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王建 乔良 李晓宁 王湘惠    更新:2021-12-03 04:44
  美国有没有其他的方式解决你说的这个问题?
  王建:我觉得很难找得到。它要有,早就用了;也可以说,在此之前,它也用了其他办法,最后才选择战争,战争是最坏的办法。
  王湘穗: 军事扩张虽然只是实现帝国的一种方式,但却难有帝国不采用这种方式。越南战争后,美军痛定思痛,“十年教训、十年生聚”,在军事技术和战争方式上大有长进。目前美国军事力量在世界上是绝对的第一,灭人一国只伤亡数百,甚至还是零伤亡。一方面它力量强大,另一方面是代价很小,美国自然愿意使用军事力量。此外,还有一条就是美国的民心。“9·11”后,美国国内对使用武力解决国际问题的支持度很高,打伊拉克是70%以上的支持率,打伊朗还没怎么煽乎,也达到50%以上,这势头不到吃下一个苦头的时候,恐怕不会停止。
  李晓宁:法国人讲,美国人老是捂着自己手里的牌,不亮出来。估计你美国手里的牌都是7点以下的,决不是同花顺。也就是说,美国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强的实力。美国工业能力是很强大的,但是也出现了很明显的衰退现象。像咱们陕西的黄土高原,上一阶梯就会有一个平原。
  举个美国航空工业的例子。美国的航空工业都是领先的,以前波音、洛克希德的飞机都是领先很多的。欧洲的空中客车跟它们比就很小。“9·11” 以后美国航空业遭受打击,波音公司兼并了麦道公司。麦道有用的人都被波音收去了。但是在波音公司内部,老波音的工作人员不断被裁掉,而麦道的人不断被提拔到领导岗位。因为麦道做军品的人才很多,而波音做民品的一些人因产品滞销而被裁减。军品定单很多,民品比不过欧洲的空中客车,出现了强大竞争对手。欧洲空客又便宜又好。我们国家也开始订购空客飞机。有人举了40多个行业的例子,从机床等等,各个方面进行比较。美国原来在93%的行业中间是领先技术,现在这个领先技术美国人已经跌到60%多。投资者要追逐最好的技术、最低成本和最高效益。 美国本来是世界上军转民最好的国家,实验开发产品到商业过程中,美国是能力最强的,很多事情其他国家都做不了。但现在美国出现巨大的科技商业化障碍。
  小布什的减税计划就像刺激美国这些经济发展的因素。
  乔良:今天小布什还说,减税计划必须实行,而且减少了还不行。
  李晓宁: 这一切都是刺激经济,利用国家财政政策的杠杆刺激经济,特别是刺激具有领先技术的产业。日本经济的塌方很大一个原因是日本的新技术不如美国,所以投资上不去。欧洲掌握的技术和美国的核心技术竞争很厉害。美国在今后的几年中间怎么办?这是个大问题。现在美国靠打仗先抓资源,控制发达的工业国家,减缓欧洲、日本的经济发展速度,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时间,最终美国科技一定占据领先地位。
  乔良:假如你说这个观点成立,等于为这次倒萨战争找到另外一个理由,除了王建谈的打欧元,还因为欧洲人在核心技术上对美国有威胁。
  对美式技术迷思的反诘(1)
  美国人认为技术没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这使美国人形成了一种类似于技术决定论式的思维方式。美国人相信或者指望用技术解决一切问题,包括解决美国现在所面临的,实际上不可能解决的问题。这很不幸,因为人类有很多问题不是拿技术能够解决的。如果美国人认识不到这一点,继续沿着技术迷思这条道越走越远,最后只会走向万劫不复。技术过去是靠释放生产力,为资本赚更多的钱;现在技术很多是被资本包装的新技术概念,是用来在股市上圈钱的。如果技术概念就能盈利,资本就宁可玩概念来赚钱,得鱼忘筌,技术就是那个
  被虚拟经济渐渐忘掉的筌。
  乔良: 对于美国人崇拜技术,技术至上的倾向,我们把它称之为技术迷思。美国人认为技术没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这使美国人形成了一种类似于技术决定论式的思维方式。这种方式使美国人获益匪浅,我们今天看到的庞大的新帝国,几乎就是建立在长时期占据技术高端基础之上的。包括与它的货币霸权相关连的信息技术以及整个金融衍生工具都是与这些技术相关连的,它的军事霸权也是建立在高端技术上的。这些技术带来的种种好处,使美国人相信或者指望用技术解决一切问题,包括解决美国现在所面临的,实际上不可能解决的问题。
