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罪人与遗嘱(6)
作者:阿三瘦马    更新:2021-12-03 04:31
  经过监听得知预想中的事情发生了,可以进行第二个步骤。
  第二天也就是七月四日,康定庄一个人带上钱老的亲笔邀请函给焦嵘森送去,焦嵘森很是狐疑,甚至还怀疑这封邀请函的真假,于是康定庄便当面拨通钱老的电话要焦嵘森听。钱老知道焦嵘森怕自己埋下杀手暗算他,便激将道:“你可以把你的手下都喊过来保护你,你也可以通知媒体陪护你!焦嵘森,你英雄一世,莫不成你还怕我一个快死的人了?一个快死的人想和你说几句话而已,这你也怕,那你想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失败?”
  焦嵘森想了又想,料定钱老不是那种阴刀阳剑的小人,便同意自己会在明后天选个时间去。
  康定庄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带着几个手下跟来了,生性多疑的他不但随身还带了律师,而且还派了一个手下事先探路,查探是否有异常。经肯定没有发现埋伏后他才穿上防弹衣来到病房。
  为了安全起见,龙镔康定庄康铁他们与焦嵘森的手下双方互相搜身后就守在门外面,只有焦嵘森一个人进去。
  焦嵘森敌意而又快意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病体恹恹的钱老,钱老心情万般复杂的看着这个阔别二十年的对头,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良久,钱老终于说话了:“嵘森,有二十年没见了吧?”
  焦嵘森突地爆出一阵狂笑道:“哈哈哈!二十年?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告诉你,是二十一年又五个月七天!距离那天因为你我才进监牢有二十一年又五个月七天了!”
  钱老倒是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么清楚,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岁月不堪回首的摇摇头,艰苦的道:“有二十一年又五个月七天了,真快。”
  焦嵘森得意的看着钱老说话时的病态,将狂笑改为讥讽,道:“不快,这时间过得这么慢,哪能说快呢?你看你到今天你才中度中风,嘴角歪斜,半边瘫痪,说话含糊不清,嘿嘿,不过,能不快吗?就在一个月前你还舌绽莲花,花言巧语,日辩千人,骗得股民又相信你的谎言!”
  钱老早就有猜测到焦嵘森会说这段话,他对焦嵘森会当面对他进行各种言语打击早有思想准备,现在关键就是要对他纵容迎合才能让他降低警惕,一步一步进入设好的圈套,钱老很难过的道:“嵘森,你真误解我了!”
  焦嵘森阴笑道:“啊?误解你?难道你钱正生还是个好人?这个世界上有好人吗?怎么我就没有碰到一个?怎么我就没有发现你竟然还是一个好人?”
  钱老“唉”的长叹一口气道:“嵘森,我认识你时你才十七岁,我们在一起六七年,那时的你不是这样子的啊!你不是对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好人吗?怎么时间能让人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钱老成功的把话题转到历史回忆上,焦嵘森的火已经有点被煽起来了:“你还记得以前!我都还以为你已经忘了!哈哈!时间也把你变成了现在这副要死不活口水四流的德性,难道就不能让我改变对人的看法?”
  钱老似乎对此浑然不觉,幽幽的道:“我还是怀想以前的你,朝气蓬勃,诚实恭敬,我记得当年每个员工都说你好…·”
  焦嵘森暴跳如雷,用手指指着钱老喝道:“别他妈的跟我提当年!当年要不是你我老婆我姐姐又怎么会死!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两岁的女儿躲避追杀四处谋生的日子你经历过吗?你知道那种苦吗?!安!?”
  钱老又是一声叹息,道:“嵘森,我知道我当年的做法有欠厚道,但是我也尽心尽力的作了补偿啊,你……”
  焦嵘森愤怒的一挥手,道:“你别给我谈什么当年,你对我焦家犯下的罪不是什么金钱补偿就可以抵消的!两条人命!两条人命!外加我二十一年所受的凄苦!”
  钱老没有反驳,却悲声道:“嵘森,你还这么恨我?”
  焦嵘森正欲应声怒斥,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将身子向钱老对面的沙发上一躺,干笑几声,阴森的道:“钱正生,好家伙,你想骗我说话然后再留下录音证据好让警方调查我?哈哈,我能有那么笨吗?”
  钱老用手支撑着身子,又从枕头前拿起一张纸巾擦擦嘴边流下的口涎,摇摇头叹道:“嵘森啊,你为什么这么说?你不信的话你可以叫人来检查啊!”
  焦嵘森掏出雪茄,重重吸了几口,冲着钱老长长吐出浓烟,不屑的道:“笑话!能检查出来吗?什么手段我都见识过了,我会去相信你?”
