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吗？同学，你们也上过法律课，可知道作伪证是什么后果？！”打电话喊他们来的那名女警，此时脸色并不好。
  连庆有些不自在，他从小还是很听话的，也很少撒谎，面对这严肃的女警，还真有些发憷。
  方逸就不同了，他早盘算清势力对比了，就从连庆的口气，以及他昨天查的资料，一方是根深蒂固的组织部长，手下，出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一方则是平民百姓。这是故能得到合理赔偿，再加上赔礼道歉，就是最好的结果了。要是碰上一些恶官，恐怕就不了了之了。不过这位组织部长名声还可以，应该会采取软措施来化解。
  “警察同志，当时的情况你可能不清楚，我们都急于救人，根本没心思看现场情况，而且人来人往，围观的那么多，你大可通过别的渠道来验证我们说的话嘛。我们又怎么回故意做什么假证明嘛？”方逸好整以暇，心中智珠在握，脸上上却表现得很委屈。
  若是那组织部长连围观人群这些小事，都处理不好，还当啥官啊，回家种地去吧，省得干不了多久就栽进去。
  “你！”为了这件案子，忙了一宿使得脸色晦暗，平时风采一丝不见的方雪华差点站了起来，想痛斥对方一番，旁边的同事却“咳”了一声，向对面墙上的“文明办案”努了努嘴。
  她这才坐下，同时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怎么没想起来分别审问他们？
  奇怪，怎么没人提醒我，方雪华看看旁边做笔录的同事，心里产生了疑惑。
  本来事实很容易调查清楚，虽然当时的关系人，由于头脑紧张，没来得及记下周围围观的人。但方逸这个人却在他们学校有些名气，被当时的幼儿园园长出来，能拿合阴大学特等奖学金的能有几个人，印象能不深刻。
  其他人，比如园长，幼教，还有那名医生，校领导们，都说当时忙于救助伤员，没来得及看现场情况，那块当时人来人往，等交警赶过去，都破坏得差不多了。
  她还是听到学生们的议论，才知道当事人竟然喝了酒，可这点都没有人证证明，那些围观的学生，似乎都商量过一般，没有一个主动出来的。而要想找到目击者，现在的调查条件，基本上都是靠他们主动出来提供线索。
  至于园长，为了减少自己的责任，自然要找些见证人，来表明他全力组织了抢救工作，否则这责任可就大了。救助得当，处理措施完善，基本上责任就不会很大，最多是停职，若是推诿责任，迟疑不断，那可是要追究行政和刑事责任的，检察院一个渎职的罪名就能把他送到牢房里呆着。
  “这位同学，你放心说出自己看到的，我们办案是不会向外界泄漏被调查人秘密的，你大可以放心说出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实，我们平时的教育不都是提倡讲真话，敢说真话么？”方雪华放平心情，她还不信了，一个还在大学象牙塔读书的家伙，就能抗得住。
  当方雪华说出这番话时，调查室内一共四个人，其中两个人都差点笑出来。
  方逸还是一幅老实的表情，心里却想，若我到校园网上发帖子问，谁最善于撒谎，谁说的话最不可信？这个答案，十个会有七个人的选择是相同的。
  方雪华的同事，年纪稍微大些，本来还怕方雪华会诱导出什么。他本来就在想，你今年刚进交警队，还是靠自己独立考进来的，肯定是一心想要干出点事情，可惜你得清楚这事情可不好办，别人推都来不及，你倒抢下来，还要拉上我，弄不好，下半辈子就没着落了。
  这不就想要以诱供违反纪律的借口插嘴，但方逸接下来的话让他把心放回到肚子里。
  “这位警察同志，您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偏见？”方逸站了起来，口气有些激烈，“当时的情况你没看到，全是血，我们能坚持住救人就不错了，能有闲心看到其他情况的，都是些围观的家伙，你怎么不去审问他们？难道救人还救出问题了？我们没被受害人反咬，还要被您误会？”
  “那是少数情况，这位同学你不要激动，”方雪华感觉这一刻似乎自己反而成了小说中常见的恶警角色，为了自己的功劳，竟然要威胁一群伸张正义的大学生，作出符合自己猜想的证明，这种感觉让她哭笑不得，但又疑惑不已：这叫方逸的家伙虽然表现的老实，我怎么都感到他似乎不把这里当回事呢？
