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心事(下)
作者:扫雪煮酒    更新:2021-11-30 00:40
  狄希陈冷笑了一声道:“休听她胡说八道,只怕是杨大人教的话儿她又记错了。”
  素姐叹道:“看来做个官太太也不容易呢,跟咱们那个时候差不多,好些个事都是夫人背后活动的。”
  “背后莫道人是非。”狄希陈因受了杨大人愚‘弄’,心里多少有些不乐意:“咱们说些什么,不小心传了出去,只怕人家都记在心里。”丢了茶碗出去看看,院子里没人有,方道:“这几日很有几家来投做仆役。因我说不短人使,转荐了林知府,居然都收下了。这个把月,他家也收了十来房了。自以为人丁兴致,就不想想,人家不是有所图,为什么要来投。”
  素姐看了他笑:“刚才还说叫我不要说是非,原来只有州官说得,我这个老百姓就说不得?”
  又倒了一碗茶,自己喝了半碗,狄希陈抢过来喝了,还要与她说话,却听见院‘门’外笑语喧哗,小紫萱今日无功课,跟几个小丫头玩闹着进来。素姐看‘女’儿红红的脸儿上渗出细细的汗珠,架上拿了手巾给她:“镜子前照照,成了野人了。”又问:“小镜子,小杏‘花’哪里去了?”
  小镜子有些害怕素姐,嗯了半天,边上小梳子就道:“杏‘花’姐帮‘春’香姐跟荷‘花’姐收衣裳被子呢。”
  果然‘门’边几个人都抱了被子跟大‘毛’衣裳进来。狄希陈正倒了茶给‘女’儿喝,待她喝完了道:“跟妈妈站一块去,看她教你怎么收衣服。”
  素姐自去‘门’后拿了几根竹棍支在台阶前的树上,与‘春’香将被子一‘床’一‘床’又架上去拍落了灰尘方将被套的带子解了下来,小荷‘花’与小杏‘花’就将被絮叠起收进大柜子。这边几个媳‘妇’子拿了个筐来。把剥下来的被套都收起。待十几‘床’被子都收起,又将大‘毛’衣裳拍了灰,素姐便与‘春’香两个在桌上教孩子们叠衣服。怎么放方不伤‘毛’,又有哪几样防虫蛀的香料拿小布袋缝好了。再放进箱子地何处。小紫萱眼类,就在箱子角捡出几张纸来,看了道:“娘,这里有几张米票呢。”
  狄希陈凑上来看,想了许久。笑道:“这是你还没来时,我收了随手扔进去的。‘女’儿算算看看有多少?”
  小紫萱就一张一张放在‘床’上,算了两遍方道:“四百八十石。”
  素姐听见不少,放下手里的活,过来看果然两张两百石,一张五十石,还有一张三十石,笑道:“加法而已,居然还要算两遍。”
  狄希陈示意‘女’儿将米票收起‘交’给素姐。笑道:“我家‘女’儿细心呢,人家做帐地难道就算一遍?”
  又对‘女’儿道:“就看你细心,想吃什么。晚上烧了奖励你。”
  素姐忙道:“细心也应该,不当奖励。今儿你爹说了。就烧给你吃。下不为例,你们两个都记住了。”
  狄希陈吐了吐舌头。拉着‘女’儿道:“走,咱们去厨房找柳嫂
  素姐拿了米票收在妆盒里,见几个小的都在帮大地打下手,便坐下来看帐,因前几日家里买了三十石上等细米,报的价钱是七钱一石。细算这些米可吃一个多月,到新米上市还有五六个月,还要买一百石才够。.ap,更新最快.后宅的仓库前些天又修过,就是一千石也装得下,不如趁这几日天晴都换了回家,那几百石也好趁现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多换些银子。
  小‘春’香领了人正扫地,素姐道:“去把买办叫了来。”
  小荷‘花’应了一声就要走,小‘春’香笑道:“这个月是王老实,他自己改了名字叫狄长富的。”
  待狄长富站在素姐跟前笑嘻嘻行了礼,素姐一边说话一边看他表情变化:“明儿还要去买一百石米。还有些米票要换银子。以前这事都是狄周地,你可做得来?”
