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作者:刘白羽    更新:2021-12-03 01:36
  现在看,空军作为一个现代化的复杂军种要求必须严格。我见了军委、总部的领导就讲,刘亚楼的严格要求严谨作风,是反映了空军的特殊规律的。刘亚楼当司令,下面做的好他当场表扬,做不好马上批评,毫不客气。那时,我们这班当师长的做事,谁也不敢有半点马虎。
  不错,刘亚楼这个司令有点霸道,在空军,他当家,说了算,吴法宪只有唯唯诺诺,没有说话的份,不免万马齐喑,一言堂,大家都不太敢讲话,见了他像老鼠撞见了猫,都怕。但是,这个人并非铁石心肠,冷酷无情,他骨子里对人非常关心。比如那时各部队党委书记当家,党委书记大多来自陆军,军龄长,资格老,军政矛盾比较突出。刘亚楼在空军就特别强调要扶持我们这些年轻的飞行干部,在技术、作战上要尊重飞行干部。
  训练摔了飞机,飞行干部压力很大,他总是先批评后安慰,再鼓励你总结教训,振作精神好好干。每次到部队来,他都要去看望飞行员、地勤人员,记得为了让夜航大队体息好,连宿舍应挂什么样式的窗帘他都亲自过问。
  1965年他临死前两天,我们去看他,人已经不行了,还躺在床上艰难地修改歌剧《江姐》的歌词。他把“春蚕到死丝方尽”这一句改成了“春蚕未死丝不尽”心情写照,催人泪下。总之,他又是一个有血有肉,很懂感情也很讲感情的人。
  用历史唯物主义观点看,毛主席当年挑刘亚楼来组建空军,人选的非常准,非常对,他无疑是我最为敬佩的老红军出身又最具现代意识科学观念的高级将领之一。我认为,有许多人写过刘亚楼,老实讲至今没有一个人能真实地把他写出来。年轻人,你不想试试看?
  我坦言,我的笔太拙,亦难将此人真实写出,唯能直录而已。采访毕,如有心得,汇集于一,乃更确信刘亚楼是一位会使所有对手都感头痛的中国空军统帅。
  呜呼,1958年,国民党空军如果不很好地研究自己的对手,将犯绝大的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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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18日夜, 南京军区空军司令员聂凤智中将刚刚进入梦境,即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拿起听筒,耳边传来刘亚楼的福建普通话:“老聂,主席今晚发话了。”霎时,聂凤智睡意全消,顺手拿起一支铅笔,边听边做记录。
  形势、任务交待完毕,刘亚楼说:“老聂,军委已决定,组建福空,要你去当司令官。你不要到北京来,立刻到福建去,你的委任状随后就到,把战前各项准备工作全面抓起来。切切注意,一要迅速组织强有力的指挥机构。二要使用战斗力强、有实战经验的部队,力争打好第一仗。三要健全各机场的保障机构。四要采取逐步推进方式完成空中转场,隐蔽好我战略意图。”
  19日凌晨,聂凤智已站在福建晋江罗裳山简陋的空军指挥所以新职务下达第一道紧急备战令。这一历史性画面标志着,半年前拟就的空军入闽作战预案,即将由白纸上的黑色铅字变成白云间的银燕展翅,争夺闽海制空权的好戏终于拉启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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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六十年代,空军中便有“北刘南聂”的说法,其实,刘、聂是上下级,一般是不宜相提并论的,人们如是说,表明了对两位陆军出身的空军将领的信赖和尊敬,同时,也饱含了对一南一北两位将军犹如红花绿叶般交相辉映配合默契的赞誉。
  无巧不成书,聂凤智周岁那年,父母给他取名时,偏偏用了一个“凤”字,几十年后,聂凤智曾半开玩笑地说过:我这个人属鸟,命中注定要同天空结下不解之缘的。
  然而,长久以来,他并不是天际翱翔飞舞的“彩凤”分明是林莽中威风八面的“猛虎”
  聂凤智,陈毅三野中公认的一员虎将,一位军史专家评论道:在我军一些重大战役,如著名的莱芜、孟良崮、济南、淮海、渡江、上海战役中,差不多都有聂凤智的精彩表演,虽然他不是主角、统帅人物。闻名全国的“济南第一团”、“十人桥”、“渡江第一般”和人们所熟悉的文学作品《渡江侦察记》、《战上海》都记叙着聂凤智的九纵在华东战场上纵马驰奔、创造的一个又一个胜绩。
  聂凤智第一次见到飞机是在1932年。湖北孝感县的一个草坪上,停着中国工农红军缴获的第一架国民党飞机。一群年轻的红军士兵围着它指手划脚,观看新奇。
  其中一位矮个、精瘦的小鬼,张大嘴巴,瞪着眼珠,好奇地想:这球怪物是怎么飞上天的呢?他当然不曾想到,20年后,自己竟当上了指挥好几百个“怪物”的司令官。
  1952年,聂凤智奉调北上,任中朝联合空军司令员。老虎如果生出翅膀来,飞上天去的将是一只带着钢牙利爪的“凤”
