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心自古最难测(三)
作者:官官不是官    更新:2021-11-30 01:14
  当夜,我正在房里东翻西摸,寻思着做些什么事打发时间的时候,姥爷居然亲自过来,把我叫到了书房。看着他满脸怒气,咬牙切齿的样子,我暗暗祈祷,希望不是我做了什么事,惹了这位平时的好好先生,发起怒来六亲不认的姥爷,我仔细回想这十几天,自己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儿,还是说姥姥那边……今天晚饭的时候,姥姥就不太对劲。
  “丫头,虽然你才十岁,可你和你额娘当初一样,是人小鬼大的主,有自个儿的主见。姥爷寻思着,这事儿不该瞒你,该让你知晓,也好心里有个准备。”
  又是让我站着,我暗叹一口气,垂首道:“姥爷直说无妨。心诺年幼不体事儿,不是还有姥爷给帮衬着嘛。”
  “真要我说,就别理会那帮子疯子。”姥爷难得的发怒,可随即却又颓丧着倒在书桌后的宽椅上,“前些日子,老太君见着你了,不知回去说了什么,你大姥爷不知道又琢磨个什么劲儿,这几日,老太君身边的厉嬷嬷来劝你姥姥,想着把你送进宫去,给太子当侧妃。估计着你还年幼,打算让你姥姥安排,借进香的机会和太子爷见上一面,过两年再把你讨了去。”
  “这……这又是哪门子玩笑?”我努力眨眼,想确定我听到的不是真的。虽然这两年,我已逐渐脱去稚气,眉宇间开始显现女孩儿家特有的柔媚来,可最多也只能算是个美人胚子。说迷惑天下男人的本事,估计这张脸再长个三,四年,再加上苦练天魔魅惑大法,也许能有那么点道道。可要说一个老太太才见我一面,就想把我送上凤凰枝头,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原因来,怎么看,都有几分不同寻常的暗机在里面。
  “表面上看,这是一桩亲上加亲的美事儿,骨子里,还不是……哎……姥爷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唠叨这些个朝堂上的事儿,前些年,先是你大姥爷格外受皇上器重,尤其是先后诞下太子以后,后来不知为何,皇上忽然渐渐疏远了你大姥爷,明珠大人成了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前两年,明珠大人又因为这些那些个原因被罢了相,但也仍受皇上重用……你大姥爷和明珠大人在朝廷上一向政见不合,如今,太子虽然颇受器重,但明珠大人和皇长子走得颇进,送你进宫,估摸着是因为你阿玛……哎……他们算来算去,斗来斗去,却是苦了你们这些女儿家。”
  姥爷的语气里说不出地厌倦,“芳仪那丫头当初进宫,不但贵为皇后,更得皇上喜爱,可是才双十年华,就这么去了,再多宠爱,又有何用?说来那是太皇太后指的婚,没法子。可后来,他们又把香儿(平妃)和瑾玉送进了宫。还有你额娘,差点就……我……我就不明白,堂哥这些年官越做越高,怎么就还……你瑾姨前些年也没了。”姥爷象是对着我说,又似自言自语,这恐怕也是他不喜朝堂的原因吧。
  我前后一思量,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我这个有着一半赫舍里血统的,若是给了太子当侧妃,不但进一步拉进了赫舍里和太子的关系,更是把富察家也拉进来了。索额图在内堂上,现下能与之抗衡的也只有纳兰明珠,若能将我那握有四分之一兵权的阿玛捆在太子爷的船上,估计等于给太子的宝座又上了一道最有力的保险。
  而且这事情,好就好在,我那阿玛可以说是和皇上一起长大的,又一起擒鳌拜,战沙俄,平台湾,战功赫赫,早可以封为镇国公,但却十分不喜与京官结交,不愿一直待在京城,宁愿做个将军,领兵征战,而且将家人也都留在京城,摆明了只对皇上一人忠心。对康熙来说,也是身边为数不多,可以信得过的人。若这事落在其他握有兵权的将军头上,即使只是联姻,一有风吹草动,皇上保不准会起什么心,寻个由头,按上内外朝臣勾结的罪名。而且,他们是打算以后借着两情相悦的名,可减少不少嫌疑。
  “那……姥姥有安排了吗?”我轻声问道。
  “丫头,你也莫怪你姥姥,她也是……方才,她还在房里哭着呢。”姥爷显得很烦躁,“你真打算去见太子吗?”
  “见,为什么不见?也由不得我不见啊…”跟着太子实在是件没有前途的事啊,这会儿要是四阿哥,以后的雍正帝要把我讨了去,指不定我就同意了,至少跟着他,脑袋保险啊……再说,那家伙长得也很养眼,虽然有些冷,有时还是很体贴的说,而且好歹早就混脸熟,有那么两份不轻不重的交情不是?。
  虽然我现下没什么好方法可以马上让他们断了那个念头,但知道了原由,就有迹可寻,而且想接我进宫,不是还要过两年嘛。虽然,如果有人放出谣言说我是太子喜欢的人,那些个王公大臣的公子不敢要我了,可不是还有皇上那条路线吗?这件事,从康熙的角度来说是绝对不乐见的,这估计也是他们不愿铁钉钉板凳,直接把我要了去,反而迂回着,想走感情路线的原因?我就不信,两三年里头我折腾不出一个变数来。
  “姥爷,你也让姥姥宽心吧。这事儿,心诺会惦量着看。再说,不是还有两年时间嘛,什么都有可能的。先见了太子,把这关给过了再说。”
  “你……怪姥姥,姥爷无能吗?”
  “不怪。这事儿和姥姥,姥爷原本也没啥关系。我不知道老太君和大姥爷是怎么想的,只是心诺实在不想嫁给太子作妾。若实在避不过,可以把我阿玛叫回来商量。”我顿了顿,“姥爷,心诺还要好好想想这事儿,就先告退了。”
  “去吧。”姥爷冲我挥了挥手,掩面坐在椅子上,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很多。这样的事儿,即使经历的再多,也还是免不了疫的,免不了要伤几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