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者:[美]萧逸    更新:2021-12-02 21:57
  想到这里,曹剑一面用胳膊肘子轻轻地碰了一下身边的王大任,紧接着脚下用力一端,“呼!”一声,蓦地扑了过去。
  那人在曹剑身形乍然扑出的一霎,上肩忽然向着右侧方转了半转——这当儿曹剑的身子已虎也似地扑到了眼前,既然明白了对方打家劫舍的意图,曹剑可也就手下绝不留情,身子一扑上,掌中刀顺水推舟,直向着对方那个羊须怪客当头顶上直劈了下来。
  这人身形半移,其实早就摆好了架势,曹剑的刀势一到,他双手同时递出,其势如电,只一下已按住了对方的双肩。
  ——落掌、转身、出手。
  三个动作连成一式,只听见“呼!”地一声,曹剑偌大的一个人,竟然连人带刀一并给抡上了半天,“噗!”一声摔向墙角,“哗啦啦”钢刀亦复出手,这一摔的力道极其猛劲,曹剑连声音都没出,登时就闹过了气,昏了过去。
  这一手快到极点,只把一旁目睹的马立及王大任吓得打了一个寒颤。
  王大任一惊之下,本能地向前一个疾扑,来到了对方灰衣怪客右侧,一只特大号的虎头钢钩,由下而上,向着对方上身直卷了过去。
  灰衣怪客像是自负极高,眼睛里压根儿就没把对方这三个人看在眼里。那双直立在当地的脚步,甚至连移动也不曾移动一下。
  眼前王大任的虎头钩由下而上,倒卷起一片长虹,眼看着将伤及对方面颊,灰衣怪客冷哼了一声,一只右手霍地向上抡起,一个反力之势,已紧紧地捏住了对方虎头钩的刃口背面。
  王大任用力一夺,只觉得对方力道十足,简直动弹不得。他既惊又怒,却也不想想对方既然有如此力道,当然不是寻常之辈,凭自己这两下子,如何配与对方动手?
  心里一怒,虎头钩既然夺不下来,脚底下也不能轻易地放过了他,右足一转施了一招醉踢莲花,“叭!”地一脚,向着对方面门上直踢过去。
  那人只是晃了一下脑袋,王大任这一脚便落了个空。这可是出腿容易,收腿难了。
  王大任一腿落空之后,再想收腿可是万难了。
  灰衣人似乎对擒拿式摔跤很有一手,一出手即拽住王大任的腿肚子,看来几乎是与曹剑的情形一样,随着他单手向外一翻,王大任连手上的虎头钩也不要了,整个人忽悠悠地飞了出去。
  这一次摔得比前一次可要高多了,落下的方向显然对准了那只石头狮子,如果摔上了,王大任再想保全住这条性命,可是万难。
  一旁注视的马立,看到这里吓得“啊!”了一声,不用眼看,想也能想得出来,肉身子撞在了石头上,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如果是脑袋瓜子碰上了,准保是当场开花,脑浆迸裂。
  就在这要命的一霎,一条人影由斜刺里窜了出来。
  这一次非但是马立吃惊,就连那个灰衣怪客也吓了一跳。
  说时迟,那时快。
  这人出来的身法,真可当得上“绝快”二字。像是鬼影子一样,只是那么闪了一闪,已抢先落在了那具石狮子前面。
  落地,长身,紧接着双手同出,只那么轻轻一托,已把空中直坠下来的王大任接到了手上,然后轻轻转手,把王大任放在了地上。后者虽然没有被摔着,却也吓得面无人色。
  各方目光聚集之下,才看见了那个随后现身之人的模样——长长的身子,一身夏布长衣,想是不愿意现出本来面目,特意在口鼻上下扎有一块方巾,掩饰了他的真面目,所能看见的只是那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
  “朋友,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招呼你的并肩子(黑道语同伴之意),赶快走人吧。”
  他语气不徐不疾,每个字都极有劲道,充耳而来,对方想要不听都不行。
  灰衣人自从对方乍然现身接人之一霎,已看出了他的不同凡俗,心里顿时一惊,这人既是蒙面现身,显然不欲人识,不知他的出身来路如何,在黑道规矩上来说,对方这种横为插手的作风,最是犯了同行之大忌,黑道语谓“踢盘子”,对当事者是奇耻大辱之事。
  灰衣怪客自负颇高,以他昔日在道上之名声,这个脸他可是实在丢不起。
  “哼哼……”冷笑了一声,灰衣人打量着对方这个人,“相好的,你报个万儿吧,想蹚混水,得拿出点什么才行。”
  蒙面人点点头道:“你们沈邱四老的名号我听过,阁下大概就是要命鲍无常吧。凡事见好就收,你们哥四个这半年干的什么勾当,明眼人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够了,该歇歇手了。”