  这很不幸,因为人类有很多问题不是拿技术能够解决的。而偏偏美国人手中又握有最高端最强大的技术力量。在从根本上改换思维方式之前,美国人恐怕要一条道走到黑了,这尤其不幸。对美国对世界都很不幸。看看历史,十字军东征无功而返,成吉思汗的西征烟消云散,都说明一个问题,异质文明间的矛盾是不能仅靠军事强权特别是技术强权解决问题的。
  即使仅仅是为了从另一个国家、另一个民族那里去攫取利益也不行,更不消说驯服另一种文明了。如果美国人认识不到这一点,继续沿着技术迷思这条道越走越远,最后只会走向万劫不复。
  王湘穗:狮心理查的十字军之剑能打败萨拉丁吗?军事强权解决不了宗教观念的差异,文明冲突要另寻解决之道。
  乔良: 我们在《超限战》里谈了一个观点,克林顿说,美国有能力在世界任何地方,保卫美国的利益和价值观念。针对这话,我们俩专门有一段反诘,我们认为美国确实有能力保护它的利益,但是不见得有能力保护它的价值观。因为这完全是两个不同概念、不同层次的东西。
  利益是可见的,是有限目标,而价值观则是看不见的无限目标。美国你再强大,你也是个有限责任公司,不可能承担无限责任。非要承担无限责任的有限责任公司,其结果当然只能是破产。
  王湘穗:美国有一种倾向,想用技术手段解决一切问题,包括深层的哲学问题。这是美国人的思想误区,技术至上,用技术解决问题,新技术解决新问题,用最新的技术解决最新的问题。我们在《超限战》中提出过一个概念,就是技术的枝杈效应,“技术的无理性膨胀,让人们把一个个初始目标遗失在枝杈横生的技术之树上而迷途忘返”。美国人和许多盲目学习美国的人们并没有意识到,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已经成了产生问题的最重要原因。
  李晓宁: 美国人经常问自己, “美国还有几个爱迪生和贝尔”。这句话特别直观。刚才我说的那些话,就是这个意思。美国人靠爱迪生、贝尔、福特这样的人起的家,而不是靠攻城掠地,像成吉思汗那样起的家。是靠先进的工业技术加上以不断完善的商业机制发展起来的。美国现在商业机制也走样了。现在越开发越虚,淘汰率增高。
  王湘穗:科技第一生产力这是一个成论,是实物经济时代的一个规律性判断,在虚拟经济时代,规则和标准有决定意义,你们看浏览器的标准、通讯标准争斗得多激烈,在一定意义上说制度和标准也是生产力。
  李晓宁:这就是科技和制度的关系。从工业革命开始,出现一个问题,就是投资回收问题。假设我们开一个工厂。投资进去以后,要买地皮,盖厂房,要买机器,要搞技术研发,要发工人工资,总之要投入很多成本。当第一批产品生产出来的时候,比如我们做了10件衬衣,如何给产品定价呢?假设我们投资了100万,那平均一件衬衣10万块了。谁买得起,这时人们在复试记账法中发明一个办法,叫做折旧。就是把成本摊到后几十年了不断消化掉。这是一个重大发明。这种记账的方法延续至今。当时的人们忘记了折旧的一个重要前提,就是这个技术在20年折旧期内不能过时。如果过时了,产品将没法卖出去了,也回收不了成本了。20世纪30年代美国有一个行业的技术更新率不断提高,这就是电子行业。所以逼迫会计们发明了加速折旧法来调整账目。但是到了今天,特别是在高科技领域,一种技术的寿命只有几个月。那怎么折旧呢?所以就出现了安达信等大会计公司做假账的事。现在引申出另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到底要多少技术才够用?现在不是产品过剩了,而是技术创新过剩了!人用的东西就这么几个,人的需求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是技术创新部分,远远超过了人们的需求。很多适应技术,一旦锁定,基本就不变了,可以维持很长时间的使用。比如中国人吃饭用的筷子,喝水的杯子。你去创新出来5万种喝水方法,人们也只使用其中几种。现在技术更新率非常快,也就是创新速度很高。美国有3000多所大学,每年出来的技术更新项目非常多。但适用的有多少呢?湘穗,我问你这么一个问题,你知道一年之内,全世界各种数学刊物上新产生出的数学定理有多少?30万个!有谁知道哪些定理是有用的?怎么评估这些东西呢?我们来看移动电话的情况。手机的基本功能就是打电话、记号码等一些简单而常用的功能。
  现在每个手机都有开发出来的大量次要功能。那些功能到底有多大用处?连开发商自己都说不清楚。很多功能随着技术发展很快就过时了。在实际调查中,用户用到这些次要功能的机会微乎其微。在我们这儿看似不重要,对投资商来说就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