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作者:叶紫    更新:2021-11-30 02:45
  潇湘,你的这步棋走对了,你用这种方法确实成功留住了他的心。你也会成为他永不磨灭地记忆。爱他的女人或许有很多,有的爱他地才,有人爱他的权势。可是又有几人愿意用自己地性命相博。面对这样的情意,即便是百炼钢也会化为绕指柔。
  长声轻叹。眼波流转处,窗前落下一个颀长的身影,他背对着我,身形越发的萧索,我寻思良久。..缓缓走了过去。
  我同他对视稍许,在他眼中没有捕捉到任何情绪的波动,我沉默了一下,将手中长衫搭上他地肩头,便不再言语。我知道,他此刻需要的是安静。
  转身离去,却有淡漠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雅
  我一震,脚步稍缓。
  “为什么不是你?”
  我不明白,于是扭头看他。
  他眼底波澜不惊。清冷中带着明显的生疏。“为什么不是你?”他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我还是不懂。
  “为什么救我的不是你?”他沙哑的问道。
  这次我听懂了,且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他希翼的答案是什么?究竟是为何我不救他。抑或是死去的不是我?心中顿觉酸楚,眼中蓄满泪水。
  我哑口无言。
  那些原本萦绕在我们之间若有若无地情愫。似乎更淡了。
  淡淡的薄雾。渐渐迷蒙了双眼。
  不愿多做解释,只因无论怎样的言语在此刻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我深深呼吸。偏过头。心中电念百转,却无言以对。
  他地目光幽然深邃,仿佛能直达我的心际。终于我忍受不了他探究地眼神,落荒而逃。
  “你不想知道是谁想要我地命么?”
  我嘴角抽动了下,生生止步。想杀他的人,也就是杀害潇湘地凶手,我不会轻饶过他。
  心跳如雷,敛去心神,与他四目相交。
  他冷笑道:“是果亲王弘瞻,你的好弟弟。”眸中精光乍现,几乎是咬牙切齿。
  如平地惊雷。我猛的跳起,尖叫:“绝无可能。”
  “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由不得你不信。”他怒叱,我惊慌失措,头痛欲裂。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嘤嘤低喃,失了主张。
  “果亲王身边的魏公公已全部招认,因为上次在宫里我拦住他问话,弘瞻以为之前的行迹败露才派人夜探傅府,在被我逮获后,他又怕刺客供出他是幕后指使,便想杀我灭口。他没想到的是刺客早已自绝身亡,却因此害了潇湘。”他一拳重重的捶在树杆上,我紧咬着泛白的嘴唇,气的浑身发抖。
  当初弘瞻要杀我灭口,是为怕我将他祸害百姓的事告诉皇兄,如今他故技重施,依然是要堵上我们的嘴。好毒的计,好狠的心。人命在他眼中竟是如此的轻贱。
  脚下在打飘,我倚靠着大树才不至倒下,傅恒伸了伸手,继而又收回。
  我满嘴的苦涩,不知从何时起我们竟疏离至斯。
  我低头凝望他的影子,痴痴的发呆。他忽而轻手抬起我的下巴,他的眼中情绪复杂难测,无力的低喃着,把我揽进怀里。
  我的身体轻颤着,有许多话都哽在了喉咙里,他的身上亦是没有温度,我们两个就像是失了灵魂的孤魂野鬼,只得互相取暖。
  “六哥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记忆中,我好像总是在求他为我做违背他原则,又同他的君臣之道背离的事,例如求他放过如风,又例如这次。
  “求你不要将此事上奏皇上。他似是不相信的瞪大了眼睛,旋即恶狠狠的推开我,“我办不到。”
  “当是我求你。”事到如今,如果要为此付出惨重代价,我愿意替弘瞻受过。
  “雅儿,我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你口中说出。”他眼底布满血丝,语气凌厉。
  弘瞻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啊,如果眼看着他堕入万劫不复之地,这让我情何以堪。“傅恒。”我苦苦哀求。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不会让潇湘死不瞑目的。”他一口回绝,我一颗心急遽沉下。
  “你知不知道潇湘她……她……”我住了嘴,她人已死,我何必再议论她的是非。
  他冷哼道:“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住我的事。”
  “可是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终于叫了出来,满面泣泪。
  “为我疗毒的是她,付出生命的也是她,你做过什么?”他拿眼睨我,我心底顿时死寂一片。原来他怨我不救他,恨我没有为他而死。
  这便是我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如潇湘,远远不如一个在他面前死去的人。
  嗓子像是被堵住了,我争辩不得,也无力辩驳。
  他还是不想放过我,顿了顿又道:“可你却还要我放过那罪大恶极之人,你让我有何面目去见皇上?有何面目告慰潇湘的在天之灵?”
