此等功力,也不由大加喝采!
  舞到第四遍,才停下手来,见梅叔叔在一旁微笑,面带赞许之色,忙道:“梅叔叔,这二门绝艺合在一起,果然是威力大增,再加上无坚不摧的神剑,那五大宗派的剑阵又算得了什么呢?”
  梅山民微微颔首,说道:“练了一天啦,快来吃饭。”
  餐罢,梅山民问起辛捷今后行踪,辛捷便把自己又二度逢着金氏昆仲的事说出来,并告诉梅山民自己决定先到湖南一行。
  梅山民自然赞成,宿得一晚,次日清晨,便预备动身。
  辛捷才回家一天,又要远行,不由心生依依之感,梅山民微笑着,把梅香剑系在辛捷背上说道:
  “这剑子随我梅山民飘荡大江南北近廿余年,不知诛过多少恶人,今日你重仗剑行道江湖,一定要保全‘七妙神君’的声名,报却那大仇,想那‘海天双煞’也必会在梅香剑下伏诛的。”
  七妙神君的一番话,不但引起自己的豪兴,就是连辛捷也觉自己使命重大,雄心万丈哩!
  拜受过宝剑后,梅山民又道:“那单剑断魂的儿子,或许未死也未可知,你有机会最好去打听一下子,再者你这会功夫大大进步,或己超出当年我行道时'的功夫,可以不再借用我的声名,不必再以七妙神君的姿态出现,想你也未能保持不失吧!”
  辛捷雄心奋发的说道:“梅叔叔请放心,捷儿必能如你所愿。”
  二人一再殷殷话别,辛捷才告别走去。
  这时雪已停下,晴空一碧,太阳高照,辛捷在这绝无人迹的荒道上,用上乘轻功驰向泯江,在尚末溶尽的雪地上,拖着一个修长的影儿,紧随着身体,如一条黑线划过白雪,如飞而过!
  泯江本来是合长江一齐流的,经过数千年的变更,将一条河流分一为二,这四川的沙龙坪距泯江并不算远,仅有十多里路程。
  辛捷一路奔来,不到一个时辰,渡口已经在望。
  江边人众甚是杂乱,辛捷放慢脚程,缓步行去。
  这时江边已挤满了要过渡的人,渡口旁边全停了一条一条船儿和一排一排的木筏,运货和载人都甚是繁杂。
  这渡口本来不甚繁华,但到过渡的时候,却也甚热闹,辛捷走到江边,但见并列的船儿都已接近客满,忙上得一艘船,对梢公道:
  “可是要顺江而上,去三峡吗?”
  梢公点了点头,辛捷于是找个地方坐下。
  再歇得一盏茶时候,船只预备开行,梢公解开大缆,稍稍乘篙,船只顺水而下。
  辛捷远望长江,只见平荡荡的一望无际,到视线交点处,仍是一片苍灰,斜望那泯江,却只是细细一线,和长江相比,不知相差好远。
  船只随水而沉,不快也不慢,勤的梢公仍拨得二浆,赖的梢公却动也不动,随波逐流。
  天气仍然很冷,乘客都缩在舱里,辛捷想欣赏一下风景,独自坐在舱外。
  江风渐起,船行加速,不到一顿饭时间,已驶出十多里路程。前面便是有名的青龙险滩,古今以来不知有多少船儿葬身在这里,再懒的梢分到了这里也不敢怠慢,都站起来缓住船势,叫客人把行李都放在舱内,以免翻出船弦。
  水流加急,船行愈速,简直是有如一只脱弦的箭儿。
  “青龙险滩已然在望,梢公彼此吆喝着,东拨二桨,西撑一篙,都在迫不急待之间,闪去不知多少暗礁。
  险滩的中段江面陡窄,有一段水流由二边的礁石冲积,形成一个潭状的水面,初看就像是一片死水镶在急湍中一般,船只到了这里,都是一缓。
  梢公乘机大声对船中的客人道:“前面有更险的地方,众人请把行李放在舱底。”
  敢情他是想以重量增加稳度。
  话方说完,要地那岸边沙滩有人大叫道:“喂!梢公!过渡——”
  梢公循声一望,只见有一个人站在距船约摸六丈的岸上,大声呼唤。
  辛捷眼尖,已看出那人年约四十五六,打扮得不伦不类,满脸虹髯,却身着一袭书生儒袍。
  梢公大声答道:“渡船已经满,怎能再加一人,前面可是全程中最险的地段”
  那汉子叫道:“我只是一人,并没有行李——”
  梢公巴不耐烦,大声道:“你不看见这警戒线吗,吃水己到最深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