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丝竹细细藏祸心
作者:黯夜妖灵    更新:2021-12-03 02:54
  昨天实在太累了,让兄弟们白等了,不好意思,今天早晨觉得再不贴上,实在愧对众家兄弟,现在本章是完整的了,争取今天晚上不食言。狄自恭正色地道:“风大人,久闻令公子的华诞之日,都是以文会友,风雅之至的,下官才慕名前来、冒昧拜访,可是大人今天演的这出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戏,是不是有伤风雅?”
  风正阳对狄自恭这个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只是过门是客,他既然来了,总不能赶出去吧,因此就是招呼寒暄中,已经透出了不耐烦了的,现在听狄自恭这么说,不由冷笑了一声,梗着脖子道:“狄大人你来不来,是你的事儿,风某没有请你。我是两袖清风的穷京官儿,也没打算巴结朝中的显贵们,别人怕你狄大人一张利嘴,三寸之舌,我风正阳行得正,做得端,用不着你狄大人来教训!”他说话的时候,瞪着眼睛,因为激动,脸都涨红了。
  狄自恭还是一本正经地道:“风大人这么说,可是冤枉了下官,下官也是一片好心,狄大人也不是不知道,那位小爷本来就仗势欺人惯了,如今人家姐姐稳居东宫,那小爷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大人何必还往这虎口里边伸脑袋,演这出戏去招惹那个瘟神?”他说的话好像一片真心似的,可是口气带着挤兑和嘲弄,尤其那种讽刺的眼色,让风正阳怒火万丈。
  风正阳怒道:“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胡作非为的花花公子!他既然敢做就不要怕别人说……”
  风雅文急忙拦着父亲的话头,向狄自恭抱拳道:“狄大人的一番好意,雅文代家父谢过了,只是今天这出戏原本不是这个内容,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还没等风雅文说完,风正阳怒喝道:“文儿,住口~”他的脸色发青,眼中都是怒意。
  狄自恭笑道:“其实下官倒是很佩服风大人的胆识,连这位小爷也不放在眼里,只是这样的好戏单单在这里演,太过可惜了,如果……”
  风雅文忙道:“狄大人误会了,这出戏本来就不是我们安排的……”他见狄自恭说来说去的就是在绕着这出戏来讲话,父亲却不出口解释,好端端搅出这么件事儿来,狄自恭一定是埋伏着什么玄机。
  风正阳怒喝道:“文儿,住口!”风正阳也不知道怎么今天的戏码换成这个了,但是现在为这个辨白,岂不是让狄自恭小瞧了他,以为他是胆小如鼠之辈?风正阳的心里,狄自恭就是个卑躬屈膝的小人,如果再让这个小人看不起,自己还有何颜面面对这么多同僚和学子?风正阳是个宁折不弯的脾气,风雅文这样解释反而让风正阳特别生气“狄大人,这出戏就是我们安排的,怎么样?那个列云枫仗着皇家姻亲的身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儿?皇上难道都看不见,听不到吗?还由着他任意妄为?我看皇上已经让德妃迷惑住了,眼睛中只有列家,没有天下!”