  “对不起，我只是看不惯社会的一些现象，警察同志你可能不知道，一开始那车祸就发生了几分钟，一个人都没有动，都在那光看着，要不是我们后来赶到，挺身而出，还不知道孩子能不能救回来了，”方逸一幅心气起伏的样子，让方雪华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感觉。
  “这件关于社会道德风气的事情先不说，那你们还记不记得，现场有没有酒味，”方雪华问到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同时一双晶莹的大眼睛直盯住对方，在她的印象中，和她对视的人往往都会心慌，从而语言失措。
  “这个，好像，好像是有，”方逸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手足无措来，把头低了下去，实则他不敢保证自己的眼睛中会露出马脚。
  听到这里，方雪华大喜过望，紧接着就追问道，“那你还记得是谁身上的吗？”
  “记得，这个当然记得，那时候抢救工作基本快完了，”方逸虽然有些不太情愿，还是说道，“好像，不，就是那个赶来善后的校领导，什么名字我忘了，好像是计算机系的系主任，他浑身酒味，围观的人都闻到了，应该是正在请客吃饭吧，突然接到电话赶来的。”
  牛比，不光是那个正在迅速记录的男警察，连庆心里也发出了同样的感叹。
  这次事件中的重点就是酒后驾车，而现场散发的酒气很多人都闻到了，虽然一时找不到其他证人，但如果花些功夫，还是能够从那些人中找出几个愿意提供线索的，比如通过校方之类的。或者那些围观的人向网上一发帖，事情就全漏了，必须找个合适的理由来遮盖。
  还有一个破绽就是驾车人的化验单，不过这点反而容易，因为能接触到的就几个医生，范围少，人数也少，依照那个组织部长的能力，是可以遮掩下去一段时间。前者就不行了，那个部长也没办法，把所有在场的人口都堵上。
  有了方逸提供的借口，在社会的影响，就能控制到一个可以接受的程度，而不会扩大到恶劣化。
  看看自己同学，以及那个男警察的表情，方逸心中冷笑了一下，你们估计是以为我是给那家伙作伪证吧，殊不知我不过是给这个女交警间接的提了醒，肯定是会有人在网上发出事件真相的，只要前后一对照，就知道那个喝酒的领导和那个什么公子就是一起喝过酒的，不过自己的心思有几个人能想到了。
  “连庆同学，你看到了什么？”方雪华倒没有这么快反应过来，听到这里，她只是对这条线索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例行公事地问了问连庆。
  “当时看到的和方逸差不多，我们都在一块，”果然不出方雪华所料，这个有些嫩的家伙，几乎就是照搬刚才方逸的回答。
  “好了，麻烦你们两位同学了，一会在我们交警食堂吃饭吧，另外你们作为见义勇为的事迹，我们也会向政府提供申报材料的。”经过半个多小时的问讯，方雪华暂时中止了这方面的调查，准备从另外一条线着手。
  “走吧，两位同学，你们也辛苦了，我带你们去，”方雪华的同事放好问讯记录，走过来拍了拍方逸的肩膀，温和地说道。
  “谢谢叔叔，”方逸知道，在这种权威机关，最好表现地顺从一点，可别使什么犟驴脾气，吃亏的只能是你，除非你是内裤反穿的超人。
  ……
  二十分钟后：
  不是吧，那位同事目瞪口呆，心道，就算我看你你刚刚表现不错，也不至于这么开胃吧。
  交警的小食堂，当然是学校不能比的，一个个菜是色香俱全，可就算这样，连庆和那名男交警也只是吃了几口就没胃口了，只是在那看着方逸不住嘴地吃。
  说实话，方逸也不想这么引人注目，可天大地大，肚子最大，估计很多人都由于懒惰而尝过挨饿的滋味，尤其通宵的人士。空空的肚皮，加上酸水上冒，根本忍受不住。
  一盘，两盘，……七盘，中间还有一只整鸡，连庆无聊地开始数起来，越看越是心惊。
  “不好意思，可以让他们别上了。”听到这，那男交警总算松了一口气，心道你再吃下去，我们交警队今天下午又得重新买菜了。可随后方逸低声的嘀咕差点让他栽倒。
  “可惜，只吃了个半饱，”方逸拿餐巾纸摸摸全是油的嘴，不由地心情变好了一些，这件麻烦也算化解了，还有可能变成好事。
  不过自己内心真好受嘛，也许当这事情落到自己头上，也不会有什么公道可言吧，若是真没有刚才那女人的认真做法，恐怕连赔偿道歉的事情，那些人也不屑去掩饰吧。方逸走出交警大院，回头望了一眼，突然却感到一丝沉重，希望那女人足够聪明，能从自己的暗示里找到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