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者:[美]萧逸    更新:2021-11-29 21:20
  七道彩虹系列---《太苍之龙》
  作者:萧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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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明朝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开国皇帝朱元璋一命呜呼,追赠的庙号是“太祖”。
  明太祖一共有二十六个儿子(其中一个朱楠,生下来夭折早死),怪在他死的时候,明正法统,继承他皇位的,并非是这些儿子中的其中之一。早在洪武二十五年,他所最心爱的太子朱标英年早逝,他却并没有另立太子,竟把朱标的儿子允炆立成了“皇太孙”
  (即是后来的建文帝),这就铸成了大错,为未来的明室大统,埋下了祸根。
  时朱允炆继承大位,年方弱冠(二十一岁),那么多的叔叔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谁对他甘心屈服?谁又看着他这个皇帝的位子不眼红?
  可偏偏是这个皇帝年轻气盛,性子倔强,再加上手下谋臣的调唆献策,一不做二不休,一口气废除了齐王、周王等五个叔叔的王位,兴起了大狱,其中一个叔叔湘王朱柏更被他逼得畏罪自杀,一时风声鹤唬,人人自危。
  燕王朱棣兴兵反,转战南北,美其名曰“靖难”之役,终于建文四年六月攻破京师,谷王朱穗与守将李景隆开门迎降,建文帝知大势已去,放了一把火,自地道遁出,逃之夭夭,便即结束了他短命的四年皇朝生涯。接下来朱棣称帝,国号“永乐”。有趣的是那个建文皇帝到底逃到了哪里?明史上没有记载,其他史书也没有说明,直到如今历史上还是个未明的悬案,谜团……
  这就为我辈好事之徒的小说家,大开方便之门,小说《大苍之龙》就此登场。
  (1)
  永乐四年。
  广西龙州,八达岭。
  盛夏。
  申时前后。
  天热得真“罩”不住……
  连点小风都没有,山门头上那一簇盛开的马缨花,连须子都不动一下,真他娘热得够呛!
  都什么时候了,太阳还这么大?白花花的,不经意瞄上那么一眼,也刺得眼珠子生疼。
  “太苍古刹”。
  四个金漆大字,在阳光交炽下闪烁出一派金光,满山满树的蝉鸣,真能把人耳朵都给听麻了。
  这个时候,庙里的和尚……
  别说是念经了,怕是连打坐也碍点事吧。
  北斗小和尚趴在石头台阶上,正在睡觉。
  瞧瞧那个睡相?四脚八叉,大趴虎似的,好一阵子了,还是睡不安宁,心里头乱七八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哈拉子(北方土语,口水)淌了一脖子,不经意地翻了个身子,劲头儿却又用猛了,差一点滚了下来,吓得他赶忙翻身坐起。
  脸上又麻又痒,摸一把瞧瞧,不得了,全是蚂蚁!
  “我他娘,这是不叫我睡啦!”
  管不了什么杀不杀生啦,先把这些小王八蛋一个个活活捏死再说。
  就在他“大开杀戒”的这当口儿……嘿!可是瞧见了一件新鲜事儿。
  先是,那头上生满了牵牛花的一扇木门,“吱呀!”一声半敞了开来,露出来一个脑袋。
  左右打量了一眼,这个脑袋瓜子可又收了回去。
  北斗小和尚情知有鬼,赶忙把身子向后收了一下,一个闪身,贴向山门一旁。
  这么一来,可就不虞为对方所察,看得更清楚了。
  那边上,木门大开。
  一个头陀装束,蓄有长发的汉子闪身出来,紧接着回过身于,招了招手,却由里面走出来一个花不溜丢的女人。
  “好家伙!”
  小和尚直看得眼冒金星。
  和尚庙里居然藏着女人?这还得了!
  散发头陀十分张惶地左右看着,频频向那个女人催促道:“快着点儿,我的姑娘,这边走……别让人看见了!”
  女人嘴里“咯咯”笑着,一面扭着细细纤腰,媚眼斜飞地向那个头陀打量着道:
  “怕什么呀!敢叫条子,就别怕人家知道!也不是贼,偷偷摸摸的……怕什么?”
  声音越说越大,妖姿艳态,直把面前头陀吓了个魂飞魄散。
  “我的奶奶……你……轻着点儿哪……这要是让人看见,传到方丈耳朵里,我这条命可就别想再要了……”
  一面说,这个散发头陀,只是向着那女人频频打躬作揖不已。
  “瞧瞧把你吓的!”