  他将指头在沙发上轻轻弹动着,盯着钱老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又道:“你想想你这些日子来做的事情,你说我怎么会相信你?”
  钱老沉声不语,却将眼睛从焦嵘森身上移开,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床单。
  焦嵘森自得的道:“有些事情你知我知,没必要明说,香港是法制社会,法律讲究证据,要不然我也不会带着律师等在外面!”
  看着钱老无言以对,他将雪茄灰烬毫无礼貌的震落在地,又道:“本人并非三岁孩童,能来你这个危险的狼窝就必然做好了防范准备。告诉你,钱正生,你是一个罪人。”
  钱老将脸看向焦嵘森,定定的道:“谁有罪,谁没罪,老天都在上面看着,不是你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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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学在监狱里不言不语,本份老实的干着活,晚上就看看书,撤回上诉服从一审判决后的他就是这样的活着。
  只是每每深夜,他就会想起那车祸身亡的母亲,他才愿意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孤儿。
  他会听母亲的交代,因为那交代是遗嘱,是对他这个罪人交代的遗嘱。现在他一定是听话的,也不会去多想为什么自己成为了孤儿,他现在就得忘记这件事,忘记这遗嘱背后的故事。
  他只有现在忘记了,才能在将来记住;要是现在记住了,那说不定将来就会忘记。所以他就是这样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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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嵘森心里有一万个理由认定钱老对自己貌似真诚示好实则卑鄙虚伪透顶,悻悻的也怨恨的将雪茄向病房洁净的地板上一掷,雪茄碰到地板弹跳一下溅出一串火花就滚溜到了病床下去了,焦嵘森将脸板得如同僵尸,阴阴的说道:“不是你我说了算,那是谁说了算?莫非你还要那些法官律师来给你我定罪?定得了吗?钱正生?!”
  钱老两眼依旧没有看焦嵘森,只是凄然一笑,道:“嵘森,法官律师对大富豪来说自然定不了,可是上苍办得到。”
  焦嵘森看着钱老那一副“让上天给世人定罪”的模样神情,他觉得病床上的钱老格外恶心,窝火得很,便嗤笑道:“上苍?什么狗屁!基督教义里说我们都是罪人,每个人都有罪,上帝就一个老头而已,连耶稣都救不了,他还能给谁定罪?笑话!”
  钱老眉毛蹙结在一起,沉声不语,只是发出虚弱的鼻息声。
  焦嵘森认为自己的话起到了打击钱老心神的作用,便嘿嘿冷笑,口气骤然变得森寒,道:“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你多大了,自己清楚得很!我嘛,才五十七八,就是轮到你这岁数就见阎王我也还有十五六年好活,不愁搞不定自己想搞的事!”
  他又是嘿嘿笑着,道:“钱正生!你用不了多少日子就会去阴间见你的老婆了!嘿嘿,说不定你老婆正在阴间给我的老婆姐姐当丫鬟使唤!嘿嘿,已经是阴历六月了,你嘛七十三了!七十三,七十三,我看你怎么过这关!看到底是谁先炸油锅过刀山,看谁先受阴间的罪!看阎罗王先定谁的罪!”
  钱老身体突地激灵一抖!目光复杂的看向焦嵘森。
  焦嵘森更是得意起来,重又点燃一根雪茄,美美的吸上一口,悠扬的吐出一个粗大的烟圈,然后他将雪茄对准烟圈中央一戳,又是使劲一搅和,烟圈顿时化成一团翻滚的烟气。
  焦嵘森毒毒的回盯着钱老,他那眼神里的凛凛寒意如同要将钱老带到他焦嵘森老婆和姐姐的坟墓前,然后再将钱老五花大绑的在坟墓前悔罪!
  他突地哈哈狂笑起来,全然无视那些就站在门口噤口不语的手下和龙镔他们,一阵后他才停住,无比畅快的看着这个病床上的仇人。
  钱老复杂的看了焦嵘森良久,一直等他笑完了才暗哑深沉的开口说道:“笑完了吗?笑完了的话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说不定你早就熟悉他了。”说完向着门口叫道,“小龙,进来!”