  风正阳此语一出,震惊当场,德妃列云惜已经晋为皇后了,风正阳还这么称呼她,要是认真论罪,就是抗旨,藐视皇家威严。风雅文吓得脸色苍白,再看狄自恭的脸上露出一丝丝得意的笑容,便知道父亲是上了狄自恭的当了,这样的话是属于大逆不道的,万一让狄自恭加枝添叶的一说,变了味道,诽谤皇上是罪不可赎的。
  在场的有很多人,听了风正阳的话都不由得咧嘴咋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狄自恭不怀好意地笑道:“下官不过是好意提醒大人勿失臣子之道,风大人反而说出这样不知好歹的话来,下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风大人借寿诞之机,聚集生众,演出这些污及朝臣、恶谤诋毁的东西,风大人是认真不知道礼法,还是别有用心啊?”他说的话句句带刺儿,摆明了设下了圈套,就等着风正阳往里边钻。
  风正阳愣了一下,方才发热的头脑也凉了下来,可是方才把话说得那么绝,现在怎么可以把话再拉回来?那样岂不是让别人笑死?况且自己说错了什么吗?当今皇帝对列家的眷顾,对列云枫的纵容,让很多人都耿耿于怀,嘴上心里,都是诸多的不满,何况风正阳对于外戚和那些世家子弟,历来都是特别的鄙弃。
  风雅文有些急了,他虽然还没有正式出仕,却也了解朝中的律法,如果让狄自恭坐实了方才说的话,那可是祸及家门的大罪,他也知道父亲是书生意气,只怕一时间上了那个拗性子来,连株连九族的事情都敢承认的,忙道:“狄大人,这出戏真的不是我们安排的……”
  狄自恭冷笑道:“戏班子是你们请的吧?这个盛会是在你们家开的吧?不是你们安排的,难道是我安排的?”他感觉自己胜券在握了,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就要下达命令抓人了。
  到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看出来这个狄自恭是诚心故意的找茬儿了,可是滋事体大,事关生死,人们面面相觑,有些胆小的就想溜之大吉,离开这个即将爆发风暴的是非之地。风雅文生怕父亲再说出什么话来,忙道:“狄大人,这个……”
  狄自恭喝道:“来人……”
  有人轻笑了一声,这个时候有人会笑,除了列云枫还有谁?列云枫看了这么多时了,也猜测着这个戏文多半是和狄自恭有关系的,可笑那个倔脾气的老风头非得往人家的圈套里边钻,如果这件事真的是狄自恭安排的,只怕还是和孟而修脱不了关系,如果是和孟而修有关系的,那么自己找到风正阳这里来真是找对了。
  列云枫暗骂孟而修够毒,风正阳够笨,本来聚众就已经引人注目了,而且还是这些秀才书生,一时兴致所在,说起话来肆无忌惮,哪里还想到什么忌讳?偏偏又上演这出含沙射影的戏码,让风正阳自然有口难辩,看这个老头的执拗性子,更是不屑于辩解,狄自恭又如此嘲笑挤兑,风正阳还真的顺着狄自恭的话头来说,如果再僵持下去,不知道风正阳会冒出什么样的话来授人以口实。其实今天列云枫可没有打算现在就于众人跟前抛头露面,他躲在人群之中,就是想先避开一下,等想好了策略,再去见风家父子,而且今天这出戏居然是在编排自己,列云枫更不愿意就这么出现在别人前面了。现在看看情势不妙,列云枫不能再旁观了,便轻声一笑,引得众人侧目。
  风正阳和狄自恭更都是目瞪口呆,看着列云枫悠然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微微的浅笑,狄自恭马上躬身施礼,陪笑道:“原来是小王爷啊,小王爷,方才的事情您也都看见了,这个风正阳放肆无礼,用心叵测,下官……”
  列云枫笑道:“哦?狄大人这么看风大人?怎么我却听人议论风大人清廉耿直,口碑极好呢?是狄大人看错了风大人,还是我错听错信了呢?”他的笑容暖暖的,和阳光一样灿烂,也带着阳光一样的威严。
  狄自恭听着话头不对,不免有些尴尬,他也没有想到列云枫会出现在这里,本来还以为天赐良机,方才的那出戏自然应该激怒了列云枫,这样大可以利用这个小王爷达到目的的,自己又省下了多少力气?可是如今听列云枫这个话茬儿,竟然是在找自己的麻烦,难道列云枫看了这出戏,竟然会不生气?还是列云枫别有用心?狄自恭暗自猜测着,嘴上却道:“看小王爷说的,好像下官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似的,方才那出戏……”
