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心瑜(上)
作者:无非由    更新:2021-12-02 19:57
  瑜儿,你是阮家女儿,就是注定的皇后。
  父亲的话,一直回荡在我耳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是阮家女儿,就一定要成为皇后?那璃儿呢?她不也是阮家女儿吗?还是父亲和我想的一样,不愿意她也卷入后宫之中?
  可是璃儿却并不明白我的苦心,那后宫之中,争斗犹胜朝堂,以她的性子,如何能适应?可是璃儿并非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子,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执意想要进宫?
  我看着她一脸的不耐与不快,突然觉得无力。对于这个妹妹,我的心情复杂得连自己都难以理清。她艳冠京城,恐怕宫中也早已闻知她的名声,若是去了百花盛宴,皇上……会放过她吗?不行,父亲要我进宫,难道我们阮家的女儿个个都摆脱不了后宫的命运?不,我不能让璃儿成为皇上的女人!
  可是静气园火灾之后,璃儿却好象变了。百花盛宴上,她百般隐藏锋芒,似乎根本不愿意进宫,是什么让她改变了初衷?开宴之前,皇上单独召见她,又是为何?难道就因为那个召见,而让她生了别念?在桃花林里,她意外将名牌赠于明南王,却又对我说谎,说什么自己对明南王有意,若她真对他有意,怎么会那样一副事不关己,无可奈何的模样?
  下午献艺之后,我见太后的眼光已经满是赞许,心中既喜又不安,她淡淡地笑问:“阮美人贤德仁厚,可愿辅佐皇上,辖治后宫?”我连忙跪倒在地,叩道:“太后厚爱,民女不胜惶恐,只怕民女才智微薄,难当重任,辜负太后一番苦心。”
  太后将我扶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道:“好孩子,你是什么样的人,哀家看得很清楚。今天来的这十八位美人,除了你,别人,都不能担此重任。你就不必推辞了。只是……哀家有一句话,想跟阮美人讲。”
  我心中一惊,连忙低道:“请太后赐教。”
  太后道:“你们阮家世代为官,你父亲如今又贵为内阁辅,都是有功于朝廷的人。只不过,朝中党争由来已久,虽后宫不能干政,但……这其中关系,想必你也明白。”
  我连忙道:“民女明白。请太后放心,小女子绝无干预朝政之心。”
  太后道:“那就好。以你的聪慧,哀家相信,你定能辖治后宫!”
  我心中一沉,却只得谢恩告退。桃花林中宣旨,我果然被封为皇后,璃儿却做了明南王妃。我看到皇上的眼光阴沉如水,仿佛难以置信。各位美人皆得所愿,唯有心事重重的简颐,看向明南王的眼光,竟然有一分哀怨。
  我终于做了天垠朝的第三个皇后。大婚之日,我在阮府前辞别父母,坐进大红的花轿之中。进了重华门,我心却如止水,穿过重重的繁华的宫门,仪仗威严豪华,在提醒着我,我的一生,无论贵贱,都无法逃脱这巨大的宫门森严。
  进了朝阳殿,远远见到皇上站在殿门前,一身喜服那样刺眼。我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真的是可以相爱相知相守的爱人,就在前面等着我。
  我缓缓移动脚步,身边的嬷嬷轻声提醒着我:“皇后娘娘,先行君臣之礼。”
  我回过神来,连忙跪拜在地,口中道:“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虚扶一把,我随即站到他身旁,他看着我,眼睛里却并非是我的影子。我的心在那一刻突然明亮,原来,他意本不属我,只可惜阴差阳错,如今站在他身旁的人,却并非是他心上的人。
  我不禁轻叹,原来即使是贵为天子,却仍然有身不由己的一刻。
  大婚之后,三妃陆续进宫。四妃之中,绫妃资历最老,虽然出身不高,但育有一子一女,在皇上与太后跟前,也是说得上话的。另新晋三妃,英妃容姿出色,性直爽快,颇得圣意。静妃温婉,云妃贤良,一时之间,后宫尚算平静。我无心争宠,只想有点清静日子过。英妃得了宠,愈地张狂了些,绫妃时常暗示,说英妃性子有些轻浮,圣上过于宠爱,怕会有不妥。那赫连家向与我阮家不和,我也应该拿出皇后的威严。
  我暗自冷笑,你看不惯,倒想借我的手来生事,当我是傻子吗?
  我虚应以对,后宫之事,一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后问起,我也只说大家和睦,并无其他。太后见我并不与众妃争风吃醋,凡事都能容让,倒也不甚介意。皇上宠爱谁,与我有多少相干?我只知道,他心里的那个人,永远都不可能出现在后宫之中。那他宠爱谁,都不过是一时喜好罢了,怎么可能长久?
  但凡成了皇帝的女人,就别指望一个帝王会对你长宠不衰。更何况,有宠无爱,更是可悲!我,阮心瑜,绝不会做那样一个可怜可悲之人!
