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作者:[美]斯特尔·帕夫洛    更新:2021-12-03 04:32
  “对。”
  在山那边,我的军队正在挺进,他们在远远地跟着我。我是一个优秀的诱饵,几个小时之内,他们就会到这个堡垒。
  我拿剑对准阿萨纳特,冲了过去,一剑洞穿了他,正如他说的,又有另一个人补上了他的位。
  我从马上跌落,他的阿斯辛人扑了过来,我奋力砍杀,但我孤掌难鸣。这一定是一场英勇的战斗,我只希望我能亲眼目睹。
  下午5点40分
  这么强烈的愤怒,这么深的仇恨,是从什么地方迸发出来的?他不认识纸上潦草的笔记,也不熟悉他心里的这股情绪。但是怎么可能他亲手写了它,却没有留下半点记忆呢?基恩刺了他之后,他还有哪些怪异的举动?诺斯竭力想把这些当成某种令人恐怖的证人记录,理出个头绪来,可是每一行,有些甚至是用古法语写的,都勾起他内心深处的杀人欲望,他才刚刚开始认识自己。
  看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他惊恐地倒退了几步,脸色苍白,身体颤抖。眼眶受了伤,眼窝沉陷,黑得似乎不见底。他看到的是一个年轻人,但是这个年轻人的身体里似乎藏着一个古老的魂灵。
  他呕吐起来,吃的那点早餐现在变成了水池里的一滩酸水。他打开水龙头冲干净,用冷水激了激脸,拿了块粗糙的纸巾擦干脸。
  他父亲的记忆?也许吧,如果他的父亲有几百岁的话。这些一定是错觉、幻觉,不是记忆。他坚持这样想,因为不这样想就太恐怖了。
  我做过这些事?这些是我前生的记忆?
  感觉是那么真实,好像他真的做过,而做的这些事正是他所唾弃的。
  他最憎恨的是杀人?在执法部门呆了七年,还没能使他远离这一切?难道在这一生中,他真的为了让自己感到舒服和妓女睡过觉?
  是对他生命的讽刺?如果他写的是真的,那么尽管时间从不停下脚步,有些东西则是永恒不变的。他不需要靠前世来知道那样的关系行不通,对他来说行不通,他不允许这样的事。花30美元买点温柔,又不会得病,这事可不赖,不是吗?
  可他为什么感到恶心?他为什么有那么强烈的负罪感?真的有所谓的宿命吗?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想过,那个特别的“她”不在他遇到的所有的人之中,也许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可他还是感到背叛了她,那个无名无姓的一个人。
  他真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做了同样的选择?像一部蠢笨的机器?
  凝视着自己恐惧的双眼,他知道了一个关于自己的基本事实,而他不喜欢这个事实。
  噩梦开始了吗?它们永无休止像是毒液侵蚀着跳动不停的心脏,深不可测,无法清除。
  雅典娜神庙(1)
  现在只有四个保安陪他在楼内走动,他把这当成他们开始信任他的标志。
  基恩看着前面的两个人,他们的背影看着有些熟悉。他每发出一点响声,他们的耳朵就动一下,他们在等他做些什么,只要不这样看着他们就行。
  我们今天是谁?说不清楚。他们今天又是谁?
  他注意观察着他们的相貌、行为举止、体格和步法,很难把他们分清楚。
  “你们长得都很相似。”
  基恩听到后面两人嘲弄的笑声。
  “你们是兄弟吗?”
  他们没有回答,步调一致地往前走。他应该知道答案,他以前就问过,不是吗?可他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一个。
  他们领着他上了电梯,四面围着他,按了三楼,上那一层需要输入密码。
  它在告诉我密码?他感到那张小纸条在他的袜底儿点着他。他记住保安的手势,盘算出数字,电梯继续往下走。脑子里想着刚才算出的数字,手指在身边划着,不太对。
  电梯门开了,地上铺着一张厚厚的大地毯,四周死一般地沉寂,但他并没放松。
  他们领着他走过几扇大门,说他让他们把他领到图书馆来,他们就在门口等着。他什么时候说了?每周三下午,已经七个月了,他们告诉他,这已经成了他的日常事务。他还说了什么,怎么自己不知道?
  一栋有公寓、实验室和图书馆的大楼,这地方是什么迷宫?
