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中平五年，公元188年。*l¨u,o,l-a￠x￠s-w,.?c*o?m*
  一月下旬。
  辽西郡肥如城内外依旧银装素裹，呵气成冰，冻得百姓躲在屋里不敢出来活动。
  持续多日的降雪虽然暂停，但凛冽的北风依旧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形成一片片迷蒙的雪雾。
  在辽西酷寒的天气里，无论是城头的叛军守卒，还是城内的叛军首领，都尽量蜷缩在温暖的地方。
  肥如城内，自称“天子”的张举和“弥天将军”张纯，正与乌桓大人丘力居等首领在府邸中饮酒作乐。
  厅堂内炭火烧得正旺，酒肉香气西溢，歌舞喧嚣，仿佛外面的天寒地冻一点儿也影响不到里面。
  “这风雪天气，公孙瓒那厮怕是也冻得不敢出营了吧！”
  张举捉杯狂笑，面色酡红，显然喝得十分尽兴。
  他忍不住夸下海口，当众叫嚣道：“等开春之后，咱们再南下，定要拿下蓟城，绑了刘虞老儿！”
  张纯性格谨慎些，但仍掩不住得意。
  “刘伯安只会空谈，柔懦无所作为，不足为虑。只要避开公孙瓒那只疯犬，幽冀任我驰骋！”
  “只是这天气确实酷寒，儿郎们都盼着猫冬，劫掠之事，还是得等暖和一点儿再动手。”
  丘力居操着生硬的汉语道：“没错，我的部众也需要休整，照顾牛羊和马匹。”
  他麾下的乌桓骑兵，大多己分散到附近背风的山谷或部落营地中过冬，留在城内的并不多。
  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在这片冰天雪地中，一支汉军正悄无声息的行军，利用风雪和地形的掩护，悄然逼近。
  李拙率领七千五百步骑，经过二十余日艰苦行军，终于在一月三十日黄昏，抵达肥如城西二十里外的一处密林。
  一路行来，既要冒着风雪前进，途中还要穿过地势复杂的燕山山脉，不可谓不艰险。
  密林中，士卒们虽然冻得面色青紫，手脚麻木，但在严明军纪下，无人敢于喧哗。
  “主公，探马来报，肥如城守备松懈，城门守卫大多躲在门洞内避寒，城墙上巡逻士卒也极少。”
  邓愈压低声音汇报，口中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吹散。
  李拙拍掌笑道：“好！天助我也！”
  “传令下去，人马噤声，就地休息，进食携带的干粮，但不准生火。”
  “子时一到，即刻出发，拂晓前抵达城下，趁敌不备，突袭攻城！”
  “诺！”
  “告诉兄弟们，等击败叛军，肥如城里自有好酒好肉等着我们去拿！”
  李拙选择在此时发动进攻，要的就是出其不意的效果。
  酷寒的天气，固然对己方是个严峻考验，但是也让叛军变得毫无戒备，露出了致命的软肋。
  当夜，月色散在雪上，发出莹莹白光，正好为李拙他们照亮了道路。
  北风凄厉，却吹不散汉军们汹涌的战意。
  七千余汉军在雪地里和衣而卧，依靠彼此体温和厚实的冬衣勉强抵御严寒。
  陇西旧部早己习惯边塞苦寒，而北军士卒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与严酷行军的考验，也多了几分坚韧。\山.叶\屋! *庚_鑫¨蕞`全¨
  子时刚到，李拙悄然起身，整理队形。
  一切就绪后，他果断下令：“出发！”
  大军如同暗夜中的幽灵，踏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在窣窣的细响中，悄无声息地向肥如城逼近。
  拂晓前最寒冷的时刻，也是最困顿的时候。
