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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作者:[美]萧逸    更新:2021-12-02 21:56
  那幢小竹楼和八角大楼之间,有一道小廊子通着。
  这时候,那竹楼之内竟然亮着灯,显然,住在楼上的人还没有睡。
  裘方正要提吸真力向正中主楼扑去,却被江浪一把抓住了。
  江浪示意他应该留意那幢小竹楼。
  裘方摇摇头道:“那个狗官岂会住在这里?”
  江浪冷笑道:“他当然不会住在这里,我是说那个姓索的老头,必然是住在这里,要先去察看一下才行!”
  裘方呆了一下,拍拍脑袋道:“对了,我老是忘了这个人!”
  江浪道:“你先在这里把着风,有什么风吹草动,用制钱招呼我!”
  裘方怔道:“我帮着你一块下手,先把那个老儿给灭了不好么?”
  江浪轻声道:“不行,这么一来,岂不打草惊蛇!我先看看去,你注意我的手势,见机行事!”
  说完不等着裘方回活,已飞身纵出。
  他身法轻快,只消几个起落,已扑到竹楼附近。
  竹楼是隐在百十竿修竹丛中,那些竹子在风中彼此倾轧着,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
  江浪因为事先设想那个“辽东一怪”索云彤是住在这幢楼房之内,所以一上来可就存了几分仔细。
  江浪提吸着一口真力,足尖轻点,已把身子向着竹楼偎近。
  两扇窗户紧紧地关闭着,灯光正是由这窗户内传出来的。
  江浪把身子向前欺近。
  窗户上是糊得很结实的桑皮纸,江浪伸出手指轻轻扎了一个小洞,然后略候片刻,才把眼睛贴近,向里面窥看。
  不看犹可,一看之下,使得他心里大吃了一惊!
  屋子里的情形,绝非是自己所想的那般模样,只摆设着桌椅板凳。
  事实上,屋子里没有刀枪剑戟之类斗械。
  空中吊着一盏灯,灯光昏暗得很。
  一个赤着上身、露出叠叠排骨的瘦高老人,运用一双瘦长的手爪,正在地上刨着!
  尽管对方侧面向着窗户,室内灯光又暗,江浪却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人正是自己初夜在鼓楼所见的那个骑着马、穿月白衣服的老人。
  直到现在,江浪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他猜想这个人就是索云彤。
  这么冷的寒冬夜里,这个老头儿竟然只穿着一条单裤子,整个上身赤裸着!
  他大概是在练习一门独特的功夫。
  只见他运展着一双瘦手,就像农夫挥出的锄头一样,两只手来回抡动着刨向地面,随着他的两手翻处,一块块泥士挖起来,堆向一边……
  于是,在屋角一边堆起了大片的泥土,堆得高高的,像座小山。
  江浪注视了一会儿,已发觉早先自己认定他是练鹰爪功的判断可能错了。
  由他的动作上看来,江浪断定对方所练的功力,是一种失传于武林甚久的“鹤嘴功”。
  显然,这门功力较诸鹰爪功是很不一样的。
  鹰爪功的功力全在十指上,这种“鹤嘴功”的功力却见之于整个指掌。
  昔日,他曾留心听师父焦先生谈论过这门功夫,故而知道。
  这门功力厉害的地方是,一旦功夫练成之后,可以以掌代替兵刃,无论抓砍拿切,俱见功力!
  正如所见,眼前这个瘦老人那般自如地挥舞着一双手掌,手掌下处,看来真比锄头还要锋利,所挖出的泥土切缝处像刀刻得那般平齐!
  好像已经练习很久了,只见对方黄瘦的躯体之上,沁出了一层汗珠,再加上泥沙的污染,看上去鬼般狰狞!
  江浪内心立刻冲动了起来。
  第七章壮士洒热血将军抛头颅
  如果这个时候江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法陡然掠身而进,猝然向习“鹤嘴功”的人施展杀手,当然成功的机会是很大的。可是,要是一击不中,或是不能很快地制对方于死命,那么后果可就堪虑!
  结果必然会惊动整个将军府,良弼亦很可能迅疾预防,或是藏了起来。那么一来,他与裘方的一番苦心可就白费了。
  这么一想,他顿时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
  却见那个于瘦的老头儿,由所挖的地洞里跃身而出,从地上拿起一块干布中,拭着身上的泥污,不时地喘息着。
  此刻,江浪才注意到老头儿的双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泥土结得有如石头那样坚硬结实,可以想象出对方这般挖掘,两只手上该是何等的一种力量,岂不骇人?
  一旁放着一个瓷盆。
  盆子里盛着半盆紫红色的液体。
  瘦老人把一双血手浸到了盆子里,只见他咬牙切齿,现出一种极为痛苦的模样,嘴里哧哧哈哈地出着气,就像一般患有湿气的人把脚泡在热水里那样。
  江浪本来不该再逗留下去,可是他必须确定一下对方下一步的行动情况。
  所以,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再等下去。
  所幸时间不太长。
  老人遂由盆子里拿出手来,用干布擦净了。
  他的一双手,已成为深紫色。
  江浪立刻想到先时所见老人骑马时十指关节所现的青紫淤血,原来是这样形成的!
