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劝过你多少次？！储君乃国本，对待诸王当有分寸！可你呢？”
  “青雀想要什么，你给！想要逾制的赏赐，你准！甚至他王府的规格仪仗，一再僭越，陛下你可曾真正严厉制止过？！”
  “陛下可曾想过，高明看着这一切，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拖着那条……那条原本可能永远无法痊愈的腿，看着自己的弟弟享受着远超太子的荣宠，看着朝臣们揣测圣意、摇摆不定，他该如何自处？！”
  “他会不会觉得，他这个太子，在陛下心中，根本无足轻重？！”
  “他会不会害怕，有朝一日，会被自己才华横溢、深受宠爱的弟弟取而代之？！”
  长孙皇后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激动，带着泣音：
  “你给了他储君的名分，却没有给他储君应有的、稳固的地位和安全感！”
  “你将他和青雀同时置于炭火之上烘烤！如今从小昀口中得知这般结局，陛下难道还不明白吗？！”
  “这祸根，早在您一次次纵容青雀、忽视高明感受之时，便己种下！”
  “二郎！！！你醒醒吧！”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嘶喊出来的，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l_a~n!l^a?n,g?u*o`j′i^.?c~o-m+
  她颓然退后一步，扶住身旁的案几，肩膀微微耸动，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精￠武/暁`税￠网, *冕?费\阅.毒*
  那哭声里，充满了作为一个母亲，对孩子们可能遭遇的悲惨命运的后怕，以及对丈夫以往行为的痛心疾首。
  李世民被妻子这一番泣血般的控诉彻底击懵了。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脸色灰败，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长孙皇后的话，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将他以往那些自以为是的“父爱”和“平衡之术”击得粉碎。
  他回想起自己对待两个儿子的点点滴滴……是啊，他确实更偏爱青雀的聪慧敏捷，觉得高明因腿疾而性情有些阴郁……他确实给了青雀太多不该有的殊荣和期望……
  原来……原来这一切，竟真的可能将他的儿子们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甚至再次重现当初玄武门的事！
  一股巨大的悔恨与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伤心欲绝的模样，心如刀绞。
  过了一会，他踉跄着上前几步，缓缓在长孙皇后面前蹲下身来。_墈·風雨文学`晓,说?枉· ,已?发*布¨醉,薪¨蟑′劫-
  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小心擦拭着长孙皇后脸上的泪痕。
  “观音婢……”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
  长孙皇后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和动作中的小心翼翼，哭声微微一滞，却依旧别过脸去，不愿看他。
  李世民的手顿在半空，眼中同样盈满了水光，这个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也未曾退缩的铁血帝王，此刻眼中却充满了无助和痛悔。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声线，但话语中的颤抖依旧清晰可辨：
  “别哭了……是朕……不，是我错了。”
  他承认得干脆而沉重，没有一丝辩解。
  “是我糊涂……是我以往太过偏爱青雀，疏忽了高明的感受，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尤其是身为皇帝的父亲，应有的平衡和谨慎。”
  他看着长孙皇后依旧紧绷的侧脸，语气变得更加低沉而坚定：
  “观音婢，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了。”
  “从今往后，我会谨记今日之言，对待子女，必当一碗水端平，尤其是储君之位，绝不再让青雀有任何非分之想，也定会给予高明应有的尊重和扶持，稳固他的地位。”
  “我……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你别再伤心了，好不好？哭坏身子可就不好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个丈夫对妻子的歉意，一个父亲对过往偏颇的悔悟。
  长孙皇后发泄完积压的情绪，又听到丈夫这番发自肺腑的认错和保证，心中的怒火和委屈终于渐渐平息。
  她感受着李世民指尖笨拙的擦拭，听着他近乎哀求的语气，紧绷的侧脸终于缓和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用袖子自己擦了擦眼角残余的泪痕，声音虽然还带着些许哽咽，但己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理智：
  “妾身自然要保重好身子。”她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李世民脸上，虽然眼圈还红着，但眼神己然恢复了属于皇后的清明与坚定，“妾身还要好好活着，亲眼盯着陛下，看陛下是否真的能做到今日之言！”
  李世民见她终于肯正面回应，还顺着他的话给了个台阶，顿时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如捣蒜，语气急切地保证：
  “对对对！观音婢你说得对！你可得好好盯着朕！朕若再有半分偏颇，你……你就像刚才那样，再打朕几下出气！”
  见他这副模样，长孙皇后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妾身岂敢再对陛下动手？方才……是气急了，失了礼数。”
  “无妨无妨！”李世民见她笑了，连忙摆手，“是朕该打！该打！”
  气氛缓和下来，长孙皇后思绪更为清晰。
  她沉吟片刻，正色道：“二郎，今日小昀所言，关于高明和青雀……，你我知道便好，切莫对两个孩子挑明。”
  李世民闻言，神色一凛，明白了妻子的深意，郑重颔首：“朕明白。他们兄弟如今能和睦相处，实属难得。”
  “若让他们知晓那等……晦暗之事，反而会横生枝节，破坏眼下这份融洽。”
  “二郎能如此想，妾身便放心了。”长孙皇后欣慰地点点头。
  她站起身，仔细替李世民理了理方才因激动而有些微乱的龙袍领口和衣袖，动作温柔而细致。
  关起门来，他们是夫妻，有什么话都可以说。
  但打开门，他们便是大唐的皇帝与皇后，该有的体统和分寸，一样都不能少。
  整理完毕，她退后一步，看着重新恢复帝王威仪的李世民，语气平和，轻声道：
  “好了，二郎。我们去栖凰阁吧。”
  李世民深深看着妻子，眼中充满感激、爱意与前所未有的警醒。
  他用力点了点头，紧紧握住长孙皇后的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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