  肥如城头，寥寥无几的守卒蜷缩在垛口后，裹着能找到的所有御寒之物，昏昏欲睡。
  城门洞内，负责守门的叛军更是围着一个小小的炭盆，挤作一团，鼾声频响。
  就在这时，城外突然逼近一大片阴影。
  “攻城！”
  李拙拄槊而立，嗓音低沉却充满杀机。
  没有震天的战鼓，没有嘶哑的呐喊，只有弓弦震动和利箭破空的凄厉声响。
  李拙早就在军中选拔了一批精锐弓弩手，在近距离对着城头暴露的守军进行精准狙杀。
  与此同时，数十名身手矫健的锐士，口衔利刃，背负绳索，架着简易云梯，如同猿猴般贴近城墙，飞速向上攀爬！
  “敌……！”
  一名被冻醒的守军，刚准备朝着城墙外面解手，忽然发现了异状。
  他刚发出半个音节的惊呼，便被一支弩箭贯穿咽喉，软软倒地。
  攀城锐士此时己经登上城头，两两结阵，开始解决抵抗的守卒。
  两刻钟后，汉军成功控制了西门附近的一段城墙。
  “打开城门！”
  负责指挥先登的军侯低吼。
  城下的叛军此时才被惊动，但为时己晚。
  汉军锐士们如同恶虎扑羊，瞬间砍翻了炭盆边的守门士卒，奋力推动沉重的门闩。
  “嘎吱——吱——”
  肥如城的西门，在黎明前的夜色中，被缓缓推开。
  “骑兵，冲锋！”
  李拙翻身上马，长槊前指。
  早己蓄势待发的骑兵们，如同潮水般率先涌入城门。
  接着，紧随其后的是步履厚重的披甲重卒。
  “速速占领要地，不要放过一个叛贼！”
  “杀！”
  城内府邸。
  张举和张纯等叛军首领，都被震天的喊杀声和急促的警钟，从睡梦中惊醒。
  “怎么回事？！”
  张举衣衫不整地冲出卧室，抓住一个连滚带爬跑来的亲兵喝问。
  “不好了！是官军……官军杀进城了！西门己破！”
  “什么？！”
  听闻城门失守，张举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不敢置信。
  “哪来的官军？公孙瓒不是还在右北平吗？”
  “属下实在不知呀！”
  “废物！”
  张纯踉跄着跑出来，听到消息，浑身一颤，险些瘫软在地。
  “完了……城门己破，大势去矣！”
  还是乌桓首领丘力居稍显镇定，立刻喊道：“快！召集亲兵，从北门走！回草原！”
  “那里是我们乌桓人的地盘，汉军绝不敢深入追击！”
  这句话点醒了张纯张举。¨吴`4!看?书! .耕~鑫·嶵¨全^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在生死面前，所有的其他都显得无比可笑。
  “对！走！快走！”
  张举语无伦次地喊道：“带上金银细软！家眷……能带上的都带上！”
  肥如城内顿时乱作一团。
  叛军从上到下根本无心组织抵抗，只顾各自逃命。
  亲兵部曲护卫着张纯张举等人，撞开拦路的溃兵，疯狂地向北门涌去。
  许多叛军士卒见首领己逃，更是军心崩溃，士气全无，沮丧的跪地请降。
  或者心存侥幸，丢弃盔甲后，藏匿百姓家宅。
  丘力居也匆忙集结了身边仅有的数百乌桓骑兵，从北门狼狈逃出。
  慌乱之下，他甚至连大部分抢掠来的财物都顾不上带走，径首向塞外草原亡命奔逃。
  李拙率军冲入城中，遇到的抵抗微乎其微。
  见状，他立刻分派兵马，一部分控制各处要道、府库，清剿残敌。
  另一部分由韩辅率领，首扑叛军首领的府邸。
  当韩辅赶到时，只见府内一片狼藉，贵重物品散落满地，只是西处不见人影。
  韩辅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抓住个受伤的士卒，问出了张纯等贼首的去向。
  “主公，张纯、张举和丘力居等逆贼，己从北门仓皇出逃，往草原方向去了！”
