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作者:入眼迷花    更新:2021-12-03 07:54
  想是临时想到自己不能亲手钉了血咒的主人。
  话音刚落,他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我惊讶地看着他在地上号叫打滚,把身上的衣裳一片片撕掉。
  “血咒!”我失声惊呼。
  天啊,西门纳雪竟然发动了血咒,而且还念完了。望着地上狼藉倒下的一片,我一时有些茫然,就这样一起同归于尽?喜悦来得太快,因则不真实地让人疑是做梦。我从来不是上天眷顾的幸运儿,难得老天这次竟然怜我,让我不费吹灰之力地一举翦除两个梦魇。
  十二铁卫对眼前的变故措手不及,刚刚还是占尽上风的主人已经在地上哀号,刹那间物换星移,人生的大起大落莫过于如是。
  西门烈愈形疯狂,他身上的衣服已被撕得一干二净,开始撕扯身上的血肉。我怔怔地眼见得他十指如钩。手起指落,便是一大块肉,血箭一般地喷射。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便要流血过多而死。
  十二铁卫冲上前想要按住他。西门烈力气本就大得惊人,到了此时更是疯狂。数倍于平时,十二人竟是按不住他一个。鲜血和着碎肉交织成恶梦,那十二个忠心耿耿地护卫顾不得自己。任凭主子拳打脚踢,西门烈若是一掌击实,连一声叫都没有便呜呼哀哉。
  饶是如此也没有人退却,舍了自己的命也要止住主子自我伤害。可惜血咒已经施展。天地之间再无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就算这些人武功精绝,悍不畏死,但人力有穷尽。而法术却玄之又玄,能达人力所不能达。西门纳雪以生命做为代价的血咒岂是等闲视之?
  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人一个个死去,西门烈身上已露出森森白骨,他却依然无知无觉毫不犹豫地把手伸进自己地内脏。我闭上眼再不忍看下去,这样的法术实在太过残忍,把伤害放大到了极至,把人性完全抛却。纵然西门烈十恶不赦,这样地惩罚依然太过了。
  哀号声渐弱渐止,密室中已是一片静寂。除了我和张之栋依然好好的站在那,所有我不愿见到的人都已倒下。冰诡异得鲜红着。在四季长明地油灯下,我在张之栋收缩的瞳仁中见到了幽然如鬼魅的我。
  相顾骇然。
  有一声极细的呻吟,张之栋惊跳起来,神经质四处张望:“谁?是谁?出来!”
  那声音很熟悉,我抿着唇,紧紧攥着手,西门纳雪,我便是化做飞灰也不会忘记地声音。
  张之栋挡在我身前,此刻也发现这声音竟是从躺在地上的西门纳雪嘴里发出,他几步奔过去,扶起西门纳雪。
  原本早该死亡的西门纳雪此刻竟睁开了眼,环顾四周,黑黝的眸子里露出喜不自胜地光芒,嘴角流泻着不自学的自得。
  我紧紧盯着他,莫非他上次说的话都是骗我?
  “你怎么还活着?”
  “呵,我是你丈夫,你做妻子的见到丈夫幸醒来非但不高兴,还一脸怨愤这是何道理?”他气息虽还微弱,口齿却伶俐得很。
  “你说血咒施出,施术者便要遭法术反噬,你现在没事,你是故意骗我的?”我有些明白过来。
  “我没骗你。”他摇摇头,“那是我故意告诉你的,不过也是事实。”
  我恍然大悟:“你故意诱我去告诉西门烈,把他引过来让你一举除去所有后患,你好狠!”
  他失笑:“只要能发动血咒,西门烈就不足为俱,我又何必非要把他引来,把自己置于刀刃上。”
  “那你是为什么?”
  他冷诮地笑:“辛苦了那么久,就快要成功了,我总要知道自家娘子是不跟我一条心吧?”
  “现在你知道了。”
  “但你只怕有件事不知道。”
  “什么?”
  他狡黠一笑,笑容诡异:“我来冰窖可不是为了看温如言。”
  我一震,颤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小小施了个法,把自己的血滴入他体内,让他成为我的分身。法术反噬不假,不过噬的却是我的分身。”
  “你好毒!”
  “彼此彼此!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一定是告诉西门烈你怀了我地孩子,将来孩子生下来后可以用他的血来解除血咒,是让他毫无顾忌地来杀我,我说得对吗?丁丁。”语声轻柔,就像怕惊醒了沉睡地小公主。
  “你说得一点都没有错,恍如亲见。”我恶意地笑。
  他仿佛一点也看不出我的恶意,充满了关怀,很和蔼地道:“丁丁,你怎么不看看温如言有什么变化?”
