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所以，就毋需去追求多少，对不对？』
  他又点头。有些莫名。
  『而生命，与之更是无法比拟的，对不对？』
  他还点头。几分疑惑。
  『那么，冒着生命危险去追求财富的行为，是很愚蠢的，对不对？』
  他再点头。有些不对劲。
  『然则，爷这次的行为，是非常不值得并且愚昧的，对不对？』
  他愣了一愣，苦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下次不会了，对不对？』
  他俯身低下头，认真地注视着沁儿，牵着嘴角点了点头。
  『好啊，总而言之，爷不会再受伤了，对不对？』
  他顿时恍悟，木讷地点了点头。
  原来，这才是这小丫头的不良企图啊。那么，他可不可以理解为，她在关心他？
  轻微的触碰，就可以打碎一切顽固的物质，柔柔的温软，再一次滑过心底。
  一切，仿佛都变得明媚而有意义。
  『不会再受伤了。爷尽量。』他宠溺地拍拍沁儿的脑袋。
  『那么……这次的事就暂且不追究了罢。不过…三锭银子哦，记着记着！~』
  她又沾沾自喜地吐吐舌头，『对了…沁儿先前哭……只是因为…心疼爷啦。……』
  最后四个字说得飞快，话音未落，『哧溜』一下闪人撤退。
  六王爷啼笑皆非。又涩又甘的滋味浓浓化开……
  几日之后。
  近日的沁儿可谓是如鱼得水，想买甚么买甚么，想吃甚么吃甚么。
  这可全是仗着六王爷的庇护哪。小柿子和雨拾一干人都眼红得不得了，却也奈何不了她。
  不过嘛，六王爷也发话了，不管她去哪儿玩，都得跟他报备一声才行。
  『又乱鼓捣甚么呢？』六王爷魅笑着不知不觉走到在膳堂忙东忙西的沁儿身后。
  沁儿吓了一小跳，有些忸怩地道，『泡茶。』
  『这是…甚么茶？』他凑近前去嗅嗅。
  『哎呀……反正不是给爷喝的啦。』沁儿赶紧捂住壶盖。
  六王爷似乎看穿了她又在搞鬼，可又想不出是甚么猫腻。罢了，她不说就不说罢。
  『还有十来天就是元夕了…日子真的好快。』他先扯开话题。
  『恩。呀，那明后天开始就该是‘迎春日’了罢？』沁儿拧起眉心。
  这『迎春日』没别的说法，唯一的就是把整个府邸上上下下清扫一通。
  清洗各种器具，拆洗被褥窗帘，洒扫六闾庭院，掸拂尘垢蛛网，疏浚明渠暗沟。
  从正厅到厢房，甚么屋檐、垣墉、后园、水潭…一处也不能少！
  『对哦…怎么，沁儿有兴趣参加么？』六王爷戏谑道。
  『……』沁儿无言地沉默下来。
  以前怎么说都是一家的小姐，这打扫的事儿，总也轮不上她的呀。
  这趟还得一连扫个好多天，哪里做的来，又如何做的了哪。
  『你还是别罢，免得给人家添麻烦。』也累了自己。
  他又给她找了个台阶下。
  沁儿喜上眉梢，『好喔。那…沁儿来购置年货罢？
  鸡鸭鱼肉、茶酒油酱、南北炒货、糖饵果品，还不少呢。』
  总得做点甚么嘛。不然也忒对不起雨拾他们了……
  『就你？』六王爷蔑笑，『被人砍了还不知道呢。这些小柿子和谨阿婆都会操心的，
  要不，你就看看还有甚么不够的，列个单子给他们就成了。』丫头还真是不消停。
  『可…红纸上的春联总得写罢？……』沁儿依旧我行我素。
  六王爷抿嘴苦笑，『春联？太后皇上、文武百官、各地府衙会送多少来？你还嫌少？』
  没知识没常识。
  沁儿噘了噘嘴，满脸黑线，难道就没有自己能做的事儿么？
  『哎对了，那年画呢？窗花？大红灯笼？福字？财神像？还有……』
  『沁儿…饶了爷成不？这些东西小柿子他们都会记得的。不过…甚么财神像之类的…
  用不着罢……』六王爷赶紧打断她，越来越想发笑。
  以前的年，过得总是蛮冷清的，也就是在皇宫里王公贵族群臣百官筵席的上热闹些。
  但也许是既没王妃又没子嗣的关系罢，自己府上的欢快气氛总是少得可怜。
  想想也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又怎不孤单呢？
  下人是下人，有他们的生活；同僚归同僚，有各自的日子。远的，别人都是远的。
  这么些年，竟也习惯了这种冷寒的方式。
  可沁儿的出现，是把一切都大逆转了么？
  第三卷 爱恋 沦陷 悲喜 第五十一章 新年大礼
  『爷！沁儿决定了，年夜饭就让沁儿负责，谁都不许抢~！』
  扬扬得意地翻翻白眼，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宿』。
  六王爷语塞。