  龙镔一直在门口听着,闻声立刻沉稳的走了进来,对着钱老恭敬的叫了一声“钱主席”后径自坐到焦嵘森旁边的沙发,目不斜视似乎把焦嵘森当作不存在。
  焦嵘森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龙镔的存在,从龙镔一走进病房他就在上下打量这个高人口中“所谓的他的克星”,他觉得眼前的龙镔似乎就只是一个比较有性格的年轻人罢了,他怎么也不能把他和情报里的形象联系起来,他有点不能相信。
  钱老用羸弱的手向龙镔虚指一下,便将脸对着焦嵘森道:“嵘森,这就是龙镔。”他又对龙镔说道,“小龙,这就是……”
  未等钱老说完,龙镔却打断钱老的话,对焦嵘森望也不望一眼轻笑一下道:“主席,您不用介绍了,这是焦嵘森焦老板嘛,利衡集团上下谁不认识?”说完也毫不客气的掏出烟点上火抽了起来。
  正在享受着言语攻击快感的焦嵘森本来正等着这个值得一见的小晚辈恭谨的社交礼仪,却看到龙镔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心里登时非常不快,想他何等人物,岂能被一个毛头小伙子如此轻视!
  焦嵘森嘴角一抽,重重的哼了一下,对着钱老作色斥道:“钱正生!给你面子我才在你见阎王前来看一下,安安静静和你说两句话!你倒好,叫来一个乳臭未干的细路仔来搅场!你喜欢热闹是吧?”他扭头向门口喝道,“都给我进来!我这位老朋友喜欢热闹!”
  焦嵘森的手下立刻齐整的应声“是!”便试图向里走,却被康定庄他们几个阻住,眼见一场冲突就要上演了!
  焦嵘森挑衅似的斜看着钱老,钱老的目光却深不可测,幽幽的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要把他的灵魂看穿看透。
  只要焦嵘森这样搞事那就证明他已经失去了稳定的心态,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龙镔看着相互推搡的众人,突地大笑两下,道:“哈哈!亏了我以前还以为堂堂焦大老板是个枭雄!没想到就那么一点和小辈计较的胸怀气度!怪不得会再三惨败!”
  “啪”的一声,焦嵘森手指着龙镔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给我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钱老细细的审视着焦嵘森,这才开口说道:“嵘森,小孩子不懂事,你就原谅他一下。”钱老转又沉声对龙镔说道,“小龙,把烟熄掉,在大人面前要有礼貌。”
  龙镔故意不语,照样抽烟。
  焦嵘森眉棱骨却向上一跳,突出声喝止了门口的手下,对钱老阴沉沉的说道:“钱正生,这个小子不怎么把你放在眼里,连你的话他都当成耳边风,这种不听话对你不忠不敬的人你还要,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
  焦嵘森嘿嘿笑着,继续道:“钱正生,你知道为什么你这几年对你的集团下属失去控制?看在我们老交情的份上,我告诫你一下,就是因为你过分纵容这类恃功自傲的人!你算一下有多少人背叛了你!”
  焦嵘森冷冰冰的,不带一丝人情味,道:“换作我早就把这类人踢掉了,亏了你还把这个脑后有反骨的家伙当成宝!”
  龙镔笑嘻嘻的照样一边抽着烟一边瞥看着焦嵘森,钱老却来回的扫视着他俩,突然道:“嵘森,我都已经决定让他担更大的担子了,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焦嵘森本能的问道:“什么担子?”
  钱老惨然一笑,声音低沉而又飘忽,道:“集团总裁金匡宁副总裁薛国蔚出了车祸,你说我不把董事局主席和集团总裁位置交给他那我交给谁?”
  焦嵘森心里陡地一惊,不敢相信的道:“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就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傻瓜能坐这个位子?哈哈!怪不得,怪不得!”焦嵘森狂笑两句,揶揄道,“你钱正生一个儿子坐牢,一个儿子低能,大女儿是个废物,小女儿怀了私生子,两个儿媳妇都是只会偷公款的淫娃荡妇,大女婿有能力却又被你赶走!你不把这一切交给这个反骨仔你交给谁呢!!哈哈!有趣,实在有趣!”
  早就分析到了焦嵘森此次前来就是要借碰面的机会对钱老极尽讽刺打击之能事,以言语刺激容易中风的钱老进而渲泄心中的怒火怨气,这都是意料之中的。钱老并不为焦嵘森的这番言语所动,却是对龙镔微微点头示意。
  龙镔将快燃尽的烟头在烟灰盅里摁灭,掏出烟盒嘻嘻的对焦嵘森道:“焦大爷,您那旱烟味冲,我看准是你买了假货!我的这种白沙烟虽然只有五块钱一包,不过味正香醇,可比你那假货强多了,呵呵。”
  焦嵘森觉得自己刚才都是在放屁了,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到,他压抑着腾腾直上的肝火,对着这个小辈低喝道:“滚!”
  龙镔呵呵笑着,掏出一根烟,咔的一下点上火,故意将这盒五块钱的烟和一块钱一个的打火机放在桌子上,放在焦嵘森面前,呵呵的道:“焦大爷,要不你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