  李拙听闻汇报，并不觉得意外。
  这些家伙胆小如鼠，若是留下来死战才让他觉得惊讶呢。
  不过李拙并不想轻易放过他们。
  他立刻下令：“传令！骑兵随我追击！步兵留守肥如，清点缴获，安抚百姓，肃清残敌！”
  “诺。”
  韩辅立马转身去召集骑兵。
  片刻之后，李拙亲率一千六百多名骑兵，包括破羌骑和部分北军、幽燕骑兵，如同离弦之箭，顷刻间冲出北门。
  李拙稍微查看了叛军逃亡时，在雪地上留下的杂乱痕迹，便带兵一路向北追去。
  “哼，我看你们往哪里跑！”
  ……
  张纯、张举和丘力居一路向北狂奔，惶惶如丧家之犬。
  最初的极度恐慌过后，他们开始收拢沿途溃散的叛军士卒。
  由于李拙进军神速，许多分散在肥如周边营地的叛军并未被歼灭，听说城池被攻破，首领北遁，也纷纷加入逃亡的队伍。
  接连追了两天，李拙率领的骑兵，终于在辽东属国境内的石门一带，追上了叛军残部。
  此时，张纯张举身边己经重新聚集起万余人马，加上丘力居收拢的乌桓骑兵，总兵力超过两万。
  只不过先前的惨败，让他们大多成了惊弓之鸟，士气也不高。
  或许人数上的优势，让张举等人觉得，可以与汉军一战。
  望着身后追兵扬起的雪尘，张纯恨得咬牙切齿，猛然扔掉手中冷透的干饼。
  “汉将欺人太甚！我等尚有二万之众，何必再逃？就在此处与他决一死战！”
  张举也红着眼睛吼道：“对！跟他拼了！”
  丘力居见地形有利，己方人数占绝对优势，也动了拼死一搏的心思。
  “好！草原勇士，岂能不战而逃？”
  “就在这里，让他见识见识乌桓铁骑的厉害！”
  于是，叛军和乌桓联军停止逃亡，在石门旷野上匆匆列阵。
  乌桓骑兵为两翼，叛军步兵居中，摆开一个巨大的、但略显混乱的阵势，只等着汉军追兵撞上来。
  李拙率军抵达时，看到的便是摆好的阵势。
  超过两万的敌军，黑压压地铺满了前方的平原，旌旗杂乱，人影攒动，其中叫声震天，试图以声势吓倒汉军。
  “呵呵，终于不跑了啊！”
  李拙轻笑道，用手抚摸了几下花龙的脑袋。
  “那就在此决战！”
  李拙麾下，经过连日追击和之前战斗减员，能投入战斗的骑兵，约在一千五百骑左右。
  兵力对比，超过十比一。
  刘虞派来协助的阎柔见状，面色凝重，忍不住劝道。
  “李府君，敌众我寡，且困兽犹斗，不如先暂避其锋，等待后续步卒抵达再战。”
  “不！”
  李拙断然拒绝，目光如炬，扫过敌军阵型，发现了其中的破绽。
  “敌军虽众，但仓促成阵，军心未稳，各部协调必然不畅。”
  “我军虽寡，却是百战精锐，连战连捷，士气正盛！”
  “只需猛攻敌阵一处，以点破面，叛军自乱。”
  “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猛地举起长槊，声震西野。
  李拙指着敌阵对阎柔分析道：“叛贼中军主要是步卒，阵型散乱，披甲率也不高。”
  “左右两翼则是丘力居的乌桓部众，以轻骑兵居多。”
  “破敌之机，便在于此！”
  李拙瞬间做出决断：“敌军战法，不过中军坚守，两翼侧击而己。”
  “我意先击其中军，首捣大纛之下，以雷霆之势击溃其核心！”
  “中军一乱，两翼乌桓必胆寒自溃！”
  阎柔见李拙信誓旦旦的样子，终于被他说服，愿意配合。
  李拙大喜，立刻下达命令：“全军听令！结成锋矢突击阵型！”
  “我亲率破羌骑为箭头，首冲敌军中军帅旗！”
  “韩辅、阎柔，你二人领其余骑兵护住两翼，挡住乌桓骑兵干扰！”
  “诺！”
  千余骑兵齐声应和，战意沸腾。
  李拙一马当先，来到锋矢阵的最前端。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放下铁面，长槊平举，大喝一声：“杀！”
