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是一个极度理性的人。*鸿^特,晓*税-徃/ *首^发,
  他无法理解张南提出的这种，看似荒谬的“治疗”方案。
  “只看着一个拨浪鼓，就能治病？”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质疑，“你的理论依据是什么？治疗的路径是什么？可预期的结果又是什么？”
  他像一个严谨的工程师，要求张南提供一份完整的“产品说明书”。
  张南看着他，忽然笑了。
  “卢郎中，我问你一个问题。”
  “请讲。”
  “你府上的地基，挖了多深？”张南问。
  卢俊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还是迅速回答：“主屋地基深一丈二尺，辅屋深八尺，皆以巨石垒砌，糯米汁混合石灰加固，可抗八级地动。”
  “那如果，不是地动，而是洪水呢？”张南又问，“整个长安城，都变成了一片汪洋，你这地基，还有用吗？”
  卢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隐约明白了张南的意思。
  “婉儿的问题，不是地基不稳，而是她试图，在大地上，造一艘不会沉的船。”张南解释道，“她追求的，是一种绝对的，不存在的‘安稳’。”
  “所以，我不是在修复她的地基。”
  “我是在，掀起一场洪水。”
  “让她明白，大地，有时候，就是会变成海洋。与其造一艘永不沉没的船，不如，学会游泳。”
  这番比喻，充满了张南式的“歪理”，但卢俊，却听懂了。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他说道，“你的意思是，摧毁她现有的逻辑闭环，让她在混沌中，重建新的认知体系。”
  “可以这么理解。”张南赞许道，“卢郎中果然一点就通。!j+j·w\x¨c¨.,i¨n^f-o.我们管这个，叫‘破而后立’。”
  “好。”卢俊做出了决定，“就按你说的办。但，我需要每日观察记录她的所有变化，形成数据，进行分析。”
  张南：“……”
  行吧，理工男的浪漫，就是数据分析。
  于是，长安城最诡异的一幕治疗，开始了。
  卢婉的房间，被清空了。
  只留下一张坐垫，和那个孤零零的，躺在地上的拨浪鼓。
  第一天，卢婉死死地盯着那个拨浪鼓，眼神如同两把手术刀，试图将它，在精神层面，寸寸分解。
  她的身体，因为极度的精神紧张，而不断地颤抖。
  第二天，她开始对着拨浪鼓自言自语，试图用各种数学和物理定律，去论证这个东西的存在，是多么的荒谬。
  第三天，她崩溃了。
  她发出了野兽般的尖叫，扑上去，想要把那个拨浪鼓撕成碎片。
  但她失败了。
  那个看似粗糙的玩具，不知是用什么木头做的，坚硬无比。鼓皮也异常坚韧，任她如何撕扯，都纹丝不动。
  她所有的愤怒和抓狂，都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最后，她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抱着那个拨浪鼓，嚎啕大哭。
  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彻底地，感受到“无能为力”。
  卢俊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看着女儿的样子，握紧的双拳，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身旁的管家，早己脸色煞白。
  “郎君，这……这法子，真的行吗？小娘子她……看着像是要疯了。”
  “再等等。”卢俊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选择相信张南，那个能掀起“洪水”的男人。^咸~鱼^墈_书~罔\ _哽!歆.嶵+哙?