  列云枫拦住他的话头,笑道:“这出戏怎么了?不好看吗?这个可是我煞费苦心安排的,狄大人贸然前来,已经是够唐突大家了,好好的戏不看,又起什么事端?”他的脸上一派轻蔑的表情,眼神也是傲然的。
  狄自恭的神情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他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因为今天这场戏是孟而修授意,他一手策划的,如果不是知道这个真相,狄自恭还道能相信列云枫能够做这样的事情出来的。
  比狄自恭还有纳罕的还是风正阳,本来他见到列云枫,还以为列云枫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挟私报复呢,方才自己那些话自然也是让列云枫听了去了,哪里有不报复的道理,可是列云枫居然把这件事情拉到他自己身上,所以风正阳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呆住了。
  风雅文还是反映快些,道:“是啊,狄大人,雅文早就说过,这出戏不是家父安排的,他事先也不知晓,这个是小王爷吩咐的,小王爷说以镜为鉴可整衣冠,以人为鉴可明得失,察古可以知今,知人方能查己,前车之鉴,足以惕醒,所以才安排了这场戏,狄大人难道觉得小王爷没有这样宽阔的胸襟吗?”他也不知道列云枫到底是什么用途,但是眼见这个可以为父亲脱罪的机会,他身为人子,又焉能错过?只是既然有求到了列云枫,风雅文还是把话说得好听些。
  列云枫心中好笑,尤其这个风雅文有些奉承的说这些话时,风正阳的脸色变得特别难看。列云枫忽然向那个扮演国舅爷的丑角招了一下手,那个角儿不敢怠慢,跑了过来,扑地而跪,带着几分哭腔道:“小王爷,小的该死,小的不知道小王爷会来……”他一时间太过害怕了,语无伦次的叩头。
  列云枫笑道:“哭什么?我又没说你唱得不好,来人,给这孩子洗洗脸。”
  他的神情是看不出来阴晴的,有风家的家人过来了,端了水,给这个角儿净了面,白白净净的一张脸,长得秀气,才十三四岁的样子,吓得脸色青白的,看见列云枫在笑,有扑地跪下,一个劲儿地发抖。
  列云枫看了看四周的人,各种诧异的奇怪的尴尬的表情,还有狄自恭有些抽搐的嘴角儿,笑得更暖:“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儿哭道:“小的叫宝儿,小王爷,求求你不要杀我啊……”他显然是吓坏了,哭得可怜。
  列云枫笑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呢?你又没有杀人放火,如果你真的触犯了我朝律法,有权判你的又不是我。”
  宝儿哭道:“小王爷,我,我,我不是……”
  有个长髯的老者跑过来跪下道:“小王爷息怒,这个孩子第一次登台,所以有些慌,不会说话,冲撞了小王爷,请小王爷海涵。”这个人虽然跪着,说话却是不紧不慢,不卑不亢的,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盯着列云枫看。
  列云枫一搭了一眼,就看出来这个人身上是有功夫的,他微微皱眉道:“你是谁?”
  老者答道:“我,我是这个班子的班主,我姓庆,人们都管我叫庆六,这个宝儿是我徒弟,小孩子家,没见过世面,让小王爷笑话了。”
  列云枫微微嘲讽地道:“看来庆六爷是见过世面的了?不知道庆六爷这个班子叫什么?明儿我们府里有什么事情,也好去请庆六爷的班子。”
  庆六似乎冷笑一声:“我们不过是草台班子,漂泊江湖,哪里登得上大雅之堂?”
  列云枫冷笑一声:“那么庆六爷言下之意,风大人这里就是不雅之堂了嘛?”
  他这么一断庆六的话,庆六倒是一愣,列云枫又笑道:“这个孩子道真的是太紧张了,方才那个河西□□花唱得都走了音儿了,庆六爷实在应该多教训教训他才是。 ” 河西□□花是曲牌名,不过方才宝儿唱得那段是叨叨令,是一个曲牌子,列云枫凭直觉,这个庆六绝对不是什么班主,他认识许多唱戏的人,也见过很多班主,班主不是庆六这个样子的,所以才不露声色地这么一问。
  庆六方才让列云枫噎了一句,正在寻思着怎么回答,见列云枫转了话题,也跟着转了话题道:“小王爷教训的极是,我一定多多教训他,省得他给我们丢人现眼。”
  列云枫又笑道:“听庆六爷的口音,好像是湘西人,湘西有个渚莲班,班主冷焰刀是个交往遍天下的人物,庆六爷应该也认识吧?”