  灰衣人被对方当面指出了名号,确实吃惊不小,对方既然明知自己的身分,而竟然横加插手,可见是有恃无恐,倒不可加以忽视了。
  被称作要命鲍无常的人发出了阴森的一串笑声,他两手前攀,一双足尖频频企动着,想是在蓄积着一种内功力道,只听得他身上发出了一连串的骨响声息,有无异相,当可证明他功力之深湛。
  蒙面人一声不响地注视着他。
  要命鲍无常之所以得了这么一个外号,起因于他的惯于杀人,目下情形,似乎已经失去了缓和的余地,若非知难而退,他只有与对方放手一搏之途。
  陡然间,鲍无常身形转动,有如旋风一阵,“呼!”地来到了蒙面人跟前。
  蒙面人早就等着他。
  鲍无常身子斜倚过来,其速之快,出人意料之外,就在身子半转之间,一只右手已霍地抡起,五根手指箕开着,直向着蒙面人胸膛之间猛力直插了下来。
  蒙面人凹腹吸胸,身子向后霍地一坐,鲍无常的这只手紧紧擦着他的衣边落了个空。
  一式走空之下,鲍无常陡地拔手而起,旋风也似地转了半个圈子,来到蒙面人的左侧方,这一次改右而左,两根手指头上其力万钧,施了一招二龙夺水,直向着蒙面人那双炯炯双瞳上力戳了过去。
  这一次蒙面人便不甘心只守不攻了。
  随着蒙面人的颈项向后一个仰翻之势,只见他单单以左脚脚尖着地,身形有如一只陀螺般地一个疾转,“刷!”地已来到了鲍无常身后。
  那一式出手真是快到了极点。
  夹着一股极其猛锐的劲风,蒙面人一掌直向鲍无常后背上猛力按了下去。
  要命鲍无常可也不是弱者,深知对方这一手的厉害,旋身递掌,“噗!”地两只手迎在了一块儿。
  蒙面人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右手微微向外一振,鲍无常那只手虽然已经接住了蒙面人的手,只是吃力颇重,此刻却无论如何也当受不住蒙面人的再次加力,随着他的手势力振之下,鲍无常霍地腾身飞了起来——
  只是由其起势的姿态上看来,显然失去了控制,像是轻轻歪斜着一径飞落出两丈开外,落下的姿态,尤其不自然,一连打了两个踉跄,才把身子拿桩站定,明眼人一看也就知道,他受伤了。
  此刻的鲍无常看起来已失去了原有的潇洒,透着明亮的月色,只见他上胸起伏频频,他却紧紧地咬着牙,闭住嘴,强把一口真气忍在肚子里,仿佛是一开口说话,即将血涌气泄。
  蒙面人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只是用一双凌厉的眸子注视着他,强烈地暗示着对方,要他“知难而退。”
  要命鲍无常稍定之后,总算把一口真气压住没有泄出来,这才冷哼一声。
  “朋友你报个万儿吧,姓鲍的只要有三分气在,咱们总还能见着面的。”
  “我姓关——”蒙面人缓缓地吐出了这三个字,“姓鲍的,如果我没看错,足下是不是还有一位朋友在里面,是你招呼他出来还是我招呼他出来,只凭你一句话了吧!”
  言下之意像是,“还是你招呼他出来的好。”
  要命鲍无常嘿嘿冷了两声道:“不敢劳驾。”说着手中取出了一枚胡哨,正要吹,蒙面人霍地冷笑,道:“不必了。”他像是忽然有所发现,冷冷地接下去道:“我想这位朋友已经来了。”
  说时,蒙面人倏地转过身来,面向着李家两面高墙沉声叫道:“足下可以出来了。”
  话声甫落,一条人影倏地自院墙里拔起来。这人身法好快,称得上起势如鹰,一经腾起足足拔起来有四五丈高,才歪斜着向院墙外飘身而落。起得快,落得也快——起势如鹰,落下如雁—一偌大的身子落向地面之时,竟然没有带出来一点点声音,足见此人轻功造诣之佳了。
  待到他身子落定之后,各人才看清了这个人五尺来高的身材,黄焦焦的一张瘦脸,像是有几根七上八下的胡子,朝天鼻,三角眼,好一副狞恶相貌——其实这只是一个所见的轮廓,更丑的是他还有一脸大麻子,只是天黑看不见而已。
  这人穿着一身宽敞的黑色纱质短衫,一双袖子高高卷起,前胸的排扣敞着,却在腰上紧紧扎着一根丝绦,其上别着四五口寒光耀眼的飞刀。
  来人正是“沈邱四老”中,排行第三的天麻谢山,出身四川,早年即为当地出名的飞贼,手狠心毒,较之要命鲍无常犹有过之。
  双方乍见之下,天麻谢山首先发出了一串阴森森的冷笑。“鲍老四,什么都不要说了,我都知道。”谢山那一双小眼闪闪有光地盯向蒙面人,“是有人看着眼红,要硬揭咱们哥儿四个的招牌,那也行,得拿出点什么来瞧瞧才行。”
  显然,他竟然不知道要命的无常的败阵负伤,话声里充满了凌厉不驯。鲍无常原想出声警告,只是他深知这位拜兄的脾气,正如他自己所说,非得拿出点什么来让他服气才行,眼前情形势必要一战之后,方能再论及其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