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力是一个亡灵法师。
  布力很瘦，瘦得皮包骨头。如此形容，完全没有夸张。乍看之下，布力就像是一个披着袍子的骷髅法师。
  当然，布力刚到冥界的时候，并不是这个样子。
  他在冥界已经流浪了好几年，仅靠微弱的灵魂之火补充能量。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每七个年头。当然，很有可能记错。冥界没有时间，而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失去了计时的可能。
  往事不堪回首。
  布力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会被骷髅俘虏？
  从来，都只有人类的亡灵法师来冥界捕捉骷髅。而他，一个亡灵法师，竟然成为了被骷髅的俘虏。
  骷髅表现出来的智慧，远超他的意料之外。那些骷髅当中，竟然有骷髅皇帝那样传说中的存在？在与骷髅皇帝的对决中，布力选择了屈服。为此，他不得不被骷髅们使唤，勉强保住性命。
  为了证明自己价值，布力拿出包括师门绝学在内的全部本事，为骷髅打造亡灵铁骑。
  在亡灵法师梦寐以求的骷髅海，布力像奴隶一般工作，调选合适的骷髅，训练强壮的骨马，铸造制式的骨装……
  合适的骷髅超过一百万众，进阶骷髅，强化装备，战阵演练……像亡灵一样工作，忍受非人的折磨，布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终于，经过残酷的挑选，骷髅重骑练成了。面对自己的作品，布力感到异常骄傲。除了不受自己控制，骷髅重骑完全没有缺点。
  高强度的非人工作，使得布力整个人脱胎换骨。同时，他偷偷召唤的尸虫，也放养到了骇人听闻的水平。于是，布力击杀守卫，解除封印，成功逃离了强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骷髅军团。
  布力逃脱之后并没有走远。
  冥界历练是亡灵法师提升实力的最佳途径，冥界里还有比骷髅海更合适历练的地方吗？
  骷髅海还会维系很长一段时间。
  凭借几个月来对骷髅海的了解，布力自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布力整天在骷髅海四下游弋。
  程凡出现的时候，布力笑了，笑得很勉强。他心里想：或许，历练该结束了吧？
  ……
  怒火河畔，阴风像刀子一样吹过。
  布力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须发，向程凡说：“有烟吗？来一支！”。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活人了。他的身体半藏在一块竖起的高大岩石下面，眼睛半开半合地扫过程凡和他的女性同伴，尹儿和丽米。
  程凡回答说：“没有，我不吸烟！”
  布力的身体往前一倾，微笑道：“你是人类吗？”
  “我想应该是的！”
  “真是值得庆幸，我很久没看到活人了。”布力继续问道，“你从什么地方来的？我指的是……人界。”
  程凡想了想，说道：“矣居里什。”
  “矣居里什？”布力吃力地重复了一遍，“自由之城，恩，那是一个好地方。在法奥帝国边境吗？”
  程凡点点头，掏出一瓶酒，向布力丢了过去。
  布力捡起酒瓶，打开闻了一下，大口喝了起来：“矣居里什真是个好地方，我有一个叔叔去了那里，好多年没有消息了。想不到，矣居里什的法师到冥界来居然还带着酒？呵呵，您是在矣居里什学的魔法吗？”
  “算是吧！”
  冥界的阴风凄厉而冰冷，借着岩石稍稍抵御显然是个不错的主意。
  程凡招呼尹儿与丽米坐下，自己坐在两女与布力中间。三人身上都是纯正的黑暗魔力，身上的穿着还算整齐，看上去像是刚到冥界的亡灵法师。
  布力好奇地向两女打量了一眼，不过很快收回了目光。虽然，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过女人，可是带着黑暗魔力的女人，在他的眼中和带着腐烂味的骷髅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因为程凡。
  来到冥界这么久，布力相信自己的实力有了长足的进步。可是，他却没有办法评估程凡的实力。程凡身上的黑暗气息飘忽莫测。
  莫非自己是骷髅和亡灵看多了，评估人类的时候才显得糊涂。
  布力也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敢来冥界的法师，谁会是善与之辈？尤其，是带着女人来冥界的法师……