  这可怎么好？除夕之夜都是在皇宫度过的，今年也不会例外呀。
  而且真正的团圆饭，都是太后、皇上、王爷、皇子、格格们在一起，连亲臣爱卿都不请。
  其他人都好带个家眷来，可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怎么能带别人哪？！
  『沁儿……』他开口，却不知道怎么讲好。
  『爷就别争了。良心话说，沁儿可比谨阿婆的手艺好不少呢。爷就瞧好罢。』
  沁儿灵巧地眨巴眨巴眼。
  六王爷硬着头皮，嗫嚅着道，『不是…只是，年夜饭罢，恐怕爷不在…府上吃的。』
  『啊？』不可思议地愣住，她木讷地没了声音。
  『爷…要去皇宫的……』他残忍地道出现实。
  『……』沁儿平静地点了点头，貌似无谓地转过身去。
  是啊，肯定啊！爷是王爷，是皇亲国戚，是皇上的弟弟，太后的儿子。
  元夜是甚么？是家人团聚之夜！年夜饭是甚么，是家人团圆之宴！
  爷的家人，是皇上，是太后，是王爷们，是皇子们……
  与他们一同过年，是再正确不过了！
  可为甚么，明明很简单很明白的事，却会让人心寒失望？……
  这是甚么鬼心情？是失落么？是难过么？……也许…会有…一点点罢。
  毕竟方才，还在那么兴冲冲地计划着要做出甚么惊艳全场的佳肴……
  毕竟方才，还再那么美滋滋地密谋着要献上甚么轰动四座的惊喜……
  一句话，全变成泡影。
  『沁儿？』六王爷见她不说话，有些不安。
  一只整天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突然不吱声了，你会甚么感觉？
  『恩？』沁儿不顾，依旧饮着刚泡好的茶。
  『你…跟小柿子他们一起过年，能行么？』他犹豫不决地问道。
  『恩，当然。跟小柿子他们一起过年，会很开心呢。』沁儿面不改色地扯着她的谎。
  『呵，就是啊…爷特嫉妒你呢。』他面不改色地圆着她的谎。
  『可惜哦，爷没这个福份。』
  『……沁儿…』六王爷蹙紧眉，走到沁儿身后，把头绕过去探了探，
  可她又迅速把小脸别过去。哎，爹娘都不在身边，这个年沁儿会过得多难受？
  那自己…在她心里…是重多少……『跟爷过么？』
  身子一颤。先是惊讶，又是惊喜，最后无奈，『不可能的。』
  『丫头想么？』他贼贼地暗笑，把唇靠向她的耳边。
  『…也许罢……』沁儿向旁躲闪。
  『也许想？还是也许不想？』六王爷微牵起嘴角，又跨向她一步。
  『爷…』沁儿惴惴地想要逃掉。爷靠近自己，会有种好怕的感觉呃……
  『说。』他伸出双手定住她的肩，令她动弹不得。
  『这…这不是沁儿想不想的问题，这是可不可能的问题嘛……』顾左右而言他。
  『又饶舌？叫你说甚么就说甚么。』如果想，就可能。
  沁儿咬了咬嘴唇，应是悖着六王爷的意思道，『不想啦。』
  他哭笑不得。他还不知道她么？几个月的相处，她不依赖他么？
  况且，若是没了他，她指不定要闹出甚么乱子来。
  不过，若是没了她，他不会有个喜庆欢乐的新年。
  年三十。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风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这年末的除夕之夜，比起元宵的热闹喜庆来，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沁儿虽然身着五彩丝花长穗袄，套着锦边蜜色银缎靴，却依旧不免感到阵阵寒意。
  把小手放在嘴边，不断呵着气，她眯缝着眼望着那个方向。
  『沁儿还在看什么哪？瞧这曲儿多好听呢。』太后半倚着身子，朝着站在门外的沁儿招手。
  『太后，您说爷他怎么……』她依旧犹豫着没跨进门。
  『哎哟，这小丫头，才和爷分开半个时辰罢？就这么挂念了？』
  太后掩了掩袖子，雍容地望向她。
  『没，没呀。这筵席再过半柱香就开始了，沁儿是怕爷晚了要罚酒呢。』
  她依依不舍地挪进正堂。
  『呵，你爷的酒量好着呢，喝不倒他。快过来，别冻着了。怪冷的罢？』
  太后抿嘴启颜，把沁儿的小手握到自己的手里，『嘿，小丫头还是细皮嫩肉的，
  没干过粗活儿罢？』她拍拍沁儿的手指。
  『哪儿止呀。重活都不做的。不过在薰蕈看来呀，六爷除了让她做做糕点、泡泡茶，
  其他甚么也不许她亲自动手了哪。』薰蕈在一旁捶着太后的肩，边贼贼地煽风点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