  庆六爷干笑了一声:“人家是高枝儿,我们这种草台班子怎么攀附得上,至于那位冷班主,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列云枫心中哼了一声,脸上却依旧笑道:“可是湘西从来就没有渚莲班,渚莲班的班主是叫冷焰刀,不过她姓栾,冷焰刀是她的绰号。”
  庆六的脸色骤然变了,他猛地起身就要动手,腹上却一片冰凉,原来一把雪亮的匕首早顶在他的小腹丹田处,庆六扎着手,瞪着眼睛,却真的不敢动,列云枫笑道“我虽然是不学无术,可是先下手为强这句话还是记在心上了,庆六爷要是自负武艺高超的话,可以赌一把,看看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匕首快!”
  庆六的脸色不好看,那狄自恭的脸色也不好看,本来安排好好的一场戏,结果让列云枫给弄砸了,原本是等着逼兑着风正阳说出那些话来后,狄自恭就要抓人的,这个风正阳平时性情固执,不会转弯,常常对皇上直言而谏,丝毫不讲究技巧和方式,气得皇上几次都要杀了他,都是皇太后拦了下来,不许皇上因为一时之气而妄杀了直言诤臣,有两次还是当时的德妃娘娘效仿长孙皇后为魏征求情的方式,向皇上讨的人情,风正阳虽然知道这些,却认为列云惜是在收买人心,他才不买这个帐呢。所以风正阳这个样子,纵是有满腹的才学,也不怎么得皇上重用,堂堂一个前朝的状元郎,在翰林院一呆就是半辈子,只是负责做些编撰历书的事情,让风正阳觉得空有抱负却无用武之地,平时也就罢了,急了或者醉了时,风正阳忍不住就满口的牢骚了。
  列云枫拍拍庆六的脸:“你还真的很见过世面嘛,知道审时度势,算是个识时务的俊杰。”他说着点了庆六的穴道,庆六软软的瘫到了地上。狄自恭此时进退两难,如果动手,势必和列云枫翻脸,他没有得到过孟而修关于直接和列云枫交锋的指使,不敢贸然行动,如果不和列云枫翻脸的话,他就是无功而返了,回去了怎么向孟而修交代?他正犹豫着,戏班子里边有几个人飞身过去,要在列云枫的手里抢人,狄自恭心中大骂这些人愚不可及,这种情况之下,牺牲一个庆六,总比牺牲更多的人强。可是他现在又不能暗示,有不能阻拦,简直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因为本来是要抓风家父子的,风家父子是文人,手无缚鸡之力,所以狄自恭带来这几个冒充戏子的人功夫虽然不错,也只是二流的伸手,要是对付平常的人,一个都能打倒十个,可是他们和列云枫一交手,哪里是列云枫的对手?列云枫一拳一个,拳拳到肉,随着嘭嘭地撞击声,一个个哎哟之后,都被点了穴道,横七竖八地瘫在地上,连哑穴都被封了。
  狄自恭是个文人,耍个心计还是可以,这动手的事情他哪里能沾边儿?看情势不好,他也昏了头了,毕竟是做贼心虚,而且列云枫可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他趁着列云枫对付那几个人,竟然想下席溜走。
  他刚走了三四步,列云枫的匕首就抵在了他的咽喉,狄自恭哏儿地一声,咽了一口口水,站在哪儿不敢动了,腿在发抖,口中却厉声道:“小王爷,狄自恭是朝廷命官,你不能对狄自恭用刑。”他的本意是要斥责列云枫,可是到了嘴边还是言必有衷。敖古杰已经死了,敖家的家人都在牢狱里边,狄自恭听孟而修说过敖古杰死得蹊跷,应该是列云枫下的手,所以他对能杀人的列云枫心怀恐惧,现在列云枫雪亮的匕首架在他的咽喉上,他焉能不害怕?
