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作者:(明)徐宏祖    更新:2021-12-03 04:09
  由界头即从雪山西麓南行,屡逾西突之坡,十五里,遥望罗古城倚东山坡间,有寺临之。
  此城乃土蛮所筑之遗址。其寺颇大。
  有路从此逾雪山,过上江。又南二里,过磨石河。又南二里,越一山,又逾一西突之坳。
  又南二里,过一小木桥。
  又南一里,越一坡,乃循坡东转。二里,抵东南峡口,有山自东大山南环而峙于门,大路逾坡而南上,小径就峡而西南。乃就峡口出,则里,宿瓦甸。濒江东岸,亦南北大坞也,村塍连络;东向大山,即雪山,渐南与山心近矣。
  二十九日饭而平明,随江东岸行。二里余,两岸石峰交合,水流峡间,人逾崖上,江为崖所束,奔流若线,而中甚渊深。峡中多沸水之石,激流荡波,而渔者夹流置罾于石影间,揽瑶曳翠,无问得鱼与鱼之肥否,固自胜也只求自我感觉良好。半里,越崖南下。江亦出峡,有石浮波面,俨然一鼋鼍yuántuó团鱼和扬子鳄随水出也。又南二里,过上庄,有山西突,中夹坞成田,村倚突峰之东,江曲突峰之西,而路循坞中。逾脊而西南,又一里余,复与江遇,而两崖复成峡,石之突峡迎流,与罾之夹流曳翠,亦复如前也。一里,江曲而西,路从江之南,亦曲而西截向北之坞。于是北望隔江南下之山,至是中分;其东支已尽横突而东,即西峡之绕而下者;其西支犹横突西南,即固栋两江所合而南盘者;两支之中,北逊成坞,而灰窑厂临其上焉。是厂亦六厂之一,所出矿重于他处,昔封之而今复开,则不及他处矣。西一里,复上一北突小冈,有竹环坡,结庐其中者,是为苦竹冈。
  越而南下,共一里,又越坞南上,遂从坡上南行。二里,江随西峰之嘴曲而东南,始舣舟而渡其西岸,随西山南行。一里,坡尾东掉,路亦随而东。南逾之一里,有一二家倚坡北向而居,由其东更南上一里,遂逾其东下之脊。南行脊间二里,复稍下,有小峡自西而东,其峡甚逼,中有小水,捣坑东出。乃下半里,稍西转,迎流行峡中,有数家倚峡北,是为曲石。而峡之西,其内反辟而成坞,亦有村庐倚之,则峡水之所从来也。于是南截峡流,又上坡。行坡间二里,有村当路左,亦曲石之村庐也。又南三里,乃随坡西转,始见坡南坞大开,水东贯之,则固栋两江合而与顺江、响水沟诸流一并东出者也。循此坡稍北,即与界头、瓦甸之江合,是为龙川江之上流,盖交会于曲除者也。固栋之江东山,自石洞南度脊,亦中尽于曲除者也。余先自固栋历其西,又从阳桥东岭逾其北,又从瓦甸瞻其东,又从灰窑、曲石转其南,盖江流夹其三方,而余行周绕遍其四隅矣。西行一里,又南向峻下者一里,及坞底,有桥跨江,亦铁锁交络而覆亭于其上者,是为曲石桥。按《一统志》,龙川江上有藤桥二,其一在回石。按江之上下,无回石之名,其即曲石之误耶?
  岂其桥昔乃藤悬,而后易铁锁耶?
  于是从江南岸上坡,西向由峡上。二里余,复南向陟岭,二里余,登岭头。有三四家当岭而居,是为酒店,以卖浆得名也。
  饭而行,循岭东南向二里下,稍西转,复南行坡上。
  又二里稍下,陟一坞而上。又南二里,过陈挥使庄。又南随峡中行,二里,有陇环前峡折而自西来,有岐直南蹑其陇,余乃随众从峡中西行。半里,渐西上,又半里,折而南上,又半里,南登陇脊,始逾东度之脉。于是南望,前壑大开,直南与罗生山相对,其中成坞甚遥,州城隐隐在三十里外,东之球瓓,亦可全见,惟西之宝峰,又西北之集鹰,皆为巃嵸南下之支所掩,不得而见焉。余先贾勇独上,踞草而坐。久之后行者至,谓其地前有盗,自东山峡中来,截路而劫,促余并驰南下。东望层峡重峦,似有寻幽之径,而行者惟恐不去之速也。
  下二里,望见澄波汇山麓,余以为即上干峨清海子矣。
  又峻下二里,有村庐当海子北岸,竹径扶疏,层峦环其后,澄潭映其前。路转其东北隅,有小水自峡间下注,有卖浆之庐当其下。入而少憩,以所负木胆浸注峡泉间,且问此海子即上干峨澄镜池否。其人漫应随意回答之,但谓海子中有鱼,有泛舟而捕者,以时插秧,止以供餐,不遑huáng多余的、空闲的出卖。然余忆《志》言,下海子鱼可捕,上海子鱼不可捕,岂其言今不验耶?
