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微微挑眉，目光转向于禁：“文则，此言何意？细细说来。”
  于禁策马上前半步，分析道：
  “卑职随典将军查验过城外遗留的黑山军尸首，发现两点异常。”
  “其一，彼等虽衣着杂乱，但内衬衣物、鞋履乃至随身携带的干粮袋，质地规格竟隐隐相似，不似寻常匪寇拼凑之物；”
  “其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这些尸首身上，除了残破兵刃，竟无任何能证明其身份、来源的私人物品，干净得异常。”
  他顿了顿，继续道：
  “加之这几日我军多方查探，竟未在兖州周边发现任何成规模的匪巢。”
  “种种迹象，实则指向一件事.......”
  吕布眼中精光一闪，接过话头：“你的意思是......攻打兖州的这批‘黑山军’，根本就是假冒的？”
  “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统一换上了土匪的装束，冒充山匪前来劫掠？”
  于禁郑重地点了点头：
  “侯爷明鉴！卑职以为，大有可能！其目的，无非是浑水摸鱼，借黑山军之名行劫掠之实，即便事败，也可将罪名推给黄巾余孽，自身则可悄然遁走，不留把柄。”
  吕布听完于禁的分析，又结合了几种可能性，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若真如此......”吕布的声音带着冷意，“那咱们面对的，就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一条藏在暗处，随时可能扑上来咬一口的毒蛇了。”
  “文则，观察入微，分析在理，不错！”
  于禁躬身道：“侯爷谬赞，此乃卑职分内之事。”
  典韦也明白了过来骂道：“他娘的！原来是帮披着羊皮的狼！装神弄鬼！让俺逮到，非把他们的皮扒下来不可！”
  吕布摩挲着下巴，在脑海中飞速推演：“若真如文则所言，是有人假扮黑山军.......那他们费这番功夫，目的究竟何在？”
  典韦抢着回答，声音如同破锣：“那还用说？肯定是来抢粮食的呗！”
  “看兖州空虚，想攻下来狠狠捞一笔.......”他说到一半，自己先乐了，拍着大腿大笑起来。
  “哈哈哈！可笑死俺了！这帮蠢货也不打听打听，兖州自己都穷得叮当响，耗子进来都得含着眼泪出去！”
  “他们还想来抢粮？怪不得刘岱那老小子都能把他们打跑！原来是扑了个空，发现是座穷得掉渣的空城！”
  于禁待典韦笑完，才沉稳地补充道：
  “典将军所言，是一种可能。但卑职检查那些阵亡的‘黑山军’尸体时，留意到他们随身携带的干粮并无短缺迹象。”
  “更重要的是，一支军队若粮草不济，军心必然涣散，很难做到如此令行禁止、行动划一。粮草，乃是士气的根基。”
  吕布赞同地点了点头，接口道：
  “文则考虑详细......而且，你们发现没有，自我们入主兖州己过五日，从第二天起便开始着手剿匪、肃清地方，一个落单的‘黑山军’溃兵都没抓到过。这太反常了。”
  他目光扫过眼前荒芜的田野，继续分析：
  “若他们真为劫掠粮草而来，即便不敢与我军正面交锋，也绝不可能如此安静。”
  “缺粮的军队，如同饿狼，必然会化整为零，西处出击，寻找一切可以果腹的机会，制造混乱。”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突然人间蒸发.......”
  于禁立刻附和：“如此纪律严明，行动干脆，事后又能迅速隐匿行踪，绝非为饥馑所驱动的乌合之众所能为。”
  于禁他有建功立业之心，投靠鲍信也就是为了更好的施展才干，现在首接做了吕布副将典韦的亲兵，还颇受重用，自然做事一丝不苟。
  把他所见所思全部拿出来分享。
  典韦与有荣焉，用力拍了拍于禁的肩膀，得意地对吕布说：
  “侯爷你看！俺就说文则是块好材料吧！不愧是俺重点培养的好兵！脑子好使！”
  吕布翻了个白眼......这是本侯看中来辅佐你的......让你俩性格能够互补一些......
  他暂且没有搭典韦的话，顺着于禁的思路往下说：
  “既然排除了为粮而来，那他们的目标就更值得玩味了。”
  “或许......他们就是看准了乔瑁暴毙，兖州权力真空，内部混乱的时机，想来趁火打劫，夺取城池？”
  于禁沉吟道：“侯爷，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或许......并不知道兖州内部的具体情况。”
  “他们只是按照‘州牧新丧，境内必乱’的常理来判断，以为可以趁虚而入。”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兖州上下，从刘岱到普通士卒，乃至百姓，都觉得乔瑁死了更好！”
  “刘岱临时主持大局，见到‘黑山军’来攻，自然以为是来抢粮劫掠的，为了身家性命，必会率领全城军民拼死抵抗。”
  “那支假扮黑山军的军队见兖州抵抗意志如此坚决，完全不似想象中的混乱脆弱，担心久攻不下反被咬住，暴露身份，所以才会一击不成，便立刻远遁，毫不恋战。”
  吕布嗤笑一声，将那点萦绕心头的猜测暂且压下，语气恢复冷静：
  “眼下这些都还只是我等凭空推测，做不得准。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条线索不能断。”
  他心中己然明晰，这更像是一场因信息不对称导致的阴差阳错。
  那支假冒黑山军的队伍，目标是趁虚而入夺取城池，他们以为乔瑁身死，兖州必然大乱。
  却万万没料到，兖州上下对乔瑁早己失望透顶，反而在其死后空前团结，他们不怕正规军来攻，只怕那些真正烧杀抢掠、断他们生路的饿匪。
  一方想偷城，一方怕抢粮，这误会闹得着实不小。
  他吕布白捡一个便宜.....背后可能是这番博弈和误会之后产生的！
  但这假扮黑山军之人......究竟会是谁呢？
  吕布脑海中闪过几个名字，又一一排除，暂时难以确定。
  他不再纠结，果断下令：“既然如此，明面上的大军搜剿可以暂缓，以免打草惊蛇。”
  “传令下去，兖州周边各县，多派精干斥候，化装潜入，重点查探是否有成建制、军纪严明的陌生军队驻扎痕迹！”
  “尤其注意那些看似平静的县城，说不定当地官员都己被买通，为其提供庇护！一旦发现任何可疑队伍，立刻回报，绝不可轻举妄动！”
  于禁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抱拳请命：
  “侯爷！末将愿往！末将与带来的十二名同乡，皆是外地生面孔，不易引人怀疑，正适合执行此类斥候任务！”
  他略微压低声音，补充道，“末将.......与同乡们，都渴望能立下功劳，不负侯爷与典将军信重。”
  吕布看着于禁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建功立业之心，欣赏地点了点头，笑道：
  “好！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有此锐气，甚好！”
  “此事就交由你负责，速去安排。记住，此事透着诡异，务必谨慎行事！”
  “末将遵命！”于禁郑重领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转身便去召集同乡部署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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