  列云枫笑道:“狄大人明儿犯了王法,在大理司的堂上,也和主审官这么说,自古刑不上大夫吗?我看大人好像害怕得紧,是不是大人的书读多了,骨头反而读软了?”他的口气里边,满是讽刺和轻蔑。
  狄自恭强自哼了一声道:“如果下官犯了王法,自有王法办我,可是你没有资格审问下官!”他竭力地让自己镇静,可是说话的语气还是颤抖的。
  列云枫一笑:“这句话说得倒是像个朝廷命官的样子,放心,我虽然糊涂,那不至于糊涂到如此地步,我是没有资格审问狄大人,不过狄大人会不会不打自招,我就不知道了。”他说着笑吟吟的,忽然出手封了狄自恭的穴道,然后又点了狄自恭的笑穴。这笑穴被点,狄自恭张开大嘴,哈哈大笑。
  转眼间的一场变故,让人目不暇接,又看见狄自恭大笑,开始人们还以为狄自恭是强自逞英雄,可是看看狄自恭的表情却是万分的痛苦,笑声越来越让人觉得恐怖了。
  风正阳皱眉道:“你,小王爷,他这是做什么?”他虽然不懂武功,也看出来蹊跷,方才列云枫帮了他的忙,所以风正阳说话还是客气了很多。
  列云枫抱拳笑道:“风大人,云枫实在冒昧,打扰了大人和令公子的雅兴,这位狄大人也是悔之不及,正在反省呢。”
  那宝儿呆呆的看了半天,这会子明白是狄自恭他们被制伏了,忙哭着叩头道:“小王爷,小王爷,快救救我的师父、师兄们吧,这个恶人把他们抓走了,逼着我演这个东西,小的也知道这出戏不是好戏,可是我师父、师兄都在他们手上……”
  列云枫道:“起来吧,孩子,这位狄大人会说实话的,先乖乖地站在一旁啊?”他对这个孩子说话的时候,和颜悦色的,特别亲切,那唱戏板子里边有三五个人本来是傻傻的站在一旁的,他们几个年纪也都不大,有操琴的,有司鼓,方才一出事儿,他们也都吓住了,现在也围了过来,抱着宝儿哭。
  风正阳瞪着狄自恭喝道:“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去要挟别人,可惜你妄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皇上那么器重你,你食君之禄,却如此无行,你难道都不羞愧吗?”他的脸上带着怒气,在苛责狄自恭。
  列云枫听得好笑,这个狄自恭要是知道礼义廉耻,还能如此行事吗?于是笑道:“风大人,这位狄大人只怕早把这些道理还给圣人了,骂人不疼,起誓不灵,你和他说这些也是白说,道理是要讲给知人的,他不是小人得志了好多年吗,还是让他意气风发的笑吧!”
  狄自恭还在笑,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抽搐,痛苦了,笑声那么恐怖,神色变得狰狞,笑得让人发毛。
  风雅文施礼道:“小王爷,多谢小王爷不计嫌隙,肯仗义相助,雅文替家父谢过小王爷。”
  列云枫笑道:“雅文兄这话说得远了,家父和令尊一殿成臣,虽来往不深,总有同僚之谊,哪里来的嫌隙?不过小弟既然来了,总是要向雅文兄讨教讨教的。”
  风雅文有些纳罕:“小王爷向雅文讨教什么?”
  列云枫笑道:“今天的盛事,都让我们这些无趣的人搅了,实在是大煞风景,小弟久闻雅文兄是高才雅趣,文中翘楚,雅文兄今天不是要以文会友吗?”
