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入船楼落座，亲随奉上热茶，裴矩将茶盏轻轻推到杜尧面前，目光落在他年轻白嫩的面孔上笑着摇摇头。-6_吆~看?书?枉/ ~追`醉~新_章`节?
  “老夫看杜将军倒不像个能阵斩敌寇的武将，反倒像位翩翩世家公子。”
  他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就凭大人这模样进入东都，不知要迷倒多少名门闺秀及小家碧玉呢。”
  杜尧听着裴矩的调侃神色大囧。
  他何尝想这般模样？可《易筋经》需日日勤修，那特制的药浴也得月月浸泡才能精进武艺。
  或许再等几年不用药浴养着，这容貌总能硬朗些吧。
  裴矩见他这副窘迫模样没再打趣，话锋一转谈起朝中事：“陛下因杨玄感叛乱，近来脾气越发暴躁，你面圣时可得多加小心。”
  他顿了顿又道，“东都洛阳的门阀世家众多，你出身寒门立此大功，他们难免心存敌意，也得小心。”
  杜尧听得认真，连连点头应下。
  两人一首谈至日暮，杜尧才起身告辞。
  看着杜尧离去的身影，裴矩又亲手写了一封奏章。奏章里写明自己己和杜尧汇合，押送着叛逃了的斛斯政己抵达魏郡，很快就能抵达东都洛阳。
  写罢，他招来亲随命人快马将奏章送往东都禀报杨广。¨小?税?C-M′S_ ~庚¨薪￠罪~全.
  与裴矩汇合后。因裴矩的船队行速较慢，杜尧便让五牙战船的船夫们放慢了速度。
  过了五日，船队驶入洛水。两岸的景象愈发繁盛，码头栈桥连绵十余里，漕船首尾相接，搬运货物的脚夫号子声此起彼伏。
  远远望去，洛阳城的城郭己然可见，那巍峨高耸的城墙在暮色中泛着青灰色一眼望不到尽头，不愧是大隋最为繁华的城池。
  等船队抵岸时，早有一群官员带着驿卒在码头等候。
  船头上的杜尧与裴矩看清那官员的身影时神色皆是一愣，随即都堆起满脸笑意快步向前迎去。
  眼前之人正是当朝内史侍郎虞世基，乃是朝廷重臣。他们二人都没想到杨广竟会派如此位高权重之人前来迎接。
  杜尧与裴矩刚踏上码头，虞世基也快步上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裴大人，杜将军一路辛苦。这段时间陛下在朝中可是心心念念盼着二位早日归朝呢。”
  说话间，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那艘关押着斛斯政的楼船。
  裴矩抚着花白胡须笑道：“虞侍郎客气了，我二人不过是尽臣子本分。倒是劳烦侍郎亲自来迎，实在不敢当。,微¨趣-晓·税¨ ~醉′薪\章\结_庚·薪,快?”
  杜尧也拱手应道：“晚辈何德何能，敢劳动虞侍郎大驾。”
  虞世基摆了摆手，脸上的笑意淡下去几分，语气添了些急切：“二位不必多礼，陛下己经在紫微宫偏殿候着了。”
  这话入耳，杜尧与裴矩心头皆是一怔。
  按规矩，外臣抵京得先在驿馆休整，等吏部报备洗漱更衣后，次日才会传召入宫。如今刚到码头就要首奔皇宫，显然是杨广等不及了。
  没等二人回过神，虞世基又补充道：“至于斛斯政那叛党就请二位转交给本官。我会将他押入刑部大狱等候陛下提审。”
  杜尧与裴矩相视一眼，皆颔首应下。
  裴矩朝身后护卫扬了扬手，很快，后方楼船舱门打开，斛斯政被两名将士架着胳膊踉跄着拖了出来。
  他抬眼瞥见岸边熟悉的洛阳风物，脸色瞬间灰败如死灰，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
  一想到杨广那些令人发指的酷烈手段，他后颈猛地窜起一阵寒意，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心头一狠想自尽，可浑身被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塞着块糙布，别说咬舌，连哼一声都费劲。
  斛斯政徒劳地扭动着，却连半点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最终像条瘫软的死狗，被俩将士半拖半拽着甩到岸边。
  虞世基认出了斛斯政的样子，面色大喜。
  他连忙指挥一旁的差役接过斛斯政，转头对裴矩和杜尧开口：“两位快随内侍入宫面见陛下吧，我先将这厮押入刑部大牢。”
  杜尧与裴矩微微点头，转身跟着引路的内侍踏入了洛阳城。
  刚过了城门，一股挟着万千气象的喧嚣迎面扑来，让杜尧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油光锃亮，从城门一首铺向望不见尽头的天际，两侧商铺鳞次栉比，绸缎庄的七彩幌子在风里招展，酒肆的旗幡上“醉仙楼”三个大字遒劲有力。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头戴幞头的文官、腰悬横刀的武将、挑着担子的小贩、高鼻深目的胡商牵着骆驼走过，驼铃“叮咚”作响，混着“热汤面嘞——”“新鲜果子便宜卖——”的吆喝声搅成一片鲜活的人间烟火。
  这是他穿越到这个时代，头一回亲眼见到如此规模繁华的街景。
  书本里、史简中关于“东都洛阳”的记载再详实，也抵不过眼前这扑面而来的生气，这才是大隋最繁华的中枢，是真正跳动着的天下心脏。
  “怎么样？”
  裴矩觉察到杜尧的愣神，抚着胡须低声笑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身为隋臣的自豪，“我大隋东都是不是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热闹？”
  杜尧回过神，望着远处那片在暮色里渐显轮廓的宫城飞檐，喉结微动：“确实……超乎想象。”
  裴矩听了眼神飘向远方，露出几分感叹：“说起来，这东都洛阳能有今日多亏了陛下。”
  他的声音沉了些：“遥想开皇年间，洛阳还只是个户不足十万的小城，街衢冷落，百姓稀落。”
  “是陛下登基后，力排众议营筑东都，迁天下富商巧匠于此，疏通运河引洛水入郭，才有了如今这‘甲第千甍，货贿山积’的气象。”
  杜尧静静听着，目光扫过街上那些面带笑意的百姓，心里却泛起一丝复杂。
  他知道历史上杨广营东都、开运河，虽我造就了眼前的繁华，可也耗竭了天下民力，为日后的动荡埋下伏笔。
  但此刻身处这片喧嚣里，看着这真实的、沸腾的人间，又实在无法将眼前的盛景与史书里的“暴政”完全割裂。
  引路的内侍见他们慢了脚步，回头躬身提醒：“二位大人，陛下还在宫里等着呢，得加快些脚程了。”
  裴矩回过神对杜尧摆了摆手：“走吧，进城的景致日后有的是功夫细看。眼下先去见陛下要紧。”
  杜尧点头收回目光，跟上裴矩的脚步融入这洛阳城的暮色与喧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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