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李虎是被客厅里的哭声惊醒的。.d+a.s!u-a?n·w/a/n!g+.\n`e_t¨
  小床上的卡通被褥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暖香，他揉着眼睛坐起来，拖鞋在地板上拖出“啪嗒啪嗒”的轻响——平时这个时候，爸爸早该回来了，会举着糖葫芦从门口探进头，喊他“虎子，快出来吃甜的”。可今天没有糖葫芦的香味，只有妈妈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像被雨打湿的纸片，贴在空气里。
  他扒着卧室门框往外看，客厅的灯开着，暖黄色的光却照不散那股沉郁。妈妈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爸爸常穿的那件深蓝色外套，却没人再把它披在肩上。
  沙发旁边站着两个叔叔，穿着的军绿色警服，袖口磨得有些发亮。李虎认识他们，是爸爸最好的同事，王叔叔和刘叔叔，以前总在周末晚上来家里，跟爸爸一起喝啤酒，还会偷偷塞给他弹珠。可今天，他们没笑，眉头皱得紧紧的。
  “虎子醒了？”王叔叔先看见他，声音比平时轻了好多，走过来时，脚步放得特别慢，像是怕踩碎了什么。\第¨一/看?书?旺· ^嶵￠芯*章+洁_更-歆\快!他蹲下来，粗糙的手掌轻轻摸了摸李虎的头。
  “王叔叔，我爸爸呢？”李虎仰着头问，眼睛里还蒙着一层刚睡醒的水汽。他看见刘叔叔别过脸，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妈妈的哭声突然大了些，又赶紧捂住嘴，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王叔叔把他抱起来，军绿色的警服上有股淡淡的肥皂味，混着一点烟草的气息，像爸爸身上的味道。“虎子乖，”王叔叔的声音有点哑，“你爸爸……他去了个很远的地方，以后不能常回来陪你了。”
  “很远的地方？是像爷爷去的乡下吗？”李虎揪着王叔叔的衣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还等着他教我骑自行车呢。”
  刘叔叔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剥了糖纸递给他——是他最爱吃的橘子味。“虎子，”刘叔叔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爸爸是英雄……以后，我和王叔叔就是你的爸爸，嫂子，你放心，我们一定把虎子养大，让他好好的。”
  “英雄”两个字，李虎那时候还不太懂，只知道爸爸不会再举着糖葫芦回来了，不会再在他睡前讲抓小偷的故事了。￠二′叭/墈_书`网~ `已.发`布?罪¨歆-璋/结′他含着那颗橘子糖，甜意从舌尖漫开，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砸在王叔叔的警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妈妈跑过来，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哭声终于忍不住了，“虎子，妈妈只有你了……”
  后来李虎才知道，爸爸那天因为抓捕逃犯被闯红灯的货车撞死了。打那以后，爸爸的警服被妈妈叠得整整齐齐，收在衣柜最上面的格子里。为了养活虎子，妈妈白天在纺织厂上班，晚上去夜市帮人洗碗，手指总是泡得发白，却从不在他面前说累。王叔叔和刘叔叔每个月都会来，有时带米，有时带油，还会帮他辅导作业，临走前，总会塞给他一些零花钱，说“这是你爸爸让我们给的”。
  李虎很早就学会了懂事。他会在妈妈回来前，把家里的碗筷摆好，会把妈妈的脏衣服泡在盆里，会在别人问起爸爸时，笑着说“我爸爸是警察，去抓坏人了”。李虎特别善谈，爱开玩笑，总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只有晚上，他会偷偷爬到衣柜前，踮着脚摸那叠警服，肩章的棱角硌在指尖，有点疼，却让他觉得安心。
  高考放榜那天，王叔叔和刘叔叔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脸上是难得的笑容。“嫂子，虎子成绩够了！按政策，他能首接进警校，跟他爸爸一样当警察！”王叔叔的声音很兴奋，把纸递到妈妈面前，上面印着“刑警学院专项招生”的字样。
  可妈妈看了，却摇了摇头，手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泛了白。“不行，”她的声音有点颤，“我不能让虎子再当警察……他爸爸己经……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李虎站在旁边，手里还攥着警校的招生简章，封面上的警徽闪闪发亮。他知道妈妈在怕什么，也没反驳，只是把招生简章折好，放进了书包最里面。后来，他报了本地大学最火的公共关系专业，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妈妈煮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肉，笑着说“挺好的，以后不用风吹日晒”。
  大学毕业那年，公共关系专业成了冷门，李虎投了几十份简历，都石沉大海。他坐在家里，看着衣柜上的警服，心里有点空。就在这时，王叔叔来了，手里拿着一张报名表。“虎子”王叔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找了我们以前的领导，在S市局今年的公务员招录上给你要了个名额，专门为你设的，你要是愿意，就首接参加考试。”
  李虎看着那张报名表，“101325”这串数字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从小背到大，是爸爸警服上的号码。晚上他又拿出了爸爸当年穿过的警服，手指在那串数字上摸了摸，像是摸到了爸爸的温度。
  李虎顺利的考进了市局刑警队，领导和叔叔们都很照顾他，入职那天还专门给他搞了个警号重启仪式，仿佛在向黑暗宣告，正义的火种永不会熄灭。李虎虽然在最危险的刑警队但不用夜间蹲点，不用去现场，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案卷、录入信息，王叔叔总跟他说“虎子，你在办公室好好的，外勤有我们呢”。可他看着同事们穿着警服出去办案，看着案卷里那些犯罪现场的照片，心里总会涌起一股劲儿——他想跟着去，想像爸爸那样。
  有次整理案卷，他看到了一份卷宗上写着“青林镇派出所盗墓案”，他手指顿了顿，忍不住的想翻开卷宗。后来在培训基地见到张守一，想起他和青林所的同事们在山里追盗墓贼的事，李虎心里那股劲儿更盛了。可每次给妈妈打电话，听到她问“最近累不累，有没有按时吃饭”，他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怕，怕妈妈像当年那样哭，怕自己真的会像爸爸一样，让她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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