  风雅文点头道:“是,本来是要对联赌酒的。”
  列云枫笑道:“我这个人胆小才薄,须是有几杯酒入腹,才有些才情胆量。”他别有意味的笑着看看狄自恭,这刻的狄自恭已经笑得和哭差不多了。
  风雅文见列云枫不去理睬狄自恭,反而要和自己对联,也情知列云枫实在折腾这个狄自恭,可是他奇怪列云枫怎么会如此沉的住气?
  风正阳本来是讨厌死了狄自恭的,现在看他笑得可怜,一种同情有油然而生了:“小王爷,他虽然……”
  列云枫拦住他,微笑道:“风大人,悲悯之心和妇人之仁是不同的,如果是个人恩怨,我这么做的确是过分了些,可是方才他明明想陷大人于不义,还带来江湖中人来,凭他这样猥琐怯懦的人,如何能如此行事?大人不想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他们的目的何在?”
  风正阳听他说得有道理,不由叹了一口气,他这个人虽然是死拗的脾气,常常眼生于头,看人不起,可是对于真心佩服的人,却是五体投地的佩服,从来不会倚老卖老的。现在的风正阳,已然对列云枫有了改观,听了列云枫的话,居然也不生气,反而频频点头。便招呼家人上茶摆酒。
  列云枫抱拳道:“风大人不必客气,雅文兄,请吧!”
  风雅文的心思哪里在这儿,他最关心的是狄自恭此行的目的,见列云枫问了,勉强收了收心神,信口出了个上联道:“老柏凝寒坚晚岁,”他也不知道列云枫的才情如何,不愿意出得太深了,让列云枫难堪,所以便出了个浅显的联。
  列云枫笑道:“新愁添恨黯明眸。”他回答得倒是极快,连思索都没有思索。
  风雅文微谔:“冰封山水寒气重,” 他出了一联,还是平平的,耳边仍旧是狄自恭恐怖痛苦的笑声。
  列云枫自然知道他的用意:“酒醉乾坤豪情多。 ”
  风雅文的心不由一动,道:“小王爷的胸襟果然是与众不同的,才思敏捷,别有一番气魄。”他说这话都是出自肺腑的,风雅文虽然极富才情,却不是以才傲物的人,平日里也特别平易近人。
  列云枫看看狄自恭,大约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于是笑道:“雅文兄如此谬赞,小弟怎么敢当?如果雅文兄真的不嫌弃小弟粗鄙,请继续赐教。”
  风雅文也一笑:“几层楼,独撑东面峰,统近水遥山,供张画谱,聚葱岭雪,散白河烟,烘丹景霞,染青衣雾。时而诗人吊古,时而猛士筹边。最可怜花芯飘零,早埋了春闺宝镜,枇杷寂寞,空留著绿野香坟。对此茫茫,百感交集。笑憨蝴蝶,总贪送醉梦乡中。试从绝顶高呼:问问问,这半江月谁家之物?” 他也看出来狄自恭是无法支持了,心中佩服列云枫的方法,一个指头也没有碰狄自恭,却能让狄自恭生不如死,一时高兴,便出了一个长联。
  风正阳咳了一声:“文儿,这种浮浅艳词,你也好意思说出来?小王爷,犬儿一时胡诌,小王爷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列云枫心中大笑,心道谁说这个风老头不识时务,不过是看对不对他的心思,他是怕自己对不上来而尴尬,才给自己台阶下的,其实列云枫对于诗词之类,只是一时来了兴致,偶尔为之,这个风雅文曾经让他吃了好多的苦头,听风雅文出了个长联来,一时动了童心,要和风雅文比试比试,笑道:“雅文兄真的是锦心绣口、才思敏捷,小弟就勉强为之,希望大人和雅文兄不要笑我。”他略沉吟了一下道“半阕词,孤望南窗月,惜生离死别,裁幅素笺,啼巫峡猿,断蓬山路,乱丁香结,落胭脂泪。徒然明媚绝代,徒然幽谷风华。堪叹息星移斗转,需悟得秋色寒蝉,丹枫寥落,虚妄那红颜艳骨。弃他惶惶,感慨万千。恨杀鸳鸯,曾妒忌尘凡世里。莫向残日太息:休,休,休,那满庭芳哪世而枯?”