  我有苦诉不出,在他眼中我俨然成了那无情无义之人。
  他不再瞧我,也根本不屑于我的解释,手指抚上面颊,却是泪痕已干,那般的钝痛在一瞬反而模糊了。
  我忽而轻笑了出来,抬手在他眉眼间划过,随即漠然转身,提着长长的裙裾,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傅府。
  昏昏沉沉,无边的黑暗仿佛怎么走都没有尽头,傅恒,潇湘,纪昀,如风,爹,皇兄……一个个的影像在我眼前漂浮过,我伸手去够,又一个个的如泡沫般消失,天地旋转,无尽昏暗淹没而来,神智瞬间模糊,陷入了昏迷。
  第一百三十六章 缘尽(二)
  “沈姑娘,你醒醒,”浑浑噩噩间感觉有人轻拍我的脸,口音是字正腔圆的官话。
  “如风别闹了,”我嘟囔几声,“再让我睡会。”好像很久都没有睡的这般舒坦,像是回到了久违的家中。
  “傻丫头。”对方呵呵一笑。
  “爹?”我呼的一下坐了起来,那般飘逸俊雅的儒雅姿态,年龄也相仿,却不是爹爹。“艾伦伯伯,是你。”眼圈瞬时红了。
  “丫头,出了什么事了?”他关切的口吻让我立刻想到爹爹,倍感亲切,又加深我对他的思念。
  见我咬着唇不说话,他无声的笑了笑,衣袖微扬,“你昏倒在傅府门前,我见傅府门户紧闭,也不敢去叨扰,就把你带回了学堂。”
  “谢谢你,艾伦伯伯。”我情绪缓和下来,回忆起前事,心仍在微微作痛。
  “好孩子,你一整天滴水未进,我吩咐厨房给你熬了粥,你多少吃点。”我点点头,听话的接过白玉碗,胡乱扒了两
  末了我搁下碗筷,懵了片刻,不发一言。我负气离开傅府,可是弘瞻的命还攥在傅恒的手中,如今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打消秉奏皇兄的念头。
  我仔细琢磨,当务之急还是以弘瞻的事为重,其他都可以暂且撇开,可我又实在不想就这样回傅府,我和傅恒的情分似乎在昨天晚上就彻底的做了了断,而今又要怎么来挽回。
  长叹一口气,迟疑了许久,我对着艾伦缓缓道:“艾伦伯伯,能否请你为我送一封信?”
  他惊异道:“送去哪里?”
  我踌躇道:“傅府。”
  “……好吧。你写完交给我就是。”
  “你一定要亲自交到傅大人的手中。”我垂眸,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赌的是我地尊严和他对我仅剩的关心。.[奇Qisuu.Com书].
  这封信写了撕。撕了再重新写,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才算大功告成。我根本不敢去想他见到这封信时该有的反应,只希望他可以心平气和地听我说清一切原委,从而放过弘瞻。
  我巴巴的望着艾伦取走了信,又巴巴地盼到他归来,一见到他踏进屋。便迫不及待的询问事情的经过。
  “艾伦伯伯。”我神情委顿的唤了一句。
  “信我已经送去了。”他淡淡道。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我仍是不放心的问。
  他笑我:“我地薄面他们还是会给的。”
  我抬头看了眼沙漏,已近申时,我约了傅恒酉时相见,算下时间也差不离了。
  我整了整衣衫,艾伦在一边似是不经意的问了句:“纪昀是谁?”
  我着实一怔,这个名字,已是许久未听到。我垂头丧气的望着灰沉沉的地面,不语。
  “昨夜你昏睡中一直在叫唤他的名字,我想。他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艾伦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嚅嗫躲闪,艾伦似恍然大悟的笑了笑,便不再追问。
  砭人肌骨的寒风如虎啸般席卷而来。我不禁拢了拢领口。从酉时等到戌时,从黄昏等到夜幕低垂。从夕阳西沉等到月升星起。傅恒始终没有出现。
  这儿是我同他初次相遇地地方,皑皑雪山。如今是光秃秃的一片。
  我们曾经在这儿生死与共,许下过不离不弃的美好誓约。
  这里,是开始,亦是结束。
  我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地地位。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傅恒,你我之间纠结多年,不知是谁负了谁。
  忽然领悟过来,我和他,即便没有潇湘的介入,即使没有他早已娶亲地事实,我们也走不到最后。不管怎样小心地呵护,终归还是一场空。我曾经迷失于他的似水柔情,也不甘心放弃这段刻骨铭心。可当繁华落尽,我才明白一切都只是水中月,镜中花。那根牵在你我指尖地红线,终究还是断了。此生永不相逢,就这样成了彼此不堪的过往。
  唯有纪昀,一直包容我的所有,耍小性子也好,闹脾气也罢,他都会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