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色10
作者:    更新:2021-12-03 03:58
  抚摸着肩上缠着的绷带,伤口已经不再疼痛,反而感到丝丝的清凉,用的是上好的药材吧。吴可在一间僻静的屋里,神志清醒之后,她隐约知道了自己刚刚见到了谁,所以更加感到不安。门口和窗前都有士兵和太监把守,他们不把她关进大牢是为什么?吴可想到昏迷前的一眼,那饱聚疼痛的一眼,她从“金佛”眼中所看到的……
  黄昏时分,那尊全国最尊贵最神圣的金佛来了,吴可下跪。
  “民女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叫什么?夜访皇宫又是为何事?”
  “民女叫吴可,有一胞姐,身患重病,唯有宫内的厘莲子可以续命,还忘皇上……”
  皇上摆摆手,打断她的话:“你要厘莲子,可以,不过……”
  身穿黄袍的男人脸上露出的笑容,吴可一看便知,耳朵嗡嗡作响,听不分清下面的话了,只是看到对面那对泛着金光的嘴唇张张合合,最后飘来一句:“你愿意么?”
  “好的,只要陛下次给民女厘莲子。”
  “朕会给你厘莲子,还会给你最好的太医,你随即就可以出宫救你姐姐,待你姐姐好转之时,便是你进宫之日。”
  她踏着屋瓦进入皇城,却是坐着轿子出来,吴可坐在宽敞的大轿内,掀开窗帘,看见周围整齐行进的士兵,叹了一气,这…应该是好事吧,多少女人想要进来,这是天下最华丽的女人的归所……
  “姑娘本是哪里人啊?”随行的太监拿着笔问道。
  “京城人士。”
  “父母是何人士啊?”
  ……
  太监细细的问,吴可慢慢的答,这是成为宫中人必要的纪录。天色渐暗,早黑,但是吴可远远的就看见自家那孤零零的瓦房,她的心跳不可自抑的加快,有点害怕,害怕见到姐姐,但是,咬咬牙,这也是好的吧,好在皇上没有见到姐姐的容貌,否则……她的脑筋突然飞速的运转起来,一定要把姐姐转移到别的地方,到哪里呢,亲戚们早就断了联系了……
  姐姐见到吴可回来,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欣喜的神色在见到吴可身后那一大堆人后刷的退去,呼叫妹妹名字的声音在见到院中那顶黄穗大轿后隐没不见。
  “你……”
  吴可抓着姐姐的手,两双手都在颤抖:“他们去帮姐姐熬药了,姐姐你……”
  “你做了什么?!啊……咳咳……”
  吴可忙轻轻拍着姐姐的背:“姐姐先别说话,等喝了药再……”
  正在这时,一名太监上前,小声说道:“请问小姐,可有家谱?”
  “没有。”
  太监退下去。
  “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平生第一次看到姐姐歇斯底里的样子,“这药怎么来的!咳咳……你不说,我不喝!……”咳出一口血,姐姐虚弱的瘫在床上。
  “哎……”吴可眨眨眼睛,让笑容看起来真心一点,说道,“姐姐还是倔脾气……姐姐该为妹妹高兴才是,妹妹将要嫁给天下最显贵的男人,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姐姐瞪大眼睛,脸色苍白到甚至能看见其中的血丝:“你说什么?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咳咳……”脸色转沉,凝视吴可,落下一行泪,“你自幼活泼不甘拘束,如今都是为了我为了我……咳…我早知道你武功不高,就不该让你…咳咳……”
  吴可刚想安慰姐姐,就见丫鬟端着刚熬好的汤药上来,忙接过来,呼着热气,凑到床边:“姐姐,先喝药。”
  药碗一把被掀翻,“哐当”在地上摔得粉碎,弥漫开的药味儿似乎让屋子里的气氛更凝重了。
  “我不喝!这种药……咳…我问你,皇上下旨了没有!”也不等吴可回答,提高声音厉声喝向旁边的太监:“你说,皇上下旨了没有!”
