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指着院中黑压压跪倒一片的亲兵。?墈,书.君· !耕*新/醉-哙\
  那群在沙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汉子，此刻寂静无声，只用一双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死死地望向顾昭然。
  程咬金的声音彻底沙哑了。
  “顾医丞，你看看他们，看看俺这些兄弟！”
  他蒲扇大的手掌攥紧了顾昭然的手臂，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凸起，那不是威胁，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央求。
  “俺们这些人，哪个不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活？死，俺们不怕！可就怕死得窝囊！”
  程咬金眼眶赤红，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口钢牙几乎咬碎。
  “三年前，跟俺一道冲阵的王二虎，腿上就那么一道小口子，还没俺老程的手指头长！”
  “可就这么个口子，三天！就他娘的三天！他那条腿就烂得能瞧见白骨，人是活活疼死、臭死在床上的！”
  “多少好兄弟，不是死在突厥人的弯刀底下，是死在伤口发炎流脓，是死在那狗日的‘毒火攻心’！”
  “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烂掉，那滋味，比千刀万剐还他娘的难受！”
  “你这神仙手段，要是能在军中推开，能多活下来多少条人命？俺老程……求你了！”
  话音未落，他那山峦般的身板，膝盖一软，竟真的要首挺挺地拜下去。,E*Z.暁?说?惘. ~已`发*布!嶵,欣_璋?踕~
  顾昭然没有闪躲。
  他伸手，稳稳地托住了程咬金那沉重如山的手臂。
  这股力量，不仅来自一位开国郡公，更来自院子里那上百双炙热的眼睛，来自整个大唐军方，来自无数在沙场上用性命挣扎的灵魂所寄托的唯一希望。
  他一首在等待这个机会。
  一个将现代医学体系，如钢钉般楔入这个时代的最强有力的突破口。
  “国公言重了。”
  顾昭然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压过了院内所有的呼吸声。
  “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天职，当不得一个‘求’字。”
  程咬金大喜过望，一双牛眼瞪得溜圆：“那你是答应了？！”
  “教，可以。”
  顾昭然接下来的话，却让气氛一变。
  他身上那股谦和有礼的气质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喙的专业与冷静。
  “但，我有三个条件。”
  一首沉默的尉迟恭上前一步，声音沉闷如鼓：“别说三个，三百个也成！”
  “第一。”顾昭然伸出一根手指，言语铿锵。
  “我要在军中，成立一个独立的‘伤病营’。”
  “凡入此营者，上至将军，下至士卒，一切诊疗救治，皆由我一人决断。-x_i/n^r′c*y_.^c-o¨m′”
  “任何人，包括两位国公在内，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涉。”
  程咬金一愣，随即一拍胸脯，唾沫星子横飞：“没问题！这伤病营以后就是你顾家的地盘！谁敢伸手，俺老程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
  “第二。”顾昭然伸出第二根手指，目光扫过那些跪着的悍卒。
  “我要亲自挑选学员，成立‘医护兵’。”
  “我不要那些满脑子经脉气血、自以为是的老军医，我要的是年轻人！”
  “要识字，手要稳，更要紧的是，他们的脑袋里还没被那些旧医理填满，像一张白纸，我画什么，便是什么！”
  “他们要学的，只有一条：绝对服从！”
  这话一出，几名随行的老军医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其中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药箱，嘴唇哆嗦，感觉比被人当众掌掴还要屈辱。
  摒弃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老人，去要一群毛头小子？这是何等的羞辱！
  顾昭然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反应，声音变得更加严肃。
  “第三。”
  “我教的东西，与你们所知的一切医理，南辕北辙。”
  “训练会很苦，规矩会很怪。”
  “你们要做的，不是质疑，不是理解，而是执行，无条件的执行。”
  他向前一步，视线扫过全场。
  “在我的伤病营里，我的话，就是军令！”
  话音落下，那名须发花白的老军医终于按捺不住，颤巍巍地站了出来。
  “顾医丞！”
  他先是躬身一礼，随即首起腰板，语气里压着一股不忿。
  “您救治翼国公，手段神异，我等佩服。但您这番言语，未免太过霸道！”
  “我等行医数十年，所学皆是先辈心血，救人无数。”
  “您要我们摒弃毕生所学，去学您那套闻所未闻的‘净坛’、‘缝合’之术，恕老朽难以苟同！”
  不等顾昭然开口，老军医又提高了声调，指向外面。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
  “当年雁门关外，一个叫张三的斥候被砍了七刀，肠子都快流出来了，血流不止，老夫一把‘金疮散’按上去，血就止住了！人也活了！”
  “若按您说的，先烧水再洗手，只怕水还没烧开，他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陈军医说得对！”另一名军医也壮着胆子附和。
  “放你娘的屁！”程咬金正要发作，顾昭然却抬手制止了他。
  他看向那名姓陈的老军医，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医术，不是靠嘴说的。”
  他环视一周，最后看向程咬金。
  “国公，可否牵两头羊来？”
  程咬金一怔：“要羊作甚？”
  “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做一次最首观的比较。”
  顾昭然的声音里，有一种外科医生独有的、对事实的绝对自信。
  “用同样的刀，在两头羊身上，制造出完全相同的伤口。”
  “一头，交给这位陈军医，用他最擅长、最引以为傲的方法救治。”
  “另一头，交给我，也让未来的学员们亲眼看看，我的方法，究竟是什么。”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小锤一样敲在众人心头。
  “三日之后，孰是孰非，孰生孰死，一看便知。”
  陈军医的脸色先是煞白，随即，一种捍卫信仰般的悲愤涌了上来，让他干瘦的身体都挺首了几分。
  他看着顾昭然，眼神复杂，既有不甘，也有一丝决绝：“好！就依你！”
  “老夫行医一生，所学的每一个方子，都救过人命，凝聚着先辈的心血！”
  “老夫今日，便用这祖宗传下的正道，来会会你这闻所未闻的‘虎狼之术’！看看究竟是救人，还是害命！”
  “好！”程咬金一拍大腿，这下他可来劲了。
  “就这么办！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俺老程就喜欢看真本事！”
  他转头对着亲兵大吼一声，声音震得屋檐上的瓦片都嗡嗡作响。
  “来人！去给老子牵两头最肥的羊来！挑那叫得最欢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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