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车轮滚滚，卷起一路烟尘。?我·地?书?城^ ·免′废~悦/毒/
  离开了长安的繁华，越往北走，景象便越发萧索。
  秋收后的田野本该是一片祥和，如今却处处透着荒凉。许多村庄炊烟断绝，门户紧闭，见不到一丝人烟。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混杂着草木腐败与惊慌失措的气息。
  这是一种名为恐惧的味道。
  车队行至怀州地界，前方的官道上出现了一群人。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蹒跚着向南逃亡。
  他们是邺城周边逃出来的第一批难民。
  “停车！”
  张南下令。
  窦月的家兵立刻上前，组成一道人墙，将难民拦在百步之外，神情戒备。
  一个看似头领的家兵队长来到张南马前，沉声道：“郎君，这些人来路不明，恐有染疫者，不可靠近！”
  张南摇了摇头，翻身下马，独自向难民走去。
  “郎君！”崔莹见状立刻跟了上去，手己经按在了剑柄上。
  难民们看到有人靠近先是惊恐地后退，随即当他们看到张南身上那虽然朴素却整洁的衣物，以及身后那装满物资的马车时，眼中爆发出一种混杂着希望与绝望的光芒。
  一个老者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嘶声哭喊：“大老爷！行行好吧！给口吃的吧！我们己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噗通、噗通……”
  人群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跪倒了一大片，哭喊声、哀求声连成一片。\2.c￠y,x~s?w-.?n¨e-t/
  张南走到那老者面前，蹲下身，仔细观察他的面色、呼吸，又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没有高热，没有黑斑，没有呼吸急促的迹象。只是极度的饥饿与脱水。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张南温声问道。
  “从……从相州毛县来的……”老者有气无力地回答，“邺城那边，闹瘟了！跟地狱一样！官府把城封了，我们这些乡下的没粮食，只能往南逃……”
  “城里什么情况？”
  “不知道……”老者眼中流露出极度的恐惧，“只听说，城里头天天往外拉死人，一车一车的……城外头新挖的坑都埋不下了！惨啊！”
  张南站起身，回头对窦月喊道：“开一车粮食，一车清水，煮些热粥给他们。再派两个人告诉他们，往南走去怀州城，那里有朝廷的救济。”
  “郎君！”窦月有些迟疑，“我们的粮秣……”
  “执行命令。”张南的语气不容置疑。
  家兵们虽然不解但还是迅速行动起来。当热气腾腾的米粥分发到每个难民手中时，那些麻木的脸上终于流下了滚烫的泪水。
  张南没有看这感人的一幕，他转身回到自己的马车上，神情凝重。￠衫`叶`屋· ~已¨发?布`最?薪′蟑.结′
  崔莹跟了进来，递上一方湿润的手帕：“你信他们？”
  “他们没病。”张南擦了擦手，“但他们的出现印证了卢婉的推测。邺城的官府己然失能。他们不是在救灾，而是在制造更大的灾祸。”
  他掀开车帘，看着那些喝着热粥的难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们封锁了消息，却把恐慌散播了出来。这些难民就是流动的恐慌之源。他们一路南下，会把邺城的恐怖传闻带到每一个他们经过的地方，造成更大的混乱。这比瘟疫本身更可怕。”
  崔莹沉默了。她只懂得杀人，却不懂得这人心之中的弯弯绕绕。
  夜幕降临，车队在一处废弃的驿站扎营。张南的马车里灯火通明。
  一张巨大的邺城及周边郡县的舆图铺在桌上。
  崔莹、卢婉、窦月、郑兰、严宽，围坐一圈。
  “诸位，”张南用一根木炭敲了敲舆图，“此处便是我们踏入险境前的最后一道安稳之地。前方邺城己是人间炼狱。今日议事，便是为这趟地狱之行定下章法，共商方略。”
  他这番言辞让众人神情一肃。
  “根据目前的情报，”张南的木炭在舆图上画了一个圈，圈住了邺城，“城内有两大症结：其一，瘟疫失控；其二，物资为奸人所垄断。”
  “卢婉。”
  “在。”
  “我需你以算学之法，依我们现有人手、药材、粮秣，再结合严先生于古籍中所查疫病传布之速，为我推演出此行所能救治的极限。我需要一个准数，我们最多能救多少人，撑多少日。”
  卢婉的眼睛亮了，这正是她擅长的领域。她立刻铺开纸笔，开始飞速地运算。
  “窦月。”
  “在，郎君！”
  “你的家兵是我们的核心武力。进入疫区后，首要之务非是杀敌，而是建立和护卫安全区。我需要你在三日之内，用我给你的图纸，在邺城外围建起一个划一规制的隔离营地。记住，规制必须严明。”
  张南从怀里掏出一叠图纸，上面画着他依照医理设计的隔离区、治疗区、净化区和生活区的规划图。
  窦月看着图纸，眼中满是新奇，她用力点头：“明白！”
  “郑兰。”
  “在，郎君。”
  “从现在开始，你的笔就是刀。我要你把我们今日救助难民的事编成一个故事，就叫《天子仁心，使者北上》。内容要简明，只说陛下不忍百姓受苦，派出了钦差，带着粮食和神药来拯救邺城。把这个故事用最快的速度传出去。我要在咱们抵达邺城之前，让希望先抵达。”
  郑兰的眼中燃起火焰，她明白这是一场争夺人心的战争。
  “严先生。”
  “张公子，请讲。”
  “我需要您从那些故纸堆里，找出所有和邺城，尤其是和那个王罔以及赵半城有关的野史、传闻、甚至是骂他们的民谣。任何能打击他们声望的东西，我都要。”
  严宽一愣，随即抚掌大笑：“妙啊！攻心为上！老夫这就去找！”
  最后，张南的目光落在崔莹身上。
  “崔莹，你的任务最是凶险。”他压低了声音，“抵达邺城后，我需要你和你手下最精锐的人潜入城中。不要惊动任何人。你们的任务是找到王罔他们囤积粮草和药材的仓库。具体位置，卢婉会根据情报给你一个大致的范围。”
  崔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眼神冷冽如冰。
  “诸位，”张南环顾众人，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我们的敌人不只是瘟疫，更是那些趁国难渔利的贪官污吏。对付瘟疫我们要用医术；对付他们我们要用手段。”
  他用木炭在舆图上邺城旁边一个名为相县的小县城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叉。
  “我们的第一站，不是邺城。”
  “而是这里。”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
  张南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和冰冷。
  “首捣黄龙，那是莽夫所为。善战者，当先剪其羽翼，断其粮道。”
  “这个相县是王罔的小舅子做县令，也是邺城南下的第一道关卡。”
  “我们就拿他祭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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