  那个狄长富先听得要买米,嘴角就微微上翘,又听得米票换银,那个笑脸就不知不觉摆了上来。素姐见了心里不悦,道:“现在米价天天都在变,我急着换了呢,你现在就去米店问好了,回家报于我知道。”
  就教小‘春’香送他到‘门’口,再找着小板凳在‘门’口等他回来先带他前书房里吃酒,。
  素姐过了半日打听得狄长富已在前边吃喝上了,又叫小杏‘花’叫了家里另一个买办胡三多。狄希陈已是带着‘女’儿回来,见素姐前脚叫了人出去打听,后边又找了人来说了同样一篇话,安排小桌子‘门’口候他到了家直接领了进来。狄希陈问小紫萱道:“***在做什么呢?”
  小紫萱想了想说不敢说,狄希陈道:“想到就说,不怕妈妈生气。”
  素姐白了他一眼,也笑道:“你说罢,妈妈哪里会生气。”
  小紫萱方小心看妈妈脸‘色’道:“前边叫个人去就罢了,再叫人去却是多此一举。”说完了躲藏到狄希陈后边伸头看素姐并不生气反笑眯眯看着她,方拍拍‘胸’口跟狄希陈道:“我说对了?”
  狄希陈也笑,跟她说:“***这是教你管家呢。这样分开了两个人,前后去问,明儿再教你九叔去问实了,三个人说话一比。就知道他们两个是不是老实,平时有没有勾结在一起哄主人家钱。”
  素姐也笑道:“钱财过手,分润一二分都是常事,不聋不哑,不做管家人。可是咱们心里一定要有数,不能让人牵了鼻子走。”
  狄希陈也道:“从来主人贤良,家人做了坏事又不察的也多,等到事发再补救就晚了。还有一等‘性’子软弱的主人,教强奴欺负的说话做事教要看奴才脸‘色’呢。”
  素姐估计了时间差不多,先叫了狄长富进来问他,他道:“这两日米价又跌了,米票换银一石只得五钱。”
  素姐笑道:“这样。你且站一会,我因你久不来,教胡三多寻你去了。”
  过了不过一柱香时。胡三多已是来了,素姐先问他米价如何。胡三多也道:“米价跌了,要换银子,店家说只得六钱一石。”素姐就叫了狄长富来。狄希陈微微笑道:“你们两问的不是一个人罢。”狄长富忙笑道:“俺问的是伙计,又没说县太爷家的,想来胡三多问地是老板。”
  素姐也点头笑道:“你们做事各有各的长处。都很好。长富还是要跟三多学学,一钱银子虽少,几百石也有几十两呢,教店家沾了便宜去就可惜了。”
  原来狄希陈才上任时,店人家不晓得他深浅,狄周去换银子都是一两,待到时间长了知道狄大人不比别个会钻营,虽不敢欺他,做生意都是求利地人。就按了市价与他家换。狄希陈却喜欢了,道这样最好,本来就不是能上台面地事。若能与店家都有利,才能保无事。
  这两个买办退下去相互埋怨。胡三多说狄长富太贪心。狄长富说胡三多太多事,各自都指望明儿主人派他去办此事。还不敢大声音吵闹。
  待小九进来吃饭,素姐就问他现在米价如何。小九却从袖内又掏出一张米票来,笑道:“这是那个老婆吊死了的陈监生送来地五百,我跟周师爷偏手各是五十,今天去换过了,七钱五。”
  素姐就冲狄希陈笑笑,狄希陈道:“怎么涨了?”
  小九笑道:“只怕还要涨呢,周师爷说西边两个土司知府干架,只怕事情闹大了他们要备粮草呢。听说米店的主人已是去了湖广买米去了。”
  素姐迟疑道:“这么着,我们就不好买多了,也罢,明儿买两百石米就是。”收了米票。
  第二日早上先教人将米仓打扫干净,就先给了一张二百石地米票教胡三多去换了米来家。因买得多了,店家就有个主管押着送货过来,素姐命款待他中饭,就教胡三多做陪,两个人正吃酒间,小‘春’香就拿了米票过来,随口问道:“我们九爷昨儿可是去了你家。”
  那个主管忙站起来笑道:“去过。”小‘春’香就把几张米票丢给胡三多道:“你可仔细了,办得好‘奶’‘奶’自会赏你。”
  待她走了,胡三多就笑不起来,那主管问他,他也不敢说什么,老老实实照着小九换地价钱将银子藏在几担上等‘精’米里送了进上房与素姐看。素姐打发了闲人,与‘春’香两个开了箱称了数目收起。因胡三多识趣,命小‘春’香拿了五两银子两个绸子赏他,说他买的米好。自此管家们方明白他们打夹帐收人钱地事主人家都知道,琢磨今天主人的意思,肯定往事不究,只是将来却不好再这么大把搂银子。那几个不贪心心里明白的觉得主人宽厚,日后小心做事主人一样有赏。糊涂贪财的比如狄长富,本来在狄家这几年明里暗里也搂上不下三四百两银子,又借县太爷的势力娶了妻子,不感‘激’主人还罢了,因这里发不了财,就想着要辞了回家去。狄希陈道:“要去无妨,只我一日在成都任上却不能再在四
  几个人底下磕头道:“也是因想家才要辞了老爷,归心似箭呢。”
  狄希陈听了笑笑,说:“你们也知道归心似箭呢,也罢,且收拾行李罢,我教胡三多码头上写只船,亲自送了你们家去。”丢下他们自进去了。
  素姐听说狄希陈要亲自送他们,笑道:“可要放鞭炮?”
