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作者:盈风02    更新:2021-12-03 02:05
  她笑了笑,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中,起身离开餐厅。
  塔特拉堡是个很小的城镇,在地图上用最小的行政区划图标来标示。炎热,干燥,空气中悬浮着来自北部撒哈拉的沙粒,行走的时候不得不用面纱掩住口鼻。但即使再恶劣的生存条件下,依然会有人类活动的踪迹,在困厄中坚韧的生命让人肃然起敬。
  海遥往旅舍走去。长长的头纱在风中款摆,脚踝上金色的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叮当作响。在夜晚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她像一个白色的幽灵踏着催命的铃声,不知从何处而来,又会猎走谁的灵魂。
  狩猎恶魔的天使,游走在天堂和地狱之间。
  空气中有极其细微的不寻常波动,她停下脚步确认。看来,对方也是使用术的高手了。
  念动咒语,她张开五芒星的结界,将所处的街道置于保护之下。
  一声轻笑,从五芒中的一点发出。随着笑声,一个矮小的男子从黑暗中走到她面前。
  他穿着五彩斑斓的服装,看上去好像马戏团刚刚作完表演的小丑,脸上还夸张得画了一滴眼泪。
  “天狱门主,久仰。”他的笑容单纯天真,一派无害的样子。
  “暗夜的愚人?”对方的装束和传闻不谋而合。想不到她还没开始行动,他们先找上了天狱门。
  一张塔罗牌飞向她,在她面前慢慢直立起来。果然,牌上的图案是愚人。
  “久仰。”她伸出右手食指隔空虚点,愚人牌燃烧成灰烬。“暗夜,是准备向天狱门挑战了?”
  愚人扁了扁嘴,带着哭音说道:“唔,你干吗烧了我的牌?你是坏人。”只不过一秒钟,他又笑得如同孩童,“我们之间,迟早会交手。”
  “那么,今天就当作热身吧。”说话间,海遥的琴弦如吐信毒蛇一般向对手扑去。
  愚人手中多出一根手杖,和她的琴弦缠在一起。他的笑容有点狡猾,头上的桂冠突然断裂,飞舞的花叶变成一把把泛着蓝光的匕首射向海遥。
  海遥跃起,在半空轻巧旋身。脚链自动断开,金色的铃铛布满她身前空间,接下愚人发出的暗器。铃声悦耳,满天花瓣如雨,另一根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缠上他的颈项。
  花落,铃消,方才的一切是双方的幻术。真实的胜负已分,愚人的生死握在海遥手中。
  “果然厉害。”生死关头,愚人还能笑得无邪。“能死在天狱门主手下,是我的荣幸。”
  她笑笑,松开琴弦。“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告诉魔术师,暗夜的战书天狱门接下了。”她收起结界,“不过,黑暗战胜不了光明,我一定会赢。”
  “咯咯咯。”愚人笑着远去,“那可不一定。”
  今天她无法再杀第二个人。海遥的脸上浮现无奈的苦笑。所以她才放过了他。
  暗夜,一个以塔罗牌为代号的杀手组织。这群神秘的赏金猎人,他们终于要走到台前了吗?
  弯月如钩,月光似水。在陌生的城镇,陌生的街头,她在明月下叹息。
  光明,究竟是为谁守护?
  在米兰时装界,LY这个服装品牌无人不晓。姑且不论他每一季推出的设计总有与众不同引领潮流的创意,也不论他的商店是否是最多明星光顾的高级时装店,单就他的创始人本身而言,已经是一个传奇。
  兰斯洛•原,十年前以模特儿身份出道,迅速成为T台上最耀眼的明星。神秘的东方特质,与高贵优雅的贵族气质完美结合,他的魅力无与伦比,牢牢占据各大品牌首席男模之位。
  他也并非徒有美貌的花瓶男人,十年后的他一手创办的LY不仅和BOSS,阿玛尼,瓦伦蒂诺等著名品牌平分秋色,他本人更被誉为T型台上“不世出的天才”。毕竟像他这样,一身兼任模特和设计师,还能同时都交出出色成绩单的人并不多见。
  原慕天,是他为自己取得中文名字,没有特别含义。当年去香港走秀的时候,面对媒体询问他随手翻到字典上这三个字,就给自己定下这个名字,如同小孩子办家家酒那样随便。就像他做很多事情一样,随心所欲。
  二十六岁,这个俊美非凡的男人,正朝着事业巅峰稳步前行。
  米兰斯卡拉歌剧院,今晚上演的是普契尼的独幕歌剧《女妖》。
  二楼的贵宾包厢内,坐着一位衣冠楚楚的美男子。对面包厢内的美丽女士显然对这位蓝眼睛帅哥产生了浓厚兴趣,望远镜镜头片刻不离他的身影。
  “哇。”镜头里出现的另一个身影,让美女发出一声轻呼。
  “怎么了?”听到她呼声的同伴,赶紧观察对面。真的很过分哦,什么时候又进来一个美男子啊?两个男人,竟然都比女人还要漂亮,实在太过分了。