  要是细细讲求,列云枫对的这个联不算极工,只是他对的如此之快,复又过耳不忘,对方才风雅文出的那联居然是听了一遍就记住了,还是难得,下边那些秀才们虽然都跃跃欲试的,只是碍着列云枫在这儿,谁也不敢妄动,现在听列云枫对了这个长联,都纷纷喝彩。有些人是出自真心,有些人完全是附和而已。
  狄自恭实在是无法再坚持了,笑得脸上肌肉酸痛,感觉都要肠穿肚烂了,一边笑一边呼救道:“小王爷,我说,我招了……”他的笑声带着惨烈的哭腔。
  列云枫慢慢的走过去,轻轻一点,解了狄自恭的笑穴:“好汉是从来都不吃眼前亏的,狄大人读那么多书,这句俗话怎么就不知道?”
  狄自恭身子一软,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小王爷,下官也是受人指使啊,下官不是主犯,下官……”
  列云枫脸色一凛,变得寒如冰霜:“狄自恭,我看你还是没有笑够,谁有功夫听你闲扯,你要是再说这么无关痛痒的话,今天只怕有位笑死的大人了。”列云枫长得玉面星眸,俊美秀挺,可是这一沉下了脸,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威严。列云枫笑的时候,严肃的时候少,所以一扳起脸来,狄自恭忙的叩头。
  狄自恭带着哭腔,叩头如似鸡啄米般:“小王爷,是郡王吩咐下官的,他要杀了风正阳,小王爷也是知道的,我们郡王要想杀人,从来都是借别人的刀的,所以才趁着今天他们的这场聚会,安排了这场事儿。那个戏班子里的班主和几位主角我们都抓住了,藏在城东的那座废庙的供桌下边,那下边有个暗道的。我们用他们要挟这几个小的演这出戏。”
  列云枫笑道:“既然你打算激怒了风大人,让他说出一些大不敬的话来,何必演这个?难道这个戏比别的更有趣吗?”
  狄自恭磕头道:“郡王说这是借刀杀人、一箭双雕之计,这出戏我们郡王都排演了好几天了,不但在这里演,而且,而且在凤凰茶楼里边,还有城内最热闹的花枝街口也演着呢。”
  列云枫一愣:“花枝巷?”他心中奇怪,花枝巷是经由他们王府的必经之地,好好的在哪里演什么戏?是要演给谁看的?
  狄自恭道:“我们郡王打听到,今天靖边王会回来的,本来按着路程还要一些时日的,但是靖边王和王妃带着一队亲兵绕着小路提前回来了。郡王嫌小王爷屡屡坏他的事情,所以就安排了这场戏,靖边王每次回来不都喜欢先去凤凰茶楼买几样点心然后再回家吗?所以就算他在凤凰茶楼看不见这场戏,也会在花枝巷看到的……”
  列云枫吃了一惊,脸上的神色一变,父亲居然提前回来了,自己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点,那么这场戏父亲自然是看到了,家里边还住着澹台玄师徒父女呢,父亲不是应该还有二十几天才回来吗,现在回来,让他措手不及。
  风正阳看列云枫的脸色变了,忙道:“小王爷不用怕,我去见王爷,老夫看小王爷如此为人行事,一定是被冤枉了的……”
  列云枫忙笑道:“多谢风大人,不过家父不是偏听偏信之人,本来想和雅文兄秉烛欢谈的,既然家父要回来,云枫去准备迎接了,这个狄大人和相干人等,就麻烦风大人送到齐大人哪里。”
  列云枫面上笑着,心中却万分焦急,匆匆和风家父子寒暄了几句,一刻也不再停留,忙忙地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