  太监见这病榻上的女人披头散发,明明已经快不行了,还横眉竖眼,似乎要跳下来砍他一样,忙颤颤巍巍的答道:“没…皇上还没有下旨,皇上只让小的先查清楚吴姑娘的身家状况……”
  吴可一听这话,望向姐姐,见她眼中闪过一丝侥幸,当机立断抽出鞋中本来作为夜访皇宫以防万一的匕首,驾到自己脖子上,喊道:“姐姐若不喝,妹妹也不独活!”冲着愣着的小丫环喝道:“还不快去再端一碗!”又转头对床上惊住的姐姐说:“妹妹有的,自然也不会少了姐姐的份儿了……姐姐若是不活,自然也不能少了妹妹的份儿……”
  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溢出,划过少女的肌肤,在下巴上摇摇欲坠,朦胧在姐姐的眼里,像那从小便一起分享的铃铛。
  看见门口又出现了丫环的身影,姐姐稳住心神,轻声说道:“进来吧,把药端给我。”又朝吴可说:“行了,把匕首放下吧,我喝便是。”
  “不!我要看你喝下,我才放。”又多了一个铃铛……姐姐似乎听见耳边传来那清脆的铃铛声响,丁丁当当,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午后,她塞给吴可一串,自己拎起一串,对她说:“你一串儿,我一串儿……”
  “好,”她笑笑,“我喝下,你再放。”
  吴可盯着姐姐的手,缓缓的把碗凑到嘴边,看着那浑棕的液体缓缓的流入姐姐的嘴里,这才宽了心,缓缓的把脖颈上的匕首放下,哪知姐姐甩掉手上的碗,猝不及防的猛地拉住吴可握住匕首的手,吴可斜倒在床沿上,等她意识到,映入眼帘的,是那与自己拥有相同身体的胸膛上渗出的一大片红色,视线上移,红色的中心是那把刚刚还在自己脖上的匕首,再上移,刀柄上,是自己的手……
  “不——!”吴可想要惊叫,却发现,她发不出声音,一张嘴,话语都跑到眼睛里化成泪水奔涌而出。
  姐姐静静的把吴可紧握匕首的手松开,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虚弱的说道:“我可不能让你过那种日子,我的身子,我最清楚了,这药…也不定能治的好……这铃铛…你…一串,姐姐的…也给你保管了…”努力抬手按了按吴可欲言无语的嘴,气若游丝:“你又要说,妹妹有的,自然不会少了我的份儿了,对不对?好……姐姐把姐姐的份儿都给你…你好好的……姐姐有的…你都有了……所以你要好…好的…”
  吴可大口大口喘着气,泪水流入她手的缝隙中,渗到铃铛里。
  “你听……”一如既往的温柔眼神开始涣散,“这铃铛的声音多好听啊……所以…你要…好好的……”
  吴可蹲下身,纤手拨弄着那两串铃铛:“这铃铛的声音多好听啊……”
  许文智看着吴可像只华丽而又脆弱的小猫那般蜷缩着,不忍心打断她。
  “所以,文智,你说……我没有当上他的妃子,他自然不会饶过我……他得不到的,所有其他男人也不能得到,但是他又想羞辱我,于是把我锁进这‘春满楼’,让我做他的赵飞燕,让我夜夜笙歌,却仍是他的金丝雀,笼中鸟,让整个‘春满楼’也作为陪葬……这样一个男人,你说,如果他见到有其他男人把我献给他,他会开心么?不,他不会的,他会想为什么会有人把我从这华美的牢中释放出来,为什么会有人敢于把我的美释放出来,他自然是不可能当着群臣的面要了我这一届青楼舞妓,他不要,那么送我来的人会不会要?一旦他这么想,他眼中就没有儿子,没有臣子了。”
  许文智豁然惊醒:“是啊!姑娘说的果然……”这么一明白,心里又开始着急了:“可是这三皇子已经指明要你,这可怎么办?”
  吴可站起身,说道:“你一面推说我不肯答应,一面劝三皇子另寻他物,一面放话到五皇子那边,说我如何如何的好,三皇子如何想以我的舞作为礼物,要让五皇子开口要我!”略想一下,又说:“五皇子与中书令门下一位三贤院的门生感情甚好,但是此人面容俊美,怕是虞墨的人,不可找他帮忙;驸马展睿虽也是状元,但他不喜攀龙附凤,不常邀功,处于中立,但是五皇子与公主感情交好,对他这个姐夫也是恭敬得很,你若能说动展睿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着手去办。”
  吴可点点头,望向窗外,她错了,她怎么能为一时的心善而大意?好色鬼虞墨是什么人?他是“鬼门关”的人啊,从来就是心狠手辣的人啊!她怎么可以以为他就此罢手了呢?她怎么可以以为他放过她了?!看来皇后那边的风声,果然是他放出去的,他是要让自己为自己的口不择言付出代价啊……算了,算了,是她的错,每个人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去,她错就错在一开始,就选择了他最痛恨的方式来逼他离开,而后,又选择了他最痛恨的方式来保护自己…是她的错啊,可是,她也不能再仁慈下去了,因为他也选择了她痛恨的方式来阻碍她!如果将来,大家都得以幸存,如果再遇到他,她愿意跟他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