  朝鲜空战,无论飞机数量、装备质量和技术水平,聂凤智都明显处于下风。美国空军拥有一大批参加过二次大战、实战经验相当丰富的王牌飞行员,号称“空中霸主”聂凤智麾下,尽是一些初出茅庐,在战斗机上只飞过几十上百个小时的楞小子。开始,很多人私下里认为,双方实力悬殊,这个仗不好打。不好打也得打,聂凤智不辱使命,在实战中摸索研究,总结出一套独特的战法,终于扭转了被美国空军镇头欺凌的局面,把空中战场从鸭绿江畔推移到清川江一线,形成令美国空军也望而生畏不敢妄入在世界空战史上知名度甚高的“米格走廊”美国空军参谋长不得不承认:共产党中国几乎一夜之间变成了世界主要的空军强国之一。
  从朝鲜战场回来,他的经历中又多了一份他人尚无的殊荣:我军鲜有的既指挥过地面战役又指挥过现代军种作战的将军。
  经验,是财富也是优势。1958年空军入闽参战,司令官非聂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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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凤智在罗裳山一块狭小的平地上召集自己刚刚组成的指挥机构,进行简短的战前动员。给人们留下最深印象的两句话是:若要战胜敌人,我们必须赢得时间。
  若要赢得时间,我们必须战胜自己。
  他指的是在恶劣的天候、艰苦的工作生活环境里,所有人都必须咬紧牙关,连续奋战,满负荷、超负荷、超超负荷运转,在军委、空军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一切战斗准备。
  并不高大的他伟岸地立在高处大声说道: 我的要求很简单,你是一台100千瓦的发电机,必须给我发出300千瓦的电能来!
  顷刻间,天降暴雨。他不动,继续他的讲话。他的队伍也不动,一片草绿色和整个罗裳山融为一体。
  远山云浓处,有闷雷隆隆作响,在沟壑峰谷间回旋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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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下打听当年蹲过罗裳山指挥所的“老坑道”于是,我在福州空八军司令部见到了杨国华。1958年,杨老任福空指挥所雷达参谋,退休前最后职务为空八军作战处长。他退也不休,从未闲着,被部队返聘为调研员,专攻中国空军发展史。研究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格外亲切有兴趣的缘故吧,如今,他已是五十年代台海空战问题的专家。初次相识,看他斯斯文文地引经据典纵论历史,不觉得他曾是一位军人,而更像一位教授。
  1958年空军入闽, 和炮击金门是一回事, 也是两回事。空军入闽是1957年底主席、中央就定了的事,只剩下一个时机问题。当然,如果没有朝鲜战争,空军早就入闽了。1958年发生中东事件,促成了空军即刻入闽,紧密配合炮击金门。
  在福建原来有个空一军,是由防空一军归建过来的,只管高炮、雷达、探照灯和机场修建。1954-1958年间,先后建成福州、漳州、连城、龙田、晋江、惠安、崇安七个机场,但是没有摆飞机。空一军是“空”一军,徒有虚名。
  1958年7月19日, 接到命令,由南空机关一部、浙江空五军大部、福建空一军全部,组建福空,聂凤智任司令员。要求几天内必须完成空战准备,确实十万火急,火烧眉毛。
  福空指挥所设在晋江罗裳山的掘开式坑道里,64平米大的一个地洞,硬塞进去作训、通信、标图、电台各类参谋人员一百多人,天气闷热潮湿,加上通风又不好,人待在里边臭气熏天,刚进去,扑面呛鼻的汗臭真能让你窒息,把人冲个斤斗。聂凤智也在里边办公,他每天半夜三点进去,中华牌香烟一叼,开始工作,除去吃饭、方便,不出洞,一直干到日头落山,才出去眯一觉。
  将指挥所建在罗裳山是因为那个地方比较适中,前面就是晋江机场,靠漳州、惠安机场也较近,通信联络、指挥作战都便利。但生活条件就相当艰苦啦,根本就没有营房,只有聂凤智有一个几平米的小土房休息、吃饭,其他人全住帐篷。帐篷四面透风,漏雨、扬沙、蚊虫咬,人就在里边吃饭睡觉,毫无办法。帐篷搭在一片桂圆林中,那年桂圆大丰收,果大水足,甘甜如蜜,一嘟噜一嘟噜吊在头顶,伸手可触,晚上散发出阵阵诱人的清香,弄得人一天到晚嘴里头老在分泌唾液。恕我坦言,我们不少人意志“薄弱”没有做到像当年驻锦州的部队那样,用坚强的纪律性抵御住摘食老百姓苹果的欲望,所以四下无人时,扯下几个桂圆尝鲜的事时有发生。惭愧。
  其实,我们的意志还是相当不错的,条件那样艰苦,没有人发牢骚、讲怪话,哪里有什么上下班时间啊,所有人都是使出浑身最大劲拼命干,分秒必争,先同时间打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