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作者:拉费比尤    更新:2021-12-02 19:21
  皇太极警觉反应地由床上瞬间坐起,抓着我紧张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腹痛?天啊!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我摇了摇头大口地喘着气,努力平复着恐惧至极的情绪。
  皇太极的手轻轻抚上我的额头。
  “怎么一头的冷汗?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宣御医?”他始终放不下心。
  我无力地抓住他的手说:“没有什么不舒服,只是做了个噩梦。你别管我了,快睡吧。一清早还要上朝呢。”
  “你这样让我如何成眠?究竟是什么梦能将你惊吓到如此地步?”他一面问着一面让我靠在他的胸前。
  那个恶毒的誓言要我如何对他启齿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虽然我并没有因为当年的事情陷害葛娅兄妹,但是赛阳在瓦尔喀生存的保障却是我当年借着葛娅兄长索浑的名义求得的;而如今无巧不巧,却令葛娅因此遭了劫。尽管是索浑叛乱在先,但是那个誓言却成了我心中拔不出的痛刺。
  皇太极见我沉默不语,便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紧紧拥着我,像是要把自己的力量传给我一样。
  第二天一早,皇太极上朝走了之后,我便也跟着起了身。
  正在梳洗,哲哲却已经走进了偏厅。
  我不敢迟疑地行礼,抬首便见她满面愁容地望着我。
  “海兰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哲哲将目光移至我滚圆的肚子,重重叹出一口气,又道:“钮钴禄氏在天牢内一直叫嚷着你辜负了她,陷害了她。你可有解释?”
  我紧张得倒抽一口冷气,顿感天旋地转。
  素玛及时扶住了我不稳的身子,我与她瞬间交换了担忧的眼神;彼此心中都已明白——当年的誓言怕是瞒不住了。
  我咬了下牙,立即作了决定,此事决不能认,否则就是万劫不复,因为满人最重誓言了。
  迅速调整了情绪,我望着哲哲正色地说:“请皇后明鉴,海兰珠近乎三个月没有踏出过五宫了,一心一意只为了待产。甚至都不知钮钴禄氏侧妃何时因何事获罪,又如何辜负陷害?”
  哲哲低头思索着我的话,不久复又抬起头质问我道:“你当真不知?赛阳前日在你宫里难道什么都没有说?”
  “赛阳带回的是瓦尔喀的机密,那是只有皇上才有权知道的。海兰珠毫不知情。”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么三年前呢?你有没有向钮钴禄氏发过什么誓言?”哲哲干脆把话完全挑明了说。
  “誓言?海兰珠不懂。——”我还想继续辩解,却不料一阵激烈的胎动令我痛到面部扭曲,再也开不了口。
  哲哲见我突然捧腹弯腰,紧张地冲过来急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我并不清楚这种很有规律的胎动意味着什么,完全没有经验,只能无助的摇头。
  哲哲大叫出声:“素玛,快宣接生嬷嬷入关雎宫。”
  “辄!”素玛应声而去。
  哲哲和两个小丫头将我小心移至床榻之上,我咬住下唇忍受疼痛。腹部一阵一阵地发紧变硬,以前夜里也经常出现短暂疼痛的现象,可是白天如此却是头一次。
  不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近而来。
  “老婢给皇——”
  “免了吧,快来瞧瞧她是不是要临盆了?”哲哲急促命令道。
  “辄!”
  嬷嬷不敢迟疑,立即凑到床榻边,探手到被下查看着胎动。
  就在此时,我腹部沉重下坠的压迫感却突然减轻了,顿感透出了一口气。
  嬷嬷检查之后,询问了我疼痛的感觉与时间长短。然后禀告道:“依老婢看来,宸妃娘娘并非是要分娩了,这种腹痛是产前几天的正常现象。”
  哲哲放心地点了点头,让嬷嬷先退了出去。
  然后她坐到床头望着我关怀地说:“这是你的头一胎,看你也没有任何经验。记得如果碰上了连续的腹痛可千万马虎不得,必须立即宣接生嬷嬷进宫。”
  我认真地点头应着‘是’。
  刚才其实我也紧张异常,真得以为是孩子要出生了。离预产期还有十一天,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顿了顿,哲哲继续道:“至于其他事情——我也不会再追问,你也不需要挂心,专心准备生产才是正事儿。希望你此胎能达成咱们共同的愿望。”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说出宽慰的话。
  终究还是腹中的孩子助我躲避了哲哲的层层逼问。毕竟这个孩子的意义非比寻常,闪失不得。不仅因为他代表的是爱新觉罗与蒙古博尔济吉特的后代,更因为皇太极从未有过的专注。宫内宫外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此胎得男,必然会成为未来的皇太子。
  哲哲走后,我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睡了有多久,却在一种压抑的烦闷中转醒。天气突然变得阴沉沉的,看来很快便要下雨了。
  刚要移下床,屋外皇太极严厉的声音却令我停顿住。
  “素玛,你跪下!”