  瘦老人好像还没有休息的意思,他喘了几口气,即又开始动作了起来。
  这一次,他虽然仍旧是用双手去挖土,方式却是略有改变。
  他不再在原来地上挖土,而是换了一个方向,把原先挖出来的土,也就是堆集在壁角的那一堆散土,予以还原。
  这一番工作,虽然远比方才轻松,却也要耗费很多时间,而且使稀松的土质还原如初,也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
  江浪忖思着,觉得他还要忙上一阵子;这段时间,正好用来对付熟睡中的良弼,却是再恰当不过了!
  于是,他不再迟疑,悄悄向后退身。
  裘方果然很听话,还在等着他。
  江浪一现身,他立刻偎了过来,小声道:“怎么样?”
  “老家伙果然是个夜猫子,正在练功夫。”
  他顿了一下才轻声道:“不过不要紧,还有些时间干点别的事!”
  裘方点点头,笑着道:“真是天助你我!”
  “怎么?”江浪道:“你有什么发现?”
  “那个狗官就在楼上第一间。”
  裘方用手指了一下,又低声道:“我已经踩好了盘子,错不了!”
  江浪冷笑道:“好!你记着,你在外面守着,我下手!”
  裘方摇头道:“不!我进去,你把风!”
  江浪点点头道:“好吧!只是你要注意,先把狗东西逼出来才能下手!”
  “当然,这点事交给我了,你只留神那个姓索的老兔崽子就行了!”
  话声一顿,他不再迟疑,身子急忙向着那角石楼纵了过去!
  刚才,他已大致地察看过房内一切,算计着良弼是居住在正面第一间。
  这一间房子前面有一个小套房,此刻还亮着灯。
  一个身穿大红缎子袄裤的小丫环还在那里坐更,孤零零一个人趴在桌子上支着个头,打着盹儿,面前是一盏青纱罩子灯。
  裘方盘算了一下,以手指轻轻在窗户上弹了一下道:“喂!”
  那个丫环霍地一惊,道:“谁?”
  裘方轻轻嘘了一声,道:“别出声,我是给你送吃的来的!”
  小丫环莫名其妙地道:“送什么吃的?你是哪里来的?”
  裘方小声道:“你开了窗户,就知道了!”
  那个丫环心里虽透着奇怪,可是到底处世不深,做梦也想不到在将军卧榻之前,居然还会有什么人胆敢闯入。
  她略为犹豫了一下,遂走过去,拔开了窗闩,先把窗户打开一道缝,向外面看。
  哪里知道,窗户刚刚开了一道缝,已被外面的裘方用力推开了。
  她惊呼了一声:“啊!”
  第二个字还不曾说出来,裘方早已带着一股子劲风,由她头顶上掠了过去!
  那个丫环啥也没看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就觉出腰眼上麻了一下。她顿时倒地人事不省,昏了过去。
  裘方把丫环摆平了,然后关上窗子。
  只听见房间里面妇人咳嗽的声音,停了一停道:“彩霞,给我倒杯茶来!”
  裘方怔了一下,略为定了一下神,抬手把背后的刀抽了出来。
  他一手端起了纱灯,即向内室走去。
  两间房子当中隔着一扇门——门还是虚掩着,地上铺的是厚厚的地毡。
  门推开,借着他手里的灯,可就看见这间房里摆设着一张雕花的紫木大床。
  床上显然睡着两个人。
  男的睡着了。
  女的看见了灯光,由床上欠身坐起来。
  她是一个三十来岁、面目姣好的年逾花信的妇人。
  她只当是彩霞给她送茶来了呢,迷迷糊糊地伸出一只白嫩的、戴着翡翠镯子的手。
  然而她的手没有摸着茶杯,却摸着了冰冷冰冷的一口钢刀。
  这一惊,吓得她立刻睁大了眼睛。
  可不得了!
  当她猝然看见了眼前情形,吓得打了个哆嗦,道:“你……不得了!”
  裘方的斩马钢刀已倒抡了一个圈儿,沉实的刀背,一下子砸在了她脖颈上。
  妇人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头就倒下闷过气去。
  这么一来,自然惊动了床上的另一个人。
  那个人修地一掀被子,猛地坐了起来!
  一口冷颤颤、寒森森的钢刀已经抵在了他面前,锋利的刀尖指在了他的喉咙上。
  这个人,显然是盛京将军良弼。
  他总有六七十的年岁了,白发如霜,身上穿着一袭鹅黄绸子宽松衣褂,小辫盘置在脑瓜顶上,像一条小白花蛇似的。
  裘方认了一下,正是初夜时分在鼓楼前面看见过的那个人。
  那时候,他是一身锦袍,八面威风,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这般老衰!
  “这……”
  良弼显然被眼前这番出乎意外的举措,吓得呆住了。
  但是他到底是个武将出身、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瞬息间,他就恢复了镇定。
  “你是什么人……”一面说话,一面抬起一只手来,想把对方的刀推开。
  裘方当然不会让他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