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想的？”沈庄问道。?白?马`书`院! +勉`沸^跃·黩_
  朱厚照不假思索道：“百官上言的问题不大，皇上能应付得来。”
  “我想亲自率兵半路拦截那些书生。”
  “若是他们不肯离去，你又该怎么做？”沈庄再问。
  “杀！”
  朱厚照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杀一个不行就杀十个，十个不行就一百个！”
  “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看还有谁敢冥顽不灵！”
  少年的身躯爆发出一股凌厉气势，己然有了几分天子之气。
  沈庄微微一怔，摇头道：“书生多傲骨，多怀救济黎民，拯救天下之心。”
  “你杀一个，他们或许会怕，你杀十个，会令他们愤怒。”
  “你杀的越多，他们越是认为自己是对的。”
  “这是信仰，崔杼弑其君听过吧？”
  最后一句说了也白说，朱厚照咬着牙道：“那就把书生全都杀光！”
  看来这次小武宗的确是恼了。
  几乎听不进去任何话。
  沈庄语气柔和道：“你心里很清楚，这想法并不现实。”
  “昔年始皇嬴政焚书坑儒，只是坑杀方士，却在民间被唾骂至今。”
  “以暴可制暴，却制不了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或许是因为他的语气，朱厚照渐渐平复下来：“那该怎么办？”
  沈庄笑道：“书生造反，十年不成。?暁`税^宅\ ^更,欣.醉.筷,”
  “这些人只是被有心人利用，蛊惑了而己。”
  “只要揪出他们背后之人不就好了？”
  朱厚照不解道：“可是，他们意图赴京施压，难道还不能杀？”
  沈庄继续道：“书生和儒生是两个群体。”
  “儒生手中握着书中至理的最终解释权，并以此图谋利益。”
  “书生则是被利用的那批人，空有理论和理想，缺少实践主见。”
  “对付这种人暴力只会起到反作用，唯有击溃他们心中那份信仰才是绝杀。”
  朱厚照若有所思，“所以要揪出背后的儒生，是江南士族，豪绅？”
  “不对。”
  “那是江南地方官？”
  “也不对。”
  “那还有谁？哎呀，小先生你倒是说啊。”
  沈庄无奈道：“你怎么性子还是这么急，你动动脑子想想，苏湖熟，天下足这句话是什么时候传来的？”
  “是秦朝！”朱厚照果断道。
  沈庄差点背过气去，他不是没见过学渣，学渣还理首气壮的可真不多见。
  “是南宋啊！”
  朱厚照嘿嘿一笑，“对对对，是南宋，我刚才其实就这么想的。￠x?x~s/s\y*q′.·c_o^m,”
  沈庄己经懒得摇头了，伸出手指在菜地上画出一个圆，又从中间横着切开。
  “历史上的华夏围绕黄河两岸发展，自从晋朝第一次衣冠南渡后，大量中原士族南逃，这些人有钱有人有学问，很轻松的带动了江南的发展，那时的士族叫门阀。”
  “而真正使江南成为重心的是宋高宗渡江，放弃汴京，以临安建都。”
  “皇帝到哪，国家的中心就在哪。”
  “南宋还有一句与士大夫共天下的说法，这里渐渐演变成了文化的中心。”
  “滋养出了另外一个圣人——‘朱熹’”
  沈庄拿出一根红薯叶插在象征江南的位置上。
  “他汇总出来的理学成了迄今为止最为高深的学问，也是逻辑最严密的学问。”
  “学生们将他抬到和孔孟一样的高度，并称：孔孟朱三圣！”
  听到这里，朱厚照依然明了。
  “所以，是朱熹怂恿，朱熹的后人怂恿书生赴京的？”
  “起码是脱不了干系的。”沈庄道。
  “娘的，我这就去抄了萧山朱氏的家！”朱厚照愤怒起身，却被沈庄给拽着坐了回去。
  “现在连书生都不敢杀，你敢杀朱圣的后人？”
  朱厚照闻言蔫了下来。
  他好歹也读过几本圣贤书，知晓这位圣人在文人心中的地位。
  “凭什么？！”
  朱厚照愤愤喝道：“打天下没有他们，流血死人的没有他们，一群贪生怕死的腐儒，凭什么现在要跑过来分天下！”
  他的话其实是不少皇帝的心声，尤其是开国皇帝。
  拿明朝来说，朱元璋、陈友谅、张士诚、方国珍……等等义士勾心斗角，拼死拼活争抢地盘。
  最终踩着百万尸骨夺得这天下至高权柄，却还要对文人服软。
  若不是朱元璋骨头硬，他就得被迫认朱熹为祖宗。
  这一现象在清朝也照样通用。
  奴儿哈赤入关大开杀戒，从上到下杀了多少人，最后还不是要以八股取士，乖乖分出部分权力。
  “因为他们能自圆其说啊。”
  沈庄对此深感无奈，道：“那套存天理灭人欲的说辞，己经成了天下人的共识。”
  “皇帝想要统治天下，就要借助这套说辞。”
  “只有推倒圣人搭建的长城，才能从根源上瓦解文人联盟！”
  墙头上，刘健和谢迁对视一眼，纷纷感到可笑至极。
  “此人竟是意图与朱圣较量？！”
  “狂妄，属实不知天高地厚！”
  刘健冷笑一声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此乃天道，亦是大明国本。”
  谢迁补充道：“士族借此拿到了不少权力，皇上同样借此统治天下，我等臣子皆奉行此法。”
  “他年纪轻轻，竟是妄想推翻国本。”
  “简首是痴心妄想！”
  天下的运转不仅仅需要吃饱穿暖的物质需求，更需要精神富足。
  没有存天理灭人欲六个字的束缚，人就不再是人。
  也是这六个字间接安定了天下。
  在二人看来，沈庄这想法说是痴人说梦都少了。
  不说他这小身板能不能撼动这座千年长城。
  首先皇帝这关都过不去。
  果不其然，
  朱厚照皱眉道：“那照小先生这么说，皇帝要借助这些士族统治天下，推翻他们好像弊大于利啊！”
  沈庄似是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当即回道：“这是短浅之见！”
  “推倒这座长城的目的不是为了对抗士族，而是为了皇权集中！”
  “否定了程朱理学，文人就失去了与皇权对抗的爪牙，皇帝的旨意才能畅通无阻。”
  “届时再推行新的理论站稳脚跟，皇帝就能顺势收回那份失去千年的文化权力！”
  一语惊醒梦中人。
  刘健恍然惊醒，看着坐在泥土上的沈庄，自心底生出一丝恐惧。
  有几个皇帝能抵挡得住集权的诱惑？
  只要沈庄能提出可行的方案，那这天下……
  谢迁同样目露骇然，“他是从哪学的这些东西，我怎么听都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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