  循海东峻麓行二里,及海子南滨,遇耕者,再问之。始知此乃下海子,上海子所云澄镜池者,尚在村东北重山之上,由此而上五里乃及之。余不能从。南二里,越一涧,有村连竹甚深,是为中干峨村。由村南又南下三里,其村竹庐交映更遥,是为下干峨村。至是东坡之下,辟为深坞,而溪流南贯。由是从村南稍西,即转南向,随坡上行。一里,渐南下,俯瞰坞中溪流,已有刺小舟而浮者。既而南行二里,有一二家倚坡湾而居,与下干峨南北遥对。
  从此东向随坡上半里,乃蹑坡之东嘴。从其上南转,则东嘴之下,其崖甚峻,又数十家倚其麓而居,竹树蒙茸,俯瞰若不可得而窥也。
  南半里,稍西复转而南,半里,崖下居庐既尽,忽见一大溪东向而横于前,乃透崖而出石穴者。
  崖峻无路下坠,沿崖端南行半里,稍下,见有径下沿坡麓,乃令顾仆守木胆于路隅,余策杖坠麓循崖北转。又半里,投丛木中,则其下石穴交流,土人以石堤堰水北注。堤之上,回流成潭,深及四五尺;堤之下,喷壑成溪,阔几盈四五丈。泉之溢处,俱从树根石眼纠缪liǎo缠绕中出,阴森沁骨。掬而饮之,腑脏透彻,悔不携木胆来一投而浸之也。既乃仍南沿崖麓,半里,至顾奴候处,取木胆负而行。
  又南二里下坡,有数家当坡之东,指余东向逾梁。其梁东西跨干峨下流之溪,《志》所谓马场河也。逾梁东,即东南逾田塍间,三里,抵东山下,又有溪自东而西,有梁南北跨之,是为迎凤桥,以其西有飞凤山也。桥下水即东南出于赤土坡者,北流至罗武塘,出马邑村,西向经此而与马场河合。
  过桥遂直趋而南。二里,再南逾一梁,梁下水如线将绝,则黄坡泉之向北而西转者。又南一里,又南逾一梁,其水亦将绝,则饮马河之向北而西转者。又南一里,入腾越北门。行城中二里,出南门。城中无市肆,不若南关外之喧阗声大而杂也。抵寓已下午矣。--------------------------------------------------------------------------------
  滇游日记十
  己卯(公元1639年)
  五月初一日平明起,店主人言:“自往尖山后,参府吴公屡令把总来候,且命店中一至即入报。”余不知其因,令姑缓之,且游于市,而主人不听。已而吴君令把总持名帖来,言:“欲躬叩,旅肆不便,乞即枉顾为幸。”余颔之,因出观街子。此处五日一大街,大街在南门外来凤山麓。
  是日因旱,断屠祈雨,移街子于城中。旱即移街,诸乡村皆然。遂往晤潘捷余。捷余宴买宝舍人,留余同事。余辞之,入城谒参府。一见辄把臂互相挟住手臂。表示亲密入林,款礼颇至。是日其子将返故乡,内简拾行囊,余辞之出。
  吴,四川松潘人。为余谈大江自彼处分水岭发源,分绕省城而复合。且言昔为贵州都阃,与陈学宪平人士奇同事,知黄石斋之异。下午还寓。集鹰山宝藏徒径空来顾,抵暮别去。
  初二日余止寓中。云峰山即尖山老师法界来顾。州痒彦李虎变昆玉对他人兄弟的美称来顾。李居绮罗。
  初三日参府来候宴。
  已又观音寺天衣师令其徒来候,余以参府有前期约会,辞之。上午赴参府招,所陈多腊味,以断屠故也。
  腊味中始食竹鼯。下午别之出。
  醉后过万寿寺拜法界,不在。出西门半里,过凌云桥,又西半里,由玉泉池南堰上西山之麓,则观音寺在焉。寺东向临玉泉池,寺南有古刹并列,即玉泉寺矣。天衣师拜经观音寺,三年不出,一见喜甚,留余宿。余辞以他日,啜其豆浆粥而返,已昏黑矣。
  初四日参府令门役以《州志》至。方展卷而李君来候。时微雨,遂与之联骑,由来凤山东麓循之南,六里,抵绮罗,入叩李君家。绮罗,《志》作矣罗,其村颇盛,西倚来凤山,南瞰水尾山,当两山夹凑间。盖罗汉冲之水,流经大洞、长洞二小阜间,北曲而注于平坞,乃分为二流,北为饮马河而抵城东,南为绮罗水而逼南山下,又西逼来凤东南麓,乃南捣两山夹间。是村绾结集占据其谷口,竹树扶疏,田壑纡错,亦一幽境云。是夜宿李君家。
  余初望腾越中坞,东为球瓓、矣比,西为宝峰、毗卢,南为来凤、罗生,北为干峨、飞凤。西北则巃嵸lóngzōng最耸,而龙潭清海之水溢焉;东南则罗汉冲最深,而罗生、黄坡之流发焉;东北则赤土山最远,而罗武、马邑之源始焉;大盈江惟西南破龙光台、来凤西麓而去。则是州之脉,盖西北由集鹰山分脉:南下者,为宝峰、毗卢,而尽于龙光台;东曲者,一峙为笔峰,再耸为巃嵸,遂东下而度干峨之岭,又东南而纡为永安、乱箭之哨。
  其曲而西也,余初疑南自罗生、水尾,而北转为来凤,至是始知罗汉冲水又南下于罗苴冲,则来凤之脉,不南自罗生、水尾,而实东自黄坡、矣比二坡也。
  但二坡之西皆平坞,而南抵罗生,脉从田塍中西度。
  郡人陈懿典进士《文星阁记》云:“嘉靖壬子(152年),城外周凿城隍,至正南迤东,竁(cuì挖地造穴)地丈许,有络石,工役斫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