  我在宫中清淡度日,后妃之争从不过问。文阑没有多言,倒是朱络那丫头,日渐忧心。这日我去太后宫中请安,回宫时竟见到璃儿在我宫中,我暗自取笑于她,皇上见她多过于见我。我只是好奇,不知她是否也对皇上有意,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不能进宫。没想到她竟然多了心,怕我追究,我只得罢了。
  晚膳后,朱络上来侍候,几番欲言又止。我叹了一口气,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朱络小心道:“小姐,昨个儿淳嫔跑来请安,您托辞不见,奴婢听她那语气颇为不敬!小姐应该拿出皇后的威严来才是,岂能容底下的妃嫔这般放肆?”
  我放下手中的:“朱络,你不会不知道昨儿淳嫔跑来是为了什么?!她那日在百花园里被英妃斥骂了几句,心里头过不去。她原本是绫妃一派的人,受了英妃的气,不去找绫妃却跑来找我,你还不明白是为什么?这会儿跟我说这些,又有何用?”
  朱络怔怔道:“话虽如此,可是小姐既然已经做了这皇后,怎么能如此清淡?”
  我沉了脸,道:“朱络,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为何连我的心思都还不明白?后宫之争,向来残酷,我无意卷入争斗之中,为的也不过是自保而已,要想在这后宫独善其身,又怎能事事出头?!”
  朱络伏身道:“奴婢明白,只是奴婢见小姐这样被人欺负……”
  文阑忽然掀帘走了进来,笑道:“朱络丫头这样为小姐打算,倒是难得了。你也别想太多了,去歇着吧。”
  朱络怔了怔,只得退了下去。文阑静静地看着我,道:“小姐当真打算一辈子就这样下去了吗?”
  我叹道:“有何不好?至少还落了个清静。”
  文阑眼光微动,道:“英妃虽得宠,但锋芒太露,终难善终。小姐由得她们胡闹,可是另有打算?!若小姐真想这样过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只不过老爷那边……”
  我心一沉,父亲向来有野心想独霸朝政,只是文阑今日之言,为何却满是试探之意,难道……想了想道:“父亲可是跟你说了什么?”
  文阑沉了眼,没有说话。我看着她说道:“你虽是我的文公子,但素来与司杞交好,若是父亲有什么话,大可以明说。”
  文阑低声道:“小姐,世上之事,不是你犯人,人就不会犯你。你贵为皇后,朝堂之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的后位,更别说是后宫之中了。小姐若不早做筹谋,只怕以后……不会有安宁之日。老爷……也是担心小姐,殊不知,小姐如今已不是单纯的阮家小姐了,小姐身上系的,可是阮氏一门的兴衰荣辱!”
  我沉默半晌,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也许她说得对,我既然进了宫,就别妄想摆脱后宫之争。当初父亲说,我是注定的皇后,不也成真了?我注定要来为阮家光耀门楣,我是一个没有选择的女子,比那世间最贫贱的丫头又有多少区别?若是平凡人家的女儿,说不定还能寻到一个真心相爱之人,白偕老,可我……却生来就没有这个机会,没有得到真心真情的机会。
  既然得不到,就该放下。只是我的心里,为何一直不甘?明知道皇上心中永远不会后宫中的任何一个女子,我还要去争得他的一时宠爱?我当真要卑微至此吗?
  一夜反覆难安,早上起来,又去福寿宫给太后请安,巧得很,正好四妃八嫔都在,见了我纷纷请安。太后让我在她身旁坐了,我打量着底下的这些女子,一个比一个明媚娇艳,恭敬贤良,只可惜,都只是做出来给人看的。相比之下,英妃虽然骄纵,但却是个真性情的人,想来,这也是皇上宠爱她的原因?
  坐了一会儿,大家用了茶,我正想起身告辞,突然听到有人唱道:“皇上驾到!”
  我暗暗一惊,皇上这个时候怎么会来福寿宫?众人连忙上前跪迎。皇一直走到我身边将我扶起,方朗声道:“都起来吧,不必多礼了。”
  皇上见过太后,在她身旁坐了,这才说道:“三日后朕要到云坛去祭天,为母后及苍生祈福。”
  太后笑道:“皇上有心了,既然是祭天,就让皇后随皇上去吧。”说着,笑意吟吟地看了我一眼,我只得低头道:“是。儿臣遵命。”
  皇上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面色无波。恐怕他早已经忘了后宫中有我这一号人物了吧。见他看着我,连忙略略笑了笑,他转过头去,没再说话。此时英妃突然站了起来,笑道:“太后娘娘,臣妾还从来没有见过祭天是什么样子呢?臣妾……也想去为太后娘娘祈福……”
  太后并未说话,只看向皇上,皇上淡淡道:“此事照旧例,只应帝后前往,英妃的心意朕明了,但祖制不可乱,你……就在宫中祈福吧。”
  英妃一怔,只得讪讪退下了。我不由自主地看了看他,喟叹,人说我朝这一代君王,乃历代君主中最为英明睿智之人,看他决断之间,不容置疑,想来的确不假。那我还瞎想什么?就算这后宫真的乱成一团,想必他也能快刀斩乱麻。反正这里的任一个女人,对于他而言,意义都是一样,就是为皇家传宗接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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