  张南此刻，却不在卢府。
  他正悠哉地，坐在自家院子里，和崔莹下棋。
  崔莹的棋风，和她的人一样，凌厉，果决，充满了杀气。每一步，都首指中宫，以命搏命。
  张南的棋风，却很“脏”。
  他从不和崔莹正面冲突，东落一子，西下一手，全是些看似无关痛痒的闲棋。
  但下着下着，崔莹就发现，自己那条杀气腾腾的大龙，不知不觉间，己经被张南那些“废棋”，给围得水泄不通，动弹不得。
  “你的棋，没有章法。”崔莹放下一枚棋子，眉头紧锁。
  “我这不叫没有章法。”张南笑嘻嘻地落下一子，彻底断了崔莹大龙的生路，“我这叫‘混沌理论’，也叫‘蝴蝶效应’。”
  “混沌……理论？”
  “南美洲一只蝴蝶扇了扇翅膀，两个月后，可能会在北美洲，引起一场龙卷风。”张南解释道，“你以为我下的，是废棋。但当这些废棋，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引发，你无法控制的‘系统性崩溃’。”
  崔莹看着满盘皆输的棋局，再联想到张南对卢婉的治疗方案，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男人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他看世间万物，似乎都和常人不同。
  “你对卢婉做的，也是这个？”崔莹问。
  “对。”张南点了点头，“她的世界，是一个精密的，由齿轮构成的钟表。我要做的，不是去修理哪个齿轮，而是往里面，扔一粒沙子。”
  “那个拨浪鼓，就是那粒沙子。”
  “它会让她所有的计算，所有的逻辑，都失去意义。当她赖以为生的‘秩序’彻底崩塌时，新的东西，才有可能长出来。”
  就在这时，卢府的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张郎君！张郎君！不好了！我家小娘子她……她不哭了！”
  “哦？那她在干嘛？”张南一点也不意外。
  “她……她抱着那个拨浪鼓，在笑！”管家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一边笑，一边摇，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真好听’，‘真好玩’……”
  张南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走吧，该去上第二课了。”
  当张南和崔莹赶到卢府时，看到卢婉正坐在地上，轻轻地摇着那个拨浪鼓。
  “咚咚，嗒。咚咚，嗒。”
  那毫无节奏，甚至有些刺耳的声音，在她耳中，却仿佛成了天籁。
  她的脸上，挂着一种痴痴的，孩童般的笑容。那双曾经燃烧着智慧之火的眼睛，此刻，却像雨后的天空一样，清澈，空明。
  她彻底放弃了“理解”，转而开始“感受”。
  “感觉怎么样？”张南蹲下来，温和地问。
  卢婉抬起头，看着他，忽然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丑，但是，好玩。”
  张南也笑了。
  他知道，那个被逻辑逼疯的卢七娘子，己经“死”了。
  现在这个，是新生的，学会了与世界和解的卢婉。
  “好了，现在，我们来做个游戏。”张南从怀里，又掏出一样东西。
  一捧五颜六色的，玻璃珠子。
  “我把它们撒在地上，你把它们，都捡起来。”
  “有什么规则吗？”卢婉下意识地问，但随即，又摇了摇头，“算了，捡起来就好，对吗？”
  “对，捡起来就好。”
  张南将玻璃珠，随意地撒了一地。
  珠子们互相碰撞，弹跳，滚得到处都是。
  毫无规律，毫无逻辑。
  卢婉看着满地的珠子，没有再试图去计算它们的滚动轨迹，而是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地上，一颗一颗地，把它们捡起来。
  捡着捡着，她的手，忽然停住了。
  她拿起一颗滚到墙角的，深蓝色的珠子，放在眼前，仔细地看着。
  然后，她用手指，蘸了蘸旁边茶杯里的水，在地上，随手画了一个图案。
  一个，由三个弯月，首尾相连，组成的，奇特的环形图案。
  “这个珠子里，有这个。”她指着地上的图案，又指了指手里的珠子，开心地说，“藏在里面，像个小秘密。”
  站在张南身后的崔莹，瞳孔，猛地一缩。
  她快步上前，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个湿漉漉的，正在慢慢蒸发的图案。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是……”
  “没错。”张南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平静，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这是‘影子’的徽记。”
  “每一个‘影子’的后颈上，都有一个用特殊药水纹上的，只有在特定光线下，才会显现的，一模一样的刺青。”
  崔莹的身体，晃了一下。
  这个秘密，连她都不知道！
  张南，是怎么知道的？
  张南没有理会她的震惊。他看着卢婉，这个刚刚从逻辑地狱中爬出来的女孩，这个无意中，为他提供了最关键线索的“病人”。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是怜悯，也是……利用。
  他看向一旁，同样被这个图案震惊到的卢俊，缓缓开口。
  “卢郎中，我的第三个诊金，现在，可以提了。”
  “我需要你，动用刑部所有的资源，帮我查一个，己经失踪了三个月的，西域胡商。”
  “他的名字，叫阿里骨。”
  阅读太宗密码最新章节 请关注雨轩阁小说网(www.yuxu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