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的中军大帐里，气氛热烈得像是在提前庆祝新年。.8*6-k.a,n~s-h*u*.′c\o.m¨
  “哈哈哈哈！一千人！京城里那个小皇帝是真疯了，还是把咱们当成了山里的野猪？”独眼龙将领把一坛子酒“砰”地一声砸在桌上，酒水西溅，“派一千个细皮嫩肉的老爷兵，就想来取闯王的脑袋？”
  “可不是嘛！听说领头的还是个什么内廷的百户，怕不是个太监头子吧？”
  “这哪是来剿匪，这是千里迢-迢来给咱们送礼啊！那些叫‘神威铳’的家伙，兄弟们可都眼馋得紧呢！”
  大帐内，一众流寇将领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己经看到了那支神机营被他们剥光盔甲，哭爹喊娘的场景。
  李自成坐在主位上，脸上也带着一丝笑意，但那双狼一般的眼睛里，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他不像手下那群莽夫一样得意忘形，但他确实觉得，这是一个天赐良机。
  他用手指蘸了点酒水，在桌上画出一道狭长的口子。
  “京城里的鹰犬，是没见过真正的战场。他们以为，兵器利，就天下无敌了。”李自成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帐瞬间安静下来，“咱们就教教他们，在这西北的黄土地上，什么才是真正的规矩。?看+书_君+ _首!发+”
  他的手指，重重地按在了那道口子的尽头。
  “一线天。”
  听到这三个字，所有将领脸上的笑容都变得狰狞起来。
  一线天，是通往他们老巢的必经之路，也是一处天然的绝地。两面是无法攀爬的陡峭绝壁，中间只有一条窄到仅容两三匹马并行的通道。只要在两侧崖壁上埋下伏兵，别说一千人，就是一万人进去，也得被石头和滚木砸成肉泥。
  “闯王英明！”独眼龙兴奋地一拍大腿，“咱们把主力都埋伏在一线天！等那帮京城来的雏儿一头扎进来，咱们就关门打狗！让他们连人带马，都变成一滩烂泥！”
  李自成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要的，不仅仅是全歼这支神机营。他要的，是当着卢象升那几万官军的面，把皇帝最引以为傲的精锐，用最残忍，最羞辱的方式，彻底碾碎。
  他要让天下人都看看，皇帝的“神兵”，不过是个笑话。
  “传令下去，让所有弟兄都打起精神。这一次，不许放跑一个。”李自成站起身，看着帐外漫天的黄沙，语气森然，“我要让京城里那个小皇帝，亲耳听听，他这支无敌之师的骨头，被砸碎时，是什么声音。.k!a~n`s\h`u+g,u?a?n′._c!o?m¨”
  ……
  卢象升的大营，气氛却压抑得如同坟场。
  自从赵铁柱当着所有人的面，砍了那个偷藏窝头的老兵后，整个大营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卢象升的部下们，甚至不敢靠近神机营那片黑色的营地，看到那些面无表情的士兵，就好像看到了索命的无常。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卢象升的大帐，声音里带着哭腔：“督师！不好了！流寇……流寇主力正在向一线天集结！”
  卢象升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他一把抓过地图，手指颤抖地找到了“一线天”的位置。那条狭长的通道，像一道画在地图上的绞索。
  “陷阱……这是个陷阱！”卢象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想不通李自成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兵家的首觉告诉他，这绝对是为那支孤军深入的神机营准备的巨大坟场。
  “备马！快！”
  他甚至来不及披上甲胄，翻身上马，便疯了一样地冲向神机营的营地。
  神机营的营地里，一千名士兵正在默默地擦拭着手中的“神威”铳，检查着子弹盒里的定装弹药。他们的动作机械而精准，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赵铁柱站在队伍前，正对着一块磨刀石，一下一下地，打磨着他那柄刚饮过血的佩刀。
  “赵指挥！赵指挥！万万不可再前进了！”卢象升冲到营前，被两名神机营士兵冰冷的铳刀拦住，只能在马上声嘶力竭地大喊。
  赵铁柱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那只独眼冷冷地看着马上的卢象升，就像在看一个吵闹的疯子。
  “李自成的主力，己经全部集结在一线天！那里是绝地！是陷阱！他就是等着你们自投罗网啊！”卢象升急得满头大汗，几乎是在哀求，“你现在带人冲进去，就是去送死！”
  赵铁柱把佩刀缓缓插回刀鞘，站起身，走到卢象升的马前。
  “我知道。”
  他只说了三个字。
  卢象升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知道？你知道那是陷阱，你还要去？”
  “对。”
  “为什么？！”卢象升无法理解，他指着那些年轻而沉默的士兵，声音都在发颤，“你这是在拿一千个兄弟的性命，去填一个毫无胜算的死地！你疯了吗？！”
  赵铁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
  然后，他转过身，面对着那一千名己经整装待发的士兵，发出了出发以来，最洪亮的一道命令。
  “全军听令！”
  “目标，一线天！”
  “全速前进！”
  “轰——”
  一千名士兵，如同一个人，同时踏出了左脚。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汇成一股沉闷的巨响，震得地皮都在发麻。他们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个人回头，就那样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那片死亡之地，决绝地开去。
  卢象升呆呆地坐在马上，看着那条黑色的钢铁洪流，从他身边无声地淌过。
  他想不通。
  他真的想不通。
  为什么会有人，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是刀山火海，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一头扎了进去。
  他看着赵铁柱那如同铁铸的背影，忽然明白了。
  这群人，从出京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疯子……一群疯子……”
  卢象升喃喃自语，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他颓然地从马上滑落，看着那支远去的军队，最终化为地平线上一个微不可闻的黑点。
  良久，他对着身旁己经吓傻了的亲兵，发出一声沙哑而绝望的命令。
  “传令下去……让后勤营，多准备一些……铁锹和麻袋。”
  他能做的，似乎也只剩下为这群勇士，收敛尸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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