  布力轻啜了一口酒，略微显得沮丧，他向程凡说道：“我是一个传教士！”
  “传教士？”
  “是的。”布力点头，“黑暗阵线的传教士……黑暗阵线，您应该听过吧？”
  “听过，不很了解。”
  “我原来以为，您知道呢！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布力笑了笑，把酒壶递给程凡，程凡没有接。“其实，也没什么。他们就是一帮有野心的人，为了自己荒谬的梦想不断引起人们的注意……顺便，吸引了一群我这样拼命争取生存空间的可怜法师……在密境森林出任务的时候，看着我们垂死挣扎，没有任何救援，没有任何救援。”
  程凡靠着岩石，尽管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你似乎很消极。”
  “消极？也许是吧！”布力眯着眼睛，感受着冥界的气息，“在冥界待上几年，无论是谁都会变得消极……当然，希望你能交到好运。恩，你是第一次来冥界？”布力睁开眼，看了看尹儿和丽米，似乎揣摩着她们和程凡的关系。
  “几年前，我来过冥界。那时这儿还挺不错。”程凡叹了口气，“可是现在……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样，来来去去的骷髅让人厌烦。我想我来错了时间，该回人界去了。”
  程凡一边旁敲侧击，一边注视着布力的反应。程凡很想从他的口中，得到回程通道的确切位置，但是显然，直接向他询问，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不！正相反。”布力一改颓色，眼睛里带着飞扬的光彩，“你们来得正是时候，现在是冥界收获的季节……恩……”布力说着，端详了一下程凡，“看来，你们很轻松啊！”
  程凡耸耸肩，淡淡说：“运气好罢了！”
  “哦，是吗？”布力谨慎地站了起来，“那么，希望你们一直保持好运。我要走了，谢谢你的酒！”
  尹儿站了起来：“请问，能带我们一程吗？”
  “恐怕，不行！”布力的表情很冷漠。
  “为什么？”丽米小心避开布力身上古怪的腐臭气味，“我想，我们能够给你帮助……比如，黑暗治愈术……”
  “根据贵族守则，我不能让美丽的女孩和我一起分享捕捉来的尸虫！所以，我不能与你们同行。”布力叹了口气，“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忠告。如果阴风停下来之前，你们不能挖一个三十米的地洞并把自己埋起来……那么，你们的冥界之行也就到此为止了。”
  尹儿还待说话，程凡把她拦在后面，向布力说：“谢谢你的忠告。”
  “那么，有缘再见吧！”布力退后两步，“回到人界的时候，如果我们都还活着，你可以到黑暗阵线找我，我叫布力……”
  “不过……”
  布力又退两步，“不过什么？”
  “不过，你认为我们能等到阴风停下来吗？”程凡叹了口气。
  布力脸色大变，四下观望：“阴风停下之前，骷髅不会活动。不对，那是尸熊……还有僵尸，还有……你，你感觉到了？”
  程凡缓缓点头。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巨响。
  布力向外看去，几条黑色的气柱正升腾而起。气柱一路推向，后面一群黑影正高速向这样移动过来。
  布力动作很快，他从袍子下面抽出一只精致的法杖。法杖一尘不染，保护相当到位。随即，布力开始吟唱，咒语短而紧凑。
  会是什么？尹儿与丽米惊疑不定。
  程凡一面安慰她们，一面饶有兴趣地看着布力施法。
  忽然，一条黑色气柱毫无征兆地在布力旁边升起。
  “想跑吗？混蛋。”
  一群人骑着马，闪烁着出现在几人面前。其中一个壮汉祼着上身，显出黝黑的肌肉。他拿着一把黑暗短剑，打量着布力并向他怒吼。
  布力苦笑一下，停了下来。
  这群人骑的马通体纯黑色，彪挺健硕，身形高大。马的眼睛是红色的，昏暗的环境里犹如两只小红灯笼。鬣鬃也是红色的，长长的鬣鬃一直披垂到膝下，就像飘曳的红色缎幅，上面带着淡淡的青光。
  “梦魇？”程凡微笑着，问道。
  “眼力不错。八分之一的梦魇血统。”壮汉跳下马，向他们走来。
  “他们是什么人？”程凡低声向布力问道。
  “我不知道。”布力的身体在颤抖，“能跃过骷髅大军，莫非，莫非是冥神骑士？”
  程凡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骷髅大军早就开拔了，只是布力不知道罢了。
  冥神骑士，别开玩笑了？有衣服都不穿，穷成这样的冥神骑士吗？
  如果有可能的话，程凡倒想把小呆叫出来，让这个没见过市面的家伙见识一下真正的冥神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