  “奴婢该死。”素玛双膝撞击地板的声音清晰传来。
  我不敢发出声响,缓缓地向偏厅门口移去。
  “你还知道自己该死?”皇太极的语气充斥着怒火。“为何一直密而不报?”
  “奴婢自知罪该万死,没有听从皇上的吩咐,隐瞒了当年主子所发的誓言。奴婢甘愿一人承担,恳请皇上对主子网开一面。”素玛的声音微微发着颤。
  “你承担?你如何承担得起?这么严重的事情你都敢隐藏,简直胆大包天!还留你何用?”皇太极开口宣判着素玛的死刑。
  我感觉突然被雷劈中,一个原本为了救人的誓言为何竟会演变至如此地步!
  “别责怪她,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吞下苦涩,站到了素玛的身前,面对着一脸阴郁的皇太极。
  “不!是奴婢该死。”素玛抓住我的裙角,用眼神制止我出来承担罪责。
  “誓言是我发的,与他人无关。当时的我一心只想救赛阳,既没有想过自己日后会怀孕,也没有料到会有此一日。”我别无选择,只能实话实说。我可以应付哲哲,可是面对皇太极我如何开得了口欺骗。
  “海兰珠,你居然不在乎自己的亲生骨肉!”皇太极的五指依次收入掌中,狠狠攥起的瞬间发出“噼啪”的声响。一个重拳落下,小小一张几案应声破裂。
  我倒吸一口冷气,他射向我的目光足以吞噬我的凡骨。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我却禁不住惧怕地步步倒退。
  “主子——”素玛大叫的声音穿透而来,可惜已经来不及制止那退出的一步。我的脚撞到了门槛之上,身体的重心瞬间向后偏倒落去。
  皇太极猝不及防,震惊之中伸出双手,却与我空中挣扎的身体失之交臂。
  撞击地面的瞬间,腹部强烈的疼痛冲击着我敏感的神经。在失去神志的边缘,我感到下体涌出了一股温热的液体,羊水混着血水流出,顷刻染湿了大片的旗服。
  “海兰珠——”皇太极跨过来打横一把将我抱起。
  “奴婢这就去宣御医和接生嬷嬷。”素玛瞬间冲了出去。
  我晕眩之中看到了皇太极心碎焦虑的眼神。
  “其实我真得很在乎这个孩子,如果可以选择,我甚至愿意用我的命去换回那个誓言。”我靠在他肩上,有气无力地说着心底最真切的话。
  “不可以晕倒!你如果真的在乎就保持清醒。现在失去神志你和孩子就都没救了。海兰珠,我要你坚强!”皇太极命令的声音让我告诫自己不能现在陷入昏迷。
  我把自己的手困难地抬到嘴边,张口狠狠地咬了下去。牙齿契合之间,疼痛刺激着近乎麻痹的神经,一股咸腥的液体同时流入口中。
  “海兰珠——”他的声音充满了心痛。
  神志在疼痛的刺激下复苏,腹部突然再次传来的绞痛却令我忍不住大叫出声。
  皇太极抱我进入早已准备好的产房,放在软软的谷草榻上。
  我在和无法形容的疼痛做着抵抗,突然感觉生不如死。这原来就是分娩必须承担的痛楚,总算体会了母亲何其伟大!
  我听见外界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
  皇太极抓紧我的手,另一只手则拂开我额头被冷汗沾湿的散发。“海兰珠,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和孩子一定不可以有事!”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却充满了力量。
  “皇上,这是产房,您不可以进入。不吉利的!”哲哲不知何时率先迈入了产房,惊讶着皇太极的存在。
  皇太极并没有理会哲哲的劝告,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
  接生嬷嬷,一屋子的丫头在产房外都停止了动作。眼光惊讶地注视着平时威仪无比的皇帝,而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忧心忡忡的丈夫与父亲。
  我咬着牙艰难地对他说:“我会坚强,因为我知道你与我同在。可是你现在必须先退出产房,否则她们如何接生?”
  皇太极轻扫了一眼身后站满的一票惊呆的女人。
  “噼呤乓啷”的声音伴随着“皇上吉祥!”的紧张声音响起。
  他又转回头不舍地望着我,我困难地冲他点了点头。他终是站起身走出了我的视线。
  “如果宸妃和孩子有任何闪失,你们也都不必站着走出关雎宫了!”这是他一贯霸道的声音,穿透空间而来。
  疼痛的折磨中,我的嘴角却是上扬的。因为他,只因为他。
  紧接下来素玛将一块软木轻轻放入我的口中,怕我极度疼痛之中咬伤自己。
  时间在煎熬中分秒流失……
  几个接生嬷嬷同时做着助产的工作, 可是不论她们如何做,我却完全使不上力气推助胎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