  “对面的女士,似乎有些小小的骚动。”亚历山大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得对身旁的男子说道。蓝宝石般的瞳仁,隐含戏谑的光芒。
  原慕天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对面。“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垂下眼睛看手中的节目介绍,绑在脑后的头发滑过肩膀,衬托着一张绝美的脸。
  这张精致的面容,与十年前相比更加夺目。浸润黑暗的岁月,将邪恶一层层镀上美丽的容颜,恶魔是世间的异类,对人类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看着他,就像看自己的影子。这十年,他们逃离伊甸园,完成了对上帝的背叛。神最宠爱的儿子,终于堕入黑暗的地狱。亚历山大微笑,看着歌剧院的顶灯一盏盏熄灭。自然法则是黑暗与光明交替笼罩世界,此刻他们已经掌控了黑暗王国的最高权力,接下来是如何一步步战胜光明。帷幕升起,一束追光打上舞台。
  慕天靠着椅背,倾听着前奏曲。北欧流传的神话传说,被未婚夫抛弃的少女安娜,香消玉殒的灵魂不甘心的在林间徘徊,终于变成女妖,找到负心人复仇。背叛,自古就是。
  “愚人和天狱门主交过手了。”他的声音很轻,刚好送入他耳中。
  “胜负如何?”亚历山大侧身,在漆黑的剧院中,蓝色的眼珠泛着冷凝的光。
  “是个很强的对手。”慕天仍旧是漫不经心的表情。
  “你已经有了对策?”原慕天有自己的行事风格,不到他出手的时候,对手永远猜不透他手里的牌。
  他没有回答亚历山大的问题,静静欣赏女高音的优美歌喉。当安娜唱起“如果我能像你一样渺小”的咏叹调,他转头看着身边认识了十年的男人。“你知道最残酷的杀人方法是哪一种?”
  他不动声色等着慕天的答案。果然他回答了:“背叛爱你的人。”低沉邪魅的声音,若是用来杀人,必定也是温柔到让人落泪。
  二十六岁,真正的原慕天——暗夜的魔术师——一个张开巨大黑色羽翼的恶魔,站在邪恶的山顶,俯视着芸芸众生。
  京都上京区御所附近的街区,一幢日式住宅掩映在浓密的绿荫下。看外表它毫无特殊之处,但若是你从高空俯瞰就会发现,整幢建筑构成了一个五芒星的图案,中心是一棵花繁叶茂的樱花树。这个季节,樱花早已凋零,为何它还能开得如此茂盛?
  这里,就是天狱门的总部所在地。
  从沙漠回来后,海遥的脸严重蜕皮,尤其是鼻子附近的T字区域。
  “小姐,我给你带上的防晒护肤用品,你怎么一点都没用过啊?”义正严词指责她偷懒的人是小女仆莱莱。
  海遥坐在长廊下,背靠廊柱悠闲得吐着烟圈。“我是去追匪徒,哪有时间涂这些瓶瓶罐罐?”
  身着黑色女仆裙,外系白色围裙的莱莱气急败坏得抢下她叼着的香烟。“小姐,你是女生,不能学男人吊儿郎当的模样。你看看,连御风哥哥都比你斯文。”
  被点到名的御风正在里屋品茗,听到莱莱的指控,俊秀的脸上浮起一个羞涩的微笑。
  “真受不了。早知道她这么啰哩叭嗦,打死我都不会收留她。”海遥伸腿,从方才半躺着的石阶上翻身而下,大大咧咧一步跨进房门大开的屋内,脏兮兮的长靴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留下灰突突的鞋印。
  “小姐!”莱莱悲愤得尖叫。唉,改造她家小姐成为淑女的努力第一千零一次宣告失败。
  海遥没理会她的抗议,抄起矮桌上摆放的茶盏,一气喝光。
  “你这种喝法,叫做牛饮。”御风叹息着摇头,微笑的同时有一抹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他和莱莱一样都想改掉她不拘小节的习性,但他不会强迫她改变。
  她是天狱门主,背负着无法逃避的责任。所以他希望她的人生能过的开心一点。
  “我在塔特拉堡,遇到了暗夜的愚人。”脱下靴子,海遥盘腿在御风对面坐下。
  “结果呢?”听到暗夜这个名字,御风微微动容。
  “下一次相遇,”她的目光飘向庭院中的樱花树,莱莱正在树下卖力得刷她的靴子。“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天狱门和暗夜,象征光明和黑暗的两极,命中注定的生死对决。她既不能害怕,也不能退缩,因为她是天狱门主。十年前,当她的手穿过那个人的心脏时,她的命运已经被决定。
  被那个人悲伤的目光刺痛心脏,当时的他也一定有着相同的痛苦。她的手在桌下不自觉握紧,控制情绪的波动。最近频繁得想起他,仅次于十年前他刚刚离开的时候,她又会有好多个难眠之夜了。
  “你们是偶遇,还是他特意在那里等你?”御风垂着眼睑,问出脑海中思考的问题。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