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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龙    更新:2021-12-03 06:01
  展梦白心头暗骇,忖道:“他以铁锤使出剑法,招式尚有如此迅快灵急。若换了三尺青锋来施这一路招式,岂非有如狂风暴雨?”当下凝神而观,他拳法已然通晓,学起了这趟剑招,自是事半功倍。
  那黄衫人掌中一条丝带,虽是鱼龙曼衍,变幻莫测,兼具了剑的飞灵、刀的开阔、枪的锐霸、戟的犀利、斧的沉猛、钩的刁厉……轻轻一条丝带在他掌中施来,竟有如十八个武林高手,分持十八般兵刃,同时攻向这蓝袍老人,但也不过只能战个平手。
  只见日影已渐渐沉落,他两人也不知拆过多少回合,黄衫人早已换了百十种招式,蓝袍老人施来施去,却只是那一趟剑法,展梦白越看越是心惊,越觉这趟剑法的奥妙,有如汪洋大海,深不可测。
  突听黄衫人大喝一声,道:“蓝天锤,你还要打么?”
  蓝袍老人大笑道:“不错!”铁锤一荡,急攻五招。
  展梦白心头一震,骇然忖道:“原来他便是被江湖中人誉为武林第一侠的蓝天锤蓝大先生!难怪他武功如此惊人,所用的兵刃,亦是如此惊人,只怪我先前怎地未曾想起他来。”
  要知道蓝大先生虽然自称“道人”,其实并未真的出家,此人事迹,在江湖中流传得最多,亦最是神秘,单是他的居处“傲仙宫”一地,便不知被武林渲染了多少种神秘的色彩。
  近数十年来,此人在武林中声誉之隆,可称一时无俩,武林中人虽然谁也没有和他真的动手,但只要听得他的名字,事情便已解决。“绝户”方辛在江湖中声名最盛之际,当真是狂傲绝顶,心狠手辣,“天锤道人”只不过淡淡说了一句话,便将方辛逼得无处容身十年不敢露面,由此可见武林中人对他的畏惧之深。
  心念数转之间,场上局势,已大起变化,黄衣人与蓝大先生两人的身手,都已渐渐缓慢了下来,显见他俩的内力,都已到了强弩之末,招式变化间的微妙之处,展梦白看得更是清晰。
  他才发现黄衣人招式间的细腻精密,虽与蓝大先生的纵横开阖,截然不同,但威力之强,武功之深,显然毫不在蓝大先生之下,江湖中武功可与蓝大先生一争的人物,数十年来从未听闻,这黄衫人究竟是谁,自然更费人猜疑,展梦白思来想去,却也猜不透此人的来历。
  突听黄衣人一声轻叱,掌中的丝带,飞虹般抛了出去,蓝大先生闪身一滚,只见丝带一折,自卷而围,直点蓝大先生背心“命门”大穴,蓝大先生肩头一耸,纵身跃起,竟拔起了五丈开外。
  展梦白抬眼望去,只见他蓝布衣袂,凌空飘舞,身子越升越高,看来越来越小,突听厉喝,自上传下……
  蓝大先生双足一蹬,身形突然倒转而下,有如流星下坠,其快绝伦,掌中铁锤,乌光黝黝,直击黄衫人,又有如天庭雷神,白天飞击,其威力之猛,来势之强,当真不愧有“天锤”之名。
  哪知黄衣人不等他身子落下,也已飞身而起。
  刹那间但见一条黄影冲天直上,一道乌光,直击而下,两人凌空拆了一招,身形一聚突分,有如两片落叶般,飘飘落了下来,便俱都扑地坐到地上,铁锤落地,当的一响,激得火星四下飞溅。
  蓝大先生赤红的面色,已变为灰白,满头汗珠,涔涔而落,微微喘着气道:“这次我服了你了……”
  黄衣人眼帘半垂,道:“你为何服我?”
  蓝大先生道:“我全身精力,已孤注一掷在那一招之上,此刻已是油尽灯枯,连铁锤都无法举起,只要你出一招,我便不能抵挡……”
  黄衣人微微笑道:“你只当我还有余力出招么?”
  蓝大先生哈哈大笑道:“好好,想不到你我今日这一战又是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他虽是纵声而笑,而笑声却已甚是微弱。
  黄衣人道:“我本来早已算定,方才你一招施出之后,便已再无余力,只要我能留下三分真力,今日便能制胜,直到我触及你那一招的锋锐时,才知道不但只有拼尽全力,才能抵挡,还要再借三分借劲!”
  蓝大先生道:“你能挡得我那一招,本是意料中事,但我苦修十年后,自问武功又有了进境,却仍无法胜得你一招半招,却实在令人可恼,看来别人赠我的‘武林第一侠’五字,已该转赠于你了。只可恨我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我世上惟一的对手,究竟是何来历?”
  黄衣人微微一笑,道:“终有一日你会知道的。”
  蓝大先生道:“你难道要我再等十年?”
  黄衣人道:“十年光阴,弹指间过,也算不得太长。”
  蓝大先生道:“我若先死,直到临死前仍无法解破这谜团,岂非是抱憾终天.死难瞑目。”
  黄衣人道:“你死不了的。”
  蓝大先生笑道:“这倒难讲得很,我一生行事刚烈,强仇大敌,遍于天下,如今只要一人来到此间,我就活不了啦!”
  展梦白听得心头一跳,脱口道:“两位在此比武,江湖中不知是否有人知道?若是有人知道,只怕……”
  蓝大先生笑道:“小朋友,你毋庸担心,我两人已有十年未曾踏上此山,除非有人肯在此等上十年,否则又有谁知道我两人今日又会突来此地比武,但世上哪会有肯在这荒山中等上十年,专等我两人再比武一次的呆子。”
  语声未了,只听山岩下传来阴侧恻一声冷笑,道:“哪里会有这样的呆子?嘿嘿,老夫便是这样的呆子!”
  黄衣人、蓝大先生、展梦白齐地一惊,转目望去,只见一片削立的危岩下,手脚并用地攀援上一条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