  “不但要送,还要送得远远的。这几个我早看他们不顺眼了,只是不好打发的,正好周师爷的守备亲戚要进京活动,我教他们一路看着到南京罢。”狄希陈笑道:“这样要回来路费也要好些
  素姐点了点他的额头道:“还说我小气,你呢?”
  狄希陈道:“前日那件事吵了出来,原来是林家一个管家收了张家老头地钱,林大人并不知道。结果出了这样的事,让人查了出来,可是管家不严几个字就能将责任推出去的?咱们家这几位,近来买东西也学会了问人家要进场费了。你因我们前日说地那些话,只怕不肯查考也不知道。这胆子一大,过不多久只怕跟林家的那几位管家差不多。”
  素姐见狄希陈这件事做得称心,笑道:“想吃什么?我去做。”
  狄希陈道:“今儿前边跟周师爷一处吃,正有事找他呢。”
  自从素姐到成都,敬周师爷为人,他地衣食都是自己小心料理,便命厨房做了周师爷与狄希陈小九三个人爱吃地几样菜,又是一小坛山东带来的秋‘露’白,命人送了前边去。
  果然过了几日,狄希陈就将这几房家人地投身纸找了出来当着码头众人赏了他们,又道:“你们此去,有周守备家人兵丁一路,可以放心回家。”这几个人带了成都娶的老婆,本想着辞了出来还能借狄知县的名头行事,哪知道一路上周守备家人得了主人的话,不肯放他们下船,直到了南京方道:“我们还要上京办事。”另赁了船头也不回的走了。丢下这些人要回四川已是离得远了,因手里都有些银子,都散了各自寻便船回家。狄希陈还怕他们回成都生事,在后‘门’贴了告示道有几房家人,已是辞了回家,若有称是狄府家人某,必是冒名云
  狄家去了这几房不安份的家人,‘花’费减省事小,家人与前边衙役亲眷来往也就断绝,平常宅后‘门’如同虚设,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小桃‘花’一日总出去四五趟,不是买针线就是买零嘴。如今都关得严严的,全从前‘门’出入。本来后‘门’口摆的七八个小摊无生意都收了。
  林知府与杨刑厅渐渐不睦起来,原来前头吴知府摘了印,杨刑厅就四处活动想得了这个巧宗儿,银子送出去一二千,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却教一个林同知得了便宜。就暗暗在公事上拖林知府的后‘腿’,又因林知府搂钱太狠,杨刑厅又与经历、照磨、检校、司狱这些人结了一伙,那个同知就是夹在中间为难,方丁忧了回家去。狄希陈本来与杨大人林大人都走得近,见苗头不对除非公事,日日都是抱病。这两位大人在布政使司那里各显本领,惹得省里的几位头痛,也不管任期有没有到,京里动了手脚,升了杨大人云南林雄知府,耳朵里方安静了。成都府去了领头,那几位大人为他人做了嫁衣,免不得被林大人看重,就是狄希陈,也嗔他不站在自己这一边,凡事百般刁难。狄希陈与周师爷都无二话,默默承受。
  天气渐热起来的时候,果然西边两个土司知府真的打了起来,起先是家人互殴,接下来各向省里检举对方谋反,最后干脆两个人都反了。虽然离着成都还远,吃用之物慢慢都贵起来,布政使司发了几次告示平抑都不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