  我被他知得毛骨悚然,心开始往下坠。
  回头一眼瞧去,便知西门纳雪没有骗我。如言的身子靠着雪凝珠的功效,一直晶莹如玉,丝毫不损,此刻却隐隐发黑,边缘处泛着灰黑,竟是开始腐朽的痕迹。
  心头痛极,我终究是保不住如言。从此以后,我便真的只是孤单一人。
  我颤着手指想要抚摸,西门纳雪冰冷地声音阻止了我:“你最好不要碰他,一碰到就会立时发黑腐朽。”
  我触电般收回手指,痴痴望着如言,明明知道留不住,可多留得一时一分也是好的。
  西门纳雪从怀中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周身无锁,正是那个怪异的法宝,借着他我曾经和如言的灵体有过沟通。
  一线雀跃浮上心头,我力持平静,可眼中却透出了急切的渴望:“你有办法的是不是?你有法术的。”
  他狂笑:“你当我是神仙?我拿这个给你是要告诉你,这个宝盒没有用了。我把所有的灵气全都聚到我身上,现在它只是一块顽铁而已。”说着,便丢在地上。
  铁盒嗖地滑到我脚边。我不信邪地捡起来,盒子依旧是那个盒子,可盒身上原来蕴藏着的那种神秘的力量果然已经消失不见。现在的它,不过是块没有内容的铁疙瘩。
  我随手把它抛开,既然无用,留它作甚。
  一切都结束了。
  一滴泪落下,落在枕边,凝成了冰珠。原来要掉一滴泪真的需要很漫长的时间,仿佛从生到死,跨过了无数春夏秋冬,最后轻呵口气,淡成了柳丝不及的寂廖。
  闭一闭眼,毅然取出了那颗雪凝珠,甫一离体,原本光华流转,莹莹泛出珠玉之色的珠子瞬间转为死灰,成为一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头。
  寒玉塌上便只余一堆轻灰。
  疼痛锥心刺骨地一举刺入我全身肌肤,长久以来倚重的空间崩塌,“如言——”这一声叫叫得我天旋地转,几欲晕去。这是如言的身体,陪伴我无数日子,分享我所有秘密的身体一瞬间灰飞烟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西门纳雪在我身边冷冷道:“你也有今天!如今我们算扯平了,都是孤单单一个人。”
  我缓缓抬头,辉煌不灭的灯火照进他眼中淡淡的伤感,此时看来竟是一种绝望的冷酷。
  我朝他绽出一朵此生最灿烂的笑容,语声低喃,尤如情人间细语:“我俩之间永远没有公平。”
  “你说什么?”
  “之栋,杀了他!”
  西门纳雪错愕,张之栋如烟的身影鬼魅般欺近。
  “住手!”有人在我身后喊。
  “动手!”没有人可以阻挡,即使是我自己。
  张之栋却还是停了下来,他的视线落在那把放在我脖子上的匕首。
  “丁丁,你放了纳雪,好不好?”西门笑哀求的语气带着哭音,握刀的手颤得厉害,倒仿佛是我拿刀抵着他。这可怜的孩子,如今真该改名叫西门哭,早不复当初一脸阳光的笑容。
  “不好!”我缓缓摇头。
  张之栋紧张大叫:“小姐别动,小心刀锋!”
  西门笑的刀颤得更厉害了。
  我微笑:“纳雪,我们一块坠入地狱吧!”即使我们从来不是鸳鸯,这一次,却要同命了。”
  西门纳雪蓦然暴出尖叫,凄厉得让我一瞬间有种奇怪的满足感:“不要!”
  我低声道:“西门笑,对不起!”
  用力一侧首,我如蝴蝶翩飞,灿烂地扑向火焰。
  我倒在西门笑怀里,眼中最后的定格是他茫然失却焦距的眼神。
  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我脑中最后一闪而过的。
  尾声+外篇
  不知道多久以后。
  江南,洛安城。春天。
  在一个僻静的小山谷中。
  谷里依山傍水的地方搭起了几座小楼。
  中间小楼里。有个女子背对着门拿着木梳缓缓梳着一头长长的银发。清晨煦暖的阳光照进来,在她脸颊上打上阴影,半边银发发出晶灿的光芒,原本普通的容貌竟显得妖冶的艳丽。
  廊下有个少年赤足穿过,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把长廊照出一个个跃动的光斑。少年驻足,出神地看了一会,一低头露出后颈的肌肤细腻晶莹,剔透得看不见毛细孔;他优美的唇角微微撅起,温柔中带着一点顽皮;他的黑发随白衣在清风中飞扬,闪耀着点点金芒。
  廊外虞美人开得正热闹,少年探手采了几枝,小心捧着送去女子房里。
  “看,多漂亮的花。”少年兴高采烈地轻叫,一抬头,一扬眉间便是绝代风华,风景无数。
  女子回身而笑,接过少年手中的花,放在鼻端轻嗅,颈间一道深深的红痕在白玉青葱的手的衬托下倒也不显得狰狞难看。
  “头全全白了。”
  少年柔声道:“那有什么关系,无论你是白发黑发,变老或是变年轻,有钱或没钱,都没有关系。只要你还在,一切就好。”
  女子把头倚在少年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