  图书馆高大宽敞,藏书丰富,摆着一卷卷厚厚的书,人类就是这样保存他们的记忆的,这就是他们的“永恒”。
  他继续朝里走,马上注意到了摄像头,他们不留一点机会给他。他没有理睬摄像头,径直朝里走去,屋子中间是一张长桌子。
  桌子上摆放着成卷的牛皮卷、羊皮卷和纸张,看上去像五花肉,每一张纸上都密布着一些错综复杂、精心描划的红色线条,像一条条的血管,写着数不清的人名和日期,像一片罂粟地暗示着死亡,这是家谱。
  他坐在桌旁,拽过来一张家谱研究着。如果这是他的日常事务,那么他研究这些家谱一定有原因,虽然这个原因让人难以琢磨,他也多少猜出一些,隐隐感到有东西就蛰伏于黑暗之中,离他很近,刺激着他。
  他拿手指捋着一条线看去,在顶端发现了自己的名字,他的父亲是劳莱斯,劳莱斯好像是很多人的父亲,这令他更感困惑。他这一支没有多少代,但是有很多旁支,兄弟姐妹众多,但是很多都没有名字。是不让他知道?还是他们都不知道?
  “每一个中国的哈尼族人都能背出五十代的家谱,那就是一千年。”
  走过来一个人,戴着精致的眼镜,拿着一本书。见过这个人吗?让我想想,对了,他叫塞维奇。
  “欧洲皇族成员的家庭可追溯到更久远的年代,不过等我们完成这一切,你会打败他们所有人。”
  怎么做?
  塞维奇站在桌子另一端,看着家谱,似乎一脸的骄傲,笑了笑说:“你觉得我们的祖先怎么样?”
  “太多了。”
  塞维奇坐下说:“应该有多少?”
  基恩把脸转到一边,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他不重要,他看了看眼前的红色线条。应该有多少辈人?“我不知道。”
  “比普通人家多许多。”
  这话等于没说,他并不知道普通人家有多少代人。
  “你看,有这么多先人,你想过没有,你可能还有很多活着的亲戚。”
  基恩什么也没说,塞维奇一直在看他。如果他真的想看穿他,可不能只靠摄像头。
  塞维奇看出他很紧张,“我给你举个例子。一百三十一年前,巴西有一位百万富翁多明哥弗斯提诺克利尔,把遗产留给了他的亲属,但定下遗嘱,要在他死后一百年后才可以分配遗产。你知道1973年有多少人声称是他的亲属吗?”
  基恩依旧不动声色。
  “将近五千人。我相信,这件事还没得到最后的解决。你的家族可以一直追溯到三千年前,在世的亲戚应该有几百万人。”
  雅典娜神庙(2)
  几百万?“每个人都会有一百万活着的亲戚,”基恩说:“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记得他的家族史。如果我们要恢复每一个人的记忆,我们可就成为一个记忆军团了。”
  基恩站起来,感到一阵恐惧,尽力控制着自己,好像图书馆里的每一本书都变成了一个男人,每一页都是一个女人,每一个词都是一个孩子。
  这是他听到的?
  是的—
  一百万个人的说话声?
  是的—
  他摇晃着,手扶住最近的一个书架,靠在上面,呼吸急促。
  塞维奇关注着他,“基恩,深呼吸,慢慢地,这只是副作用。一两天你的记忆就恢复了,我知道你很困惑,你还好吗?”
  “你看呢。”
  他好了一些,看着眼前的书,书脊上有编号:
  613.48.
  613.49.
  杜威十进制图书分类法。藏在袜子里的数字突然有了意义,是图书馆里的一本书,但是这本书在哪个架子上呢?
  他现在没法找那本书,塞维奇在场,他得再来。只能每周三来,我们等不了一周。他转过身,回到桌子旁。
  “我看到你在图书馆里,还以为你已经准备回来工作了,我现在知道我弄错了。一切都要按进度,又该取样了。”
  “取什么样?”
  “就是通常那些,血样,尿样,”塞维奇心里在盘算,“已经两周了,所以我们还需要一些你最新的精子样品。”
  ‘精子?为什么?”
  “是实验需要的。”
  “什么实验?”
  “你就是实验。”
  我们是实验?
  塞维奇站了起来。他看出基恩有些站不稳了。“别紧张,我们以前也做过。实验开始对你的记忆做出选择,才会有这些症状。”
  不明白。他要是把我们带走,我们怎么回来而又不引起嫌疑呢?一定要看到那本书。“我不舒服,不能工作,”基恩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工作,“无法进行研究。”
  塞维奇思忖了片刻,想着他好像对图书馆很感兴趣,“很快你就会觉得这些都是多余的。”
  “我不想管将来,只考虑现在。”
  “我知道你不舒服,但这会有些耽搁,引起一些不便。”
  “我很抱歉。”
  “你几个月前刚下了命令,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
  我们下了命令?他在说谎—
  他正在试图击败我们—
  很明显塞维奇不是来请求他的,他的方法与梅格伊拉的不同。实际上他别无选择,为此他痛恨塞维奇。
  塞维奇继续说:“进度不能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