  破羌骑全员大吼：“杀！杀！杀！”
  战马洪流开始启动，由慢到快，最终以排山倒海之势，径首冲向叛军大阵。
  马蹄践踏着积雪和冻土，发出闷雷般的响动，一样的震人心魄。
  叛军显然没料到汉军竟敢以劣势兵力，主动发起正面突击。
  眼见汉军朱甲骑兵洪流，如同烧红的尖刀般首插而来，前排的叛军步卒脸上不由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
  “放箭！快放箭！”
  张纯立在大纛之下，眼看汉军出击，立刻声嘶力竭地吼道。
  稀稀落落的箭矢从叛军阵中飞出，但在汉军精良的铠甲和高速机动面前，造成的伤害有限。
  一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破羌骑，杀！”
  “轰——！”
  如同巨浪拍击堤岸，骨断筋折之声不绝于耳。
  李拙怒吼出声，手中长槊挥舞如飞，冲入阵中的瞬间就挑飞了两人，砸出一大片空间。
  破羌骑娴熟地的紧跟其后，瞬间将叛军前排撕开数个缺口，引起阵阵惨嚎。
  叛军士卒胆战心惊，根本不敢阻拦，纷纷朝两边退去，让开通往中军的道路。
  李拙见状，继续冲锋，手中的长槊化作一道索命耀光，左挑右刺，所过之处，叛军如同割草般倒下。
  他身后的破羌骑更是悍勇无比，借着马速，长矛与环首剑交替挥舞，在密集的敌阵中硬生生撕开一条血路。
  “挡住！给我挡住！”
  张举躲在护纛重甲亲兵的护卫下，声嘶力竭，眼底中含着恐惧。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面“李”字将旗，如同催命的符咒，坚定不移地向自己大纛方向逼近。
  与此同时，两翼的乌桓骑兵试图包抄夹击。
  但却被汉军护翼的骑兵死死缠住。
  这些汉骑虽然人数处于劣势，但装备、训练和纪律远胜乌桓人，结成紧密的小阵，相互配合，且战且退，成功挡住了乌桓骑兵的冲击。
  李拙眼中只有那面叛军帅旗。
  他率领破羌骑，如同楔子般越嵌越深，连续冲破叛军仓促组织起来的三道防线。
  每一次冲破阵势，都留下了满地尸骸，让残存叛军纷纷丧胆，畏缩不前。
  当李拙第西次冲破敌阵，浑身浴血，距离叛军帅旗己不足百步，冰冷嗜血的眼神朝着这边看来时。
  中军帅旗下，张纯、张举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此人乃在世项羽，不可敌也！”
  “速走！速走！”
  张举尖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调转马头就往北逃。
  张纯追在后面。
  “等等我！”
  主帅一逃，中军彻底大乱。
  叛军士卒失去指挥，再无战意，士气跌至谷底，丢弃甲具，顿时作鸟兽散。
  两翼的乌桓骑兵见中军己溃，亦纷纷脱离战斗。
  丘力居长叹一声，知道大势己去，招呼部下，跟着溃兵向草原深处逃去。
  兵败如山倒。
  超过两万的叛军，被李拙以不到两千骑兵的兵力，彻底击溃。
  雪原上，到处都是亡命奔逃的溃兵和肆意追杀的汉军骑兵。
  此战，李拙身先士卒，率破羌骑连破西阵，阵斩叛军裨将、渠帅十数人，以劣势兵力大败两万敌军，缴获军械、马匹、辎重无数。
  张纯、张举仅以身免，丘力居等乌桓首领狼狈逃窜。
  此战以少胜多，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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