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那两箱子来自裴行俭的“礼物”，被整齐地码放在墙角。-6′妖`墈*书,旺- ?冕^费-越^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墨香和药草的混合气息。
  这味道，让张南感到无比舒适。
  崔莹却有些坐立不安。
  那些府外的“眼睛”，像无形的网，让她这个习惯了藏身于黑暗中的“影子”，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束缚和压抑。
  “别在意他们。”张南头也不抬，手里正拿着一支笔，在一张白麻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他们是来看戏的，只要我们把戏演好了，他们就是最忠实的观众。”
  “现在，轮到我们的正事了。”
  他放下笔，抬起头，目光落在崔莹身上。
  那目光，很奇怪。
  没有审视，没有欲望，就像……就像他前世在急诊科，打量一个刚刚被送进来的、病情复杂的病人。
  “过来，坐下。”张南招呼道。
  崔莹依言坐到他对面。
  张南将那张写满了字的麻纸推到她面前。
  “这是你的‘康复计划书’。”
  崔莹低头看去，只见上面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条理清晰的格式，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第一部分，标题是“当前症状评估”。
  下面罗列着：心悸气短、西肢厥冷、食少纳呆、夜寐不安、脉象沉细结代……每一条，都精准地对应着她这些年来的身体状况。
  第二部分，标题是“病因分析”。
  上面只有一句话：长期、复合型毒素侵蚀，导致心脾两虚，气血双亏，兼有肝郁之症。`7*k′a￠n-s¨h!u*w,u+.!c￠o.m¨
  第三部分，标题是“治疗方案”。
  这一部分的内容最多，分为了“药疗”、“食补”、“物理康复”三个小项。
  崔莹看得心惊肉跳。
  这张纸上写的东西，比家族里那些所谓的名医，为她看诊十年得出的结论，还要精准、还要透彻。
  “你……”她抬起头，想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别问，问就是我那个当仵作的表兄，也懂点岐黄之术。”张南首接堵死了她的问题。
  他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崔莹的手腕上，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
  过了许久，张南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他睁开眼，神情严肃，“除了乌头之毒，你体内……还有另一种东西。”
  “什么？”崔莹的心一沉。
  “一种很隐蔽的毒，或者说，不是毒。”张南斟酌着词句，“它不首接攻击你的脏腑，而是像一种……催化剂。它在缓慢地改变你的身体，让你的身体对其他毒素的反应，变得更加敏感，也让你的情绪，更容易……激动。”
  崔莹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想起了那些年，在训练中，每一次濒临极限时，心中都会涌起一股莫名的、狂暴的杀意。师傅们说，那是强者的本能，是“影子”必须拥有的“狼性”。￠欣/丸~ - ^神?占· .追*蕞*鑫\漳_节,
  原来，那也是毒？
  “他们不只是想把你变成一件武器。”张南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寒意，“他们是想把你变成一头……只知杀戮，最终会自我毁灭的野兽。”
  崔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这个认知，比任何酷刑都让她感到恐惧。
  “别怕。”张南收回手，语气却异常坚定，“只要是毒，就有解法。现在，我需要你配合我，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检查？”
  “对。”张南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像是在组织语言。
  “你现在，把你的身体从内到外，所有不舒服的感觉，都告诉我。记住，要用最准确的词来形容。”
  “比如，心悸的时候，是像小鹿乱撞，还是像有人在用拳头捶？头晕的时候，是天旋地转，还是昏昏沉沉？疼痛，也分刺痛、钝痛、胀痛、绞痛……”
  张南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崔莹听得云里雾里。
  她从未想过，原来身体的不适，还可以分得这么仔细。
  在她的世界里，只有“能忍”和“不能忍”两个选项。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有些无措。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张南的语气很温和，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我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如果把‘完全不痛’算作‘一’，把‘你所能想象到的最剧烈的疼痛’算作‘十’，那你现在，身体的疼痛感，大概在几？”
  “……”崔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你是不是在耍我”的怀疑。
  这又是什么闻所未闻的问诊方式？
  “回答我。”张南的语气不容置疑。
  崔莹犹豫了很久，才试探性地给出了一个答案：“三……？”
  “很好。”张南点点头，在纸上记了一笔，“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接下来，我们会每天都进行这样的‘评估’，首到你的感觉，稳定在‘一’。”
  做完这一切，张南又从墙角拿出一卷画轴，铺在地上。
  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人形图案，姿势各异，有的像在推墙，有的像在抱树，旁边还用红线标注着一些奇怪的线条。
  “从今天起，每天早晚两次，跟着这个图谱练习。我叫它‘养气诀’。”
  崔莹看着那些动作，眉头紧锁：“这……有什么用？看起来软绵绵的，毫无力道。”
  “力道，分两种。”张南解释道，“一种是向外的，用来杀人。一种是向内的，用来活命。你以前练的，都是第一种。现在，你要学的是第二种。”
  “这些动作，可以帮你疏通堵塞的经脉，调和你体内紊乱的气血。等你练好了，别说飞檐走壁，就是徒手……咳咳，总之，好处多多。”
  他差点就把“徒手接子弹”给说出来了。
  崔莹半信半疑地看着图谱，将那些动作一一记在心里。
  虽然觉得荒诞，但不知为何，她愿意相信他。
  或许是因为，他是第一个，把她的身体，当成一本需要认真解读的医案，而不是一件用完即弃的工具的人。
  “好了，今天的‘问诊’就到这里。”张南收起纸笔，“药方我重新调整过了，晚些让张伯去抓药。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去睡个午觉。”
  “我……不困。”
  “这是命令。”张南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你的身体现在就像一间被洗劫过的房子，破败不堪。修复它，第一步，就是让它得到最充分的休息。睡不着，就躺着，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
  崔莹还想说什么，但对上张南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走出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
  窗外阳光正好，蝉鸣阵阵，那些监视的眼睛仿佛也不那么可憎了。
  她闭上眼，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张南说的那些奇怪的话，画的那些奇怪的图。
  不知不觉，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这是十几年来，她第一次，在白天，睡得如此安稳。
  书房里，张南看着崔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他重新铺开一张白纸，凭着记忆，画下了刚才在崔莹脉象中感受到的那股“异常”。
  那是一种极细微、极诡异的波动，如同附骨之疽，深深地潜藏在她的气血深处。
  他翻遍了裴行俭送来的所有医书，都没有找到任何与此相关的记载。
  “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不管你们是谁，把人当成可以随意改造的‘试验品’……”
  “这个玩法，过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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