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作者:古龙    更新:2021-12-03 06:01
  刹那间杜云天怒火上涌,气胸欲裂,大骂道:“展梦白呀展梦白,我只当冤枉了你,却不知你果然是个万恶的淫徒!”身形一展,发狂似地飞掠而去,夜色凄迷中,前面果有两条人影,在泥地里挣扎着。
  杜云天目眦欲裂,一掠而前,厉喝道:“淫贼!”看准了展梦白,一把抓将下去,反手一击,将展梦白抛开一丈。
  杜鹃翻身掠起,满身污泥,目光惊惶,杜云天见她如此模样,满心痛惜一把将他爱女揽在怀里,道:“鹃儿,莫怕,爹爹来了……”
  杜鹃急怒惊惶,顿足道:“爹爹,你……你放开……”
  杜云天道:“鹃儿,定下神来,你受了什么委屈,快告诉爹爹,待爹爹将那万恶的淫贼,碎尸万段!”
  杜鹃挣扎不脱,情急之下,大叫道:“爹爹,你错了,你错了,你们都错了,展公子,他……他是个好人!”
  杜云天微微一愕,松开手掌,茫然道:“爹爹哪里错了?”
  杜鹃却已扑到展梦白的身前,只见他牙关紧咬,面如白纸,早已昏厥过去,杜云天顿足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鹃掩面痛哭,将经过情形俱都说了,又自痛哭道:“展公子,是我害了你……”
  杜云天木立当地,再也动弹不得,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他只当展梦白在对他爱女施以非礼,哪知真实情况却非如此,他有心救人,哪知却使得展梦白冤上加冤,他手掌紧握胡须,竟将胡须根根扯落。
  杜鹃哀泣道:“爹爹,怎么办呢?难道……难道就眼看他如此死去么?他如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杜云天缓缓俯下身去,一把展梦白脉门,只觉他脉息微弱,实已奄奄一息,要知展梦白连日饥苦劳累,加上身中剧毒,哪还当得起杜云天盛怒之下的一击,杜云天虽通医理,但此刻亦是回天乏术。
  杜鹃颤声道:“他……他还有救么?”
  杜云天干“咳”一声,道:“只……怕……”双眼之中,老泪纵横,其心之中,其痛如绞。
  杜鹃一看她爹爹的面色,哇地一声,痛哭着扑到展梦自身上。杜云天双拳紧握,指甲都已陷入肉里,仰天悲嘶道:“杜云天呀杜云天,你该如何是好?”双手一张,掌心鲜血,滴滴流落。
  只听杜鹃哭声渐微,突地将展梦白轻轻扶了起来,倚在自己怀里,轻抚着他的头发,道:“你知道么?我小时看你站在船头,走来走去,河上的风,吹着你的衣服,我从小就爱上了你……”
  杜云天心头一震,只见他爱女面上,突地变成痴痴呆呆,眼泪也不流了,大骇道:“鹃儿……”
  杜鹃轻轻抚摸着展梦白的头发,轻轻道:“你累了,快睡吧!明天早上。我煮蛋给你吃,躺在我怀里睡,绝对没有人敢再欺负你……”
  杜云天骇然道:“鹃儿,你怎地了?”
  杜鹃痴痴一笑,道:“爹爹,你可不能再打他了,他已经是你的女婿了……”一把抱起了展梦自,走向道旁的暗林。
  杜云天方待一步追去,杜鹃突然回身道:“爹爹,你不要跟来,我们的洞房花烛夜,难道你也要站在旁边么?”
  杜云天流泪道:“鹃儿……”
  又往前踏了一步,杜鹃霍然自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大声道:“爹爹你要是跟过来,我就立刻自刎在你面前!”杜云天呆了一呆,只见一阵气血上涌,一口痰哽在喉间,竟再也吐不出来,闷哼一声,噗地翻身跌倒。
  杜鹃怀抱着展梦白,走入了暗林深处,将展梦白轻轻放下,折了许多树枝,盖到展梦白身上,道:“乖乖睡在这里,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突觉胁下一麻,再也动弹不得。
  只见一个枯瘦矮小,锐目尖腮的老人,走到展梦白身侧,阴恻恻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个人得了秦老儿的布旗秘笈,不知好生去练,却鬼使神差地跑到这里,送到老夫手上。”
  一个面色苍白鹰鼻锐目的碧衣少年,随后而来,哈哈笑道:“这是苍天有眼,定教孩儿接掌‘布旗’门户。”目光灼灼,直在杜鹃身上打转,要知杜鹃浑身水湿,丰满的身体,尽都暴露在雨中。
  这两人正是方辛、方逸父子,从店中伙计口里,知道秦无篆与三夫人已死,便一直搜寻展梦白下落,这日自秦无篆坟前一直搜寻上山,听到暗林中的人声,便循声而来,此刻自是喜出望外。
  方辛一把抓起展梦白,在他身上搜了一遍,变色道:“白布旗与秦老儿的武功秘笈,俱都不在。”
  方逸嘻嘻笑道:“只怕在这女子身上,待孩儿搜上一搜!”抬起杜鹃的身子,胡乱摸了一遍。
  方辛冷冷道:“放手!”一掌震开了杜鹃的穴道,厉声道:“展梦白身上的东西,可是被你取去了么?”
  杜鹃也不知惊骇,痴痴笑道:“什么东西?我们洞房花烛夜,你要来吃喜酒么?只可惜这里没有!”
  方辛目光凝注半晌,失望地叹道:“这女子是个白痴!”
  方逸笑道:“既是白痴,就给孩儿快活快活的了!”一只手又摸到杜鹃身上,方辛突地反手一掌,劈开了方逸的手腕,方逸一跃而起,大声叫道:“难道你也看上了这个女子么?”咬牙切齿地望着他父亲,再也没有方才的温驯之态。
  方辛似已看烦了他儿子的神情,冷冷道:“你要快活,时候尽多,此刻先设法问出白布旗来才是。”
  方逸道:“这个已经死了,这女子又是个白痴,去问谁去?”
  方辛一探展梦白胸脉,冷冷道:“谁说他死了!这厮中了剧毒,又受了内伤,若非遇着老夫,才是真地死定了。”自怀中取出一方碧玉盒子,盒盖一掀,便有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方逸面色一变,大喝道:“你要将雪莲救他?”
  方辛道:“正是!”
  方逸厉声道:“这雪莲费了千方百计,才自‘大内’中偷出,要用来以防万一身中‘情人箭’时保命之用,如今却要它来救这个匹夫!”张牙舞爪,暴跳如雷,夜雨中望来,有如厉鬼一般。
  方辛头也不回,冷冷道:“你想做‘布旗门’的掌门人么?”
  方逸道:“当然……”
  方辛冷笑道:“除了将他救醒之后,再查问白布旗的下落,你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法子不成?”
  方逸呆了一呆,哈哈笑道:“是极是极,赶快将这雪莲喂他,还是爹爹对,孩儿错了!”一面媚笑,立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杜鹃睁大眼睛,望着这父子两人,突地双手一张,挡在展梦白身前,大声道:“这是我丈夫,他睡着了,你们不要吵醒他!”
  方辛面沉如水,手掌一伸,点向她“将台”大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