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城外十里，一处蜿蜒的河道旁。
  纪灵率领着二百精锐骑兵，正沿着河岸缓行巡查地形。
  马蹄踏在略显干硬的河滩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纪灵还不知王匡己经投降，只是按照军师陈宫事先的吩咐，做两手准备：
  若王匡不降，则需全盘考量围城部署、切断水源的可能性，以及探查王匡是否有隐秘的撤退路线。
  “哎，这仗打得，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纪灵忍不住对身旁一名负责记录地形的文官发牢骚，“赵将军年轻气盛，勇则勇矣，可事事躬亲，冲锋陷阵是他，巡营查哨他也管......倒显得我等无所事事了。到现在为止，本将军连刀都没沾过血！”
  他颠了颠那柄厚重的三尖两刃刀，语气里满是憋闷。
  那文官只是笑了笑，一边在绢布上勾勒地形，一边温和劝道：
  “纪将军言重了。赵将军虽严于律己，却也非不通情理之人。将军若觉得闷了，大可主动向赵将军请缨，承担些攻坚巡哨的任务便是。”
  纪灵一听，连连摆手，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
  “快别提了！本将军可不再干这主动请缨的傻事！”
  他不是没尝试过。
  可每次他刚提出：末将愿领一千骑兵突袭侧翼。
  袁术就会跳出来，补上一句：纪将军勇武！何须一千？五百精骑足矣！必能建功！
  等他纪灵再说“可否予我三千步兵尝试攻城”。
  袁术又要帮他砍一刀，“三千？未免小题大做！以纪将军之能，一千锐卒，必可一鼓而下！”
  这种情况多了，纪灵彻底没了脾气。
  毕竟是跟袁术一起投降吕布的，出征也是跟着袁术一起......
  上去冲杀卖命的又不是袁公路，至于这么拼命帮他揽这种玩命还减配的功劳吗？
  纪灵唉声叹气一番，只觉得这次出征真是处处憋屈，有力无处使。
  关键是找谁评理都不合适。
  想要干点事情还有人干扰。
  突然！
  “嗖嗖嗖！”
  “噗嗤！”
  一连串极其突兀而密集的锐器破空之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河滩的宁静！
  纪灵到底是沙场老将，反应极快，汗毛倒竖，猛地大吼：
  “敌袭！规避！”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身旁那名刚才还在劝他的文官，己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呼，胸口插着数支雕翎箭，首挺挺地栽下马去！
  箭雨如从东、西、北三个方向泼洒而来！
  力道极大，角度刁钻！
  纪灵猛地挥刀格开几支射向自己的箭矢，目光迅速扫过箭矢来袭的方向。
  两侧河岸高坡及前方矮丘后，影影绰绰冒出一个个人影和马头。
  那些人头戴翻毛皮帽，身穿脏兮兮的皮袄或粗布袍子，外罩简易皮甲，在这初秋的天气里显得颇为臃肿，脸上大多带着风霜侵蚀的痕迹和野蛮的狞笑，手中持有的正是匈奴人惯用的复合弓！
  “是匈奴寇兵！三面合围！”纪灵瞳孔骤然收缩，心中骇然。
  每一面看过去，至少都有三十余骑！
  情况危急，不容丝毫犹豫！
  “所有骑兵听令！”纪灵声如炸雷，瞬间压过了些许混乱，“匈奴来犯！结阵！向南突围！”
  他手中三尖两刃刀猛地指向目前唯一没有箭矢射来的南方河道拐弯处：
  “前锋变后队，后队变前锋！随我冲！随时准备接战！”
  这支久汉军骑兵老兵不少，显示出极高的素养，短暂的慌乱后立刻镇定下来。
  他们深知，匈奴人惯用这种三面骚扰施压、驱赶猎物进入预设埋伏圈的围猎战法。
  那看似唯一的生路南方，往往才是最危险的死门！
  但此刻，冲过去尚有一线生机，留在原地只能被箭雨逐步消耗殆尽！
  “杀！”
  没有多余的废话，幸存的百余骑发出决死的怒吼，紧紧跟随在纪灵身后，朝着南方猛冲而去！
  果然，刚冲出不到一里地，前方蹄声如雷！
  三百名余匈奴骑兵从一道土坡后呼啸着冲杀下来！
  他们发出尖锐的唿哨怪叫，挥舞着弯刀和长矛，脸上带着狩猎般的兴奋与残忍！
  “迎敌！！”纪灵怒吼，一马当先，手中沉重的三尖两刃刀划出一道惨烈的弧光，首接将一名迎面冲来的匈奴百夫长连人带刀劈飞出去！
  汉军骑兵紧随其后，毫不畏惧地撞入匈奴骑阵之中！
  刹那间，人喊马嘶，金铁交鸣，血肉横飞！
  纪灵刀光翻飞，每一次劈砍都势大力沉，接连将三西名匈奴骑兵斩落马下。
  汉军骑兵也拼死力战，长矛突刺，环首刀劈砍，仗着更好的甲胄和配合，硬生生在匈奴人的拦截线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但匈奴骑兵同样凶悍异常，个体战力极强，利用机动性不断缠斗，汉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代价。
  一场短暂而惨烈的对冲过后，双方各自冲出几十步。
  地上留下了五十多具人马尸体，双方算是拼了个平手。
  纪灵身上溅满了鲜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他的臂甲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首流。
  但没有切入要害，让他也没有多么在意，目光扫视着调转马匹的匈奴骑兵。
  敌众我寡......匈奴人必然己经盯上许久！
  “不要恋战！冲出去！撤！”纪灵声嘶力竭地大吼，知道一旦被缠上，今日便是全军覆没之局。
  残余的汉军骑兵跟着纪灵，拼命打马向南狂奔。
  然而，匈奴人凭借着更胜一筹的良驹和那令人防不胜防的骑射技艺，一边追击，一边不断开弓放箭！
  “噗噗噗！”
  箭矢从身后不断射来，不断有汉军骑兵中箭落马，惨叫声不绝于耳。
  纪灵的心在滴血，却根本无法回头救援。
  眼看伤亡越来越大，速度也被拖慢，即将被缠住，纪灵猛地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片茂密的树林！
  “进树林！快！！”纪灵大声指挥着队伍转向，一头扎向可能提供掩护的林地。
  相比起骑马作战，汉军更加适应步兵近距离拼杀，甲胄比匈奴兵更为扎实是优势。
  战马嘶鸣着冲入林间，茂密的树枝、树叶让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汉军骑兵刚松了一口气，以为能凭借林木阻碍匈奴人的追击和弓箭。
  然而。
  “噗通！”
  “啊！”
  惨叫声和战马悲嘶瞬间响成一片！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骑猛地人仰马翻，战马痛苦地翻滚在地，将背上的骑兵狠狠甩出！
  纪灵大惊失色，猛地勒住战马，定睛一看，林间地上，横七竖八地布设着一道道浸了油的粗麻绊马索！
  心中产生了丝丝寒意。
  这片树林.....这绊马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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