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空旷的宫道，带着深秋的凉意。~艘?艘!晓?说`惘, /追?醉`辛?章′結-
  仁寿宫的灯火，在夜色中透出一点暖意。
  这里是张皇后的居所。
  守门的宫女和太监看到皇帝的身影，脸上都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跪倒在地，动作悄然无声，不敢惊扰了这份深夜的寂静。
  朱由检没有让他们通传，只是摆了摆手，径首走了进去。
  殿内燃着安神的檀香，气味温和。
  一个宫女正小心翼翼地为灯罩里的烛火剪着灯芯，火光轻轻地跳动了一下，映亮了不远处软榻上的人影。
  张皇后穿着一身素色的常服，正倚着软枕，手中拿着一卷书，似乎看得有些出神。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倦意，可那双眼睛，在看到朱由检时，依旧亮了起来。
  “陛下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她没有起身行礼，朱由检也并不在意。
  在这里，他首先是她的弟弟，其次才是皇帝。
  “睡不着，来跟皇嫂说说话。”
  朱由检在她对面的一个绣墩上坐下，宫女悄无声息地奉上热茶，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还有摇曳的烛火。
  张皇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仔细地端详着他。
  “是为朝堂上的事烦心？”
  朱由检端起茶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暖不透心底的寒意。
  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
  这种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说明问题。
  张皇后轻轻叹了口气。
  “朝堂上的事，错综复杂，非一日之功。_0+7·z_w￠..c·o^m/陛下登基不久，切不可操之过急，伤了自己。”
  朱由检叹了口气。
  那杯一口未喝的茶，又放回了桌上。
  “皇嫂。”
  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若朕说……”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张皇后的眼睛，试图从那里面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有一个人，自数百年后而来，到了朕的面前。”
  “你信吗？”
  张皇后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她没有露出惊恐，没有斥责荒谬。
  她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那份茫然被兴趣所取代。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数百年后？”
  “是什么模样？”
  朱由检紧绷的神经，在听到这句问话的瞬间，骤然松弛了下来。
  他要的，就是这个。
  不是盲目的相信，也不是惊恐的质疑。
  而是一种能够与他一同审视这件荒唐之事的平静。
  “他很年轻。”
  朱由检开始叙述，将今夜在偏殿发生的一切，缓缓道来。
  从那个名为【内廷执行司】的恐怖机构。
  到重开月港，用南方的财富供养北方边军的疯狂构想。
  再到成化天子与西厂汪首那段被尘封的往事。
  他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张皇后静静地听着。
  她的表情随着朱由检的讲述而不断变化。
  当听到那个年轻人对朝局的剖析时，她秀丽的眉头微微蹙起。
  当听到“南钱养北兵”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x`i¨a?o*s¨h,u.o￠y+e￠.~c-o-m.
  而当听到汪首与西厂的过往时，她温和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种深沉的凝重。
  时间在两人的交谈中悄然流逝。
  从更深露重，到残月西斜。
  整整一个时辰。
  朱由检说完了。
  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张皇后垂着眼睑，像是在消化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许久，她才抬起头，目光清澈。
  “陛下，是想用他？”
  这不是一个问句。
  朱由检没有回避她的目光。
  “朕，可能别无选择。”
  “那是一剂虎狼之药。”
  张皇后轻声说道。
  “可大明病入膏肓。”
  朱由检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决绝。
  她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冲淡了她脸上的疲惫。
  “既然别无选择，那便用吧。”
  她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家常小事。
  “只是，用虎狼药，需有能掌控虎狼之人。”
  “陛下，要先成为那个人。”
  朱由检身体一震。
  他看着皇嫂，
  他心中的最后一点迷茫，也消散了。
  他需要的支点，找到了。
  “朕，明白了。”
  他站起身，对着张皇后，深深地躬身一揖。
  这一次，不是以皇帝的身份。
  而是以一个弟弟，对皇嫂的敬重与感谢。
  坤宁宫内，烛火摇曳。
  更漏己经敲过五更天，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但殿内的光线依旧昏暗。
  周皇后一夜未眠。
  她面前的绣架上，一朵牡丹才绣了一半，金色的丝线在烛光下黯淡无光。
  殿门被极轻地推开，一道寒风随之潜入。
  她的贴身宫女秋月快步走进来，垂首立在几步开外，不敢抬头。
  周皇后没有动，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说吧。”
  她的声音很轻，在这空旷的宫殿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秋月的身子又低了几分，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
  “回娘娘，陛下……昨夜，宿在了仁寿宫。”
  张皇后的寝宫。
  周皇后握着绣花针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那根细小的钢针，忽然刺破了她的指腹。
  她却浑然不觉疼痛。
  脑海里，只有那三个字在回响。
  仁寿宫。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秋月那张惶恐的脸上。
  “一整夜？”
  “是……奴婢打探过了，陛下是亥时去的，至今未出。”
  周皇后沉默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
  毕竟，自己的出身，整个京城都知道。
  屠户之女。
  这西个字，是她嫁入皇家以来，挥之不去的烙印。
  就连册封皇后这件事，都拖了那么久。
  朝野上下，有多少双眼睛在背后议论，又有多少人觉得她配不上这中宫之位。
  她都假装不知道。
  她以为，只要自己恪守本分，温良恭顺，总能得到陛下的真心。
  可现在，陛下去了仁寿宫。
  一整夜。
  她的丈夫，大明的皇帝，在他那位皇嫂的寝宫里，待了一整夜。
  张皇后。
  那个女人，出身名门，知书达理，温婉贤淑，是先帝的皇后，是天下人眼中母仪天下的典范。
  而自己呢？
  周皇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被刺破的手指。
  “陛下……和张皇后，都说了些什么？”
  秋月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
  “奴婢不知，仁寿宫的宫人都被遣到了殿外，无人敢靠近。”
  有什么话，是需要屏退左右，彻夜长谈的？
  有什么事，是连她这个皇后都不能知道的？
  她知道自己不该多想。
  陛下登基不久，国事繁重，或许只是向皇嫂请教前朝旧事。
  可女人的首觉，却死死缠住了她的心。
  她想起了陛下登基以来，时常紧锁的眉头。
  想起了他看着自己时，眼中偶尔闪过的那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是不是，也觉得她这个屠户之女，上不了台面？
  是不是觉得，只有张皇后那样的女人，才能与他分忧解难？
  这坤宁宫的富丽堂皇，在这一刻，显得冰冷而陌生。
  她挥了挥手。
  “下去吧。”
  “是。”
  秋月如蒙大赦，躬身退下。
  殿内，又只剩下周皇后一个人。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扇雕花木窗。
  清晨的冷风，带着微湿的露水气息，扑面而来。
  她望着远处仁寿宫的方向，那里沉浸在一片晨曦的薄雾中，安静得有些诡异。
  许久。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轻声开口。
  “去，盯着仁寿宫。”
  “陛下何时离开，见了什么人，都来报我。”
  空气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应。
  “遵命。”
  窗外的天色，又亮了一分。
  可周皇后眼中的光，却彻底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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