  女人媚态十足地伸着胳膊:“我的轿子呢?”
  “就在下面,你……你快走吧!姑奶奶。”
  “我可走不动!”女人撒娇样地扭着身子:“你去把轿子给叫上来……”
  “这……”
  头陀脸上直冒汗,两只眼贼也似地四下瞧着,还算好,佛门静地,鬼影子也不见一个。
  女人咯咯笑着,由花手绢包里拣了块银银子,塞向头陀手里:“努!这是给你的赏钱,算是吃红吧!”
  “这一一”
  半笑不笑,一脸的腼腆样儿,头陀收下了银子,顿时面现轻松。
  这当口儿,一乘青顶小桥,颤颤悠悠已自山下出现,忖思着不大会的工夫,就可来到眼前。
  头陀一颗心像是提到了嗓子眼儿,脸上一阵子白,可是吓得不轻——
  “我的个老天,这要是……”
  “瞧把你吓的?哼!没出息的样子!”
  头上挽着个“杭州攒”,翠插花钿儿,青宝石耳坠子,后颈插着五颜六色的一簇小灯笼儿——这是如今最讲究风行的发式了,衬着姐儿白生生的那张嫩脸,细黑细黑的两道水眉,好俊好俊的一副小模样儿……真能把人眼睛给瞅花了。
  再瞧瞧身上的穿着,可也是不含糊。
  上身是蝴蝶白纱衫儿,银红比甲,下面是玉色挑线拖地裙子,脚下一双粉红花罗高底鞋儿,衬着腰上的销金纱巾,把个小腰勒得那么细,那么高挑婀娜的身子……即使看上一眼,也销魂蚀骨……
  “这是谁家的姐儿?我的个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宗!”
  北斗小和尚瞧得傻了,嗓子眼儿里直发烫,由不住一个劲儿地直咽唾沫。
  “一个骚娘儿们!准不是好货!”小和尚肚子里嘀咕着:“说不定是哪个堂子里的窑姐儿,这么骚!”
  他还真猜对了。
  姑娘叫甜甜,龙州城“庆春坊”第一块招牌,最叫座的当红姑娘,今年十八岁,去年下海初露头角,已艳名远播,要不然,又怎么会连庙里的和尚都知道她了?
  甜甜人长得甜,一张小嘴更甜,能说能唱,更会撒娇,凭着这些天生的本钱,自当大红大紫,平素应酬,尽是些达官贵人,说到“行碟召唤(俗称“叫条子”),除了客人的阔绰出手,更要看看人头儿,设非是新科进士便为王孙公子,一般等闲,万难屈就,更甭说爬山越岭来到庙里了!
  “问你句体己话儿!”甜甜打量着面前的头陀,“你要是说了实话,我再赏给你一两银子!”
  说着,她由小手绢包里又拈起个银锞子,放到了头陀手里,这个不算,只是个馈头。
  “这……你……”
  高个子头陀忍不住嘿嘿有声地笑了。
  打量着那乘小轿总还有阵子磨蹭才到跟前,这一小会倒是可以说上几句话儿。
  “姑娘你忒客气了!这可就不敢……嘿嘿……”
  头陀抹了一把嘴上乱草也似的胡子,银子可就又收了下来。
  似乎是头陀与和尚略有分别。
  这个头陀并且蓄有长发,法号“大空”,来寺总也有六七年了,许是尘缘未了,到今天也没有落发,而且俗务特多,老方丈因材而用,打发他在偏殿服事,一些对外接洽买办俗事,概由他负责。上上下下提起空头陀的大名,无人不知。
  却是年初庙里来了个朝香拜山的居士,说是居士,随从可还真不少,一住经月,占住了整个两边偏殿,老方丈谁也不遣,指定了空头陀驻殿服侍,他的俗务琐碎平白加了几番,这份子忙可想而知。
  说到飞牒召妓这档子事,就算他空头陀再能,也是手生得紧,却也一生二熟,眼下总也能应付裕如了,至于心里的那股子别扭劲儿,总是难以撑平,谁教他半路出家,向佛不专呢!
  “我问你……”
  甜甜的小嘴几乎都快挨着了头陀的胡子脸,那么娇滴滴地在他耳边上说着——
  “这个主儿他到底是谁?……姓什么?叫什么?”
  “这……”空头陀可真傻了脸,摇摇头愣是不知道。
  别说是他了,这庙里上上下下谁也不知道。
  “你不说?”甜甜的小嘴一噘。
  “不是不说……是不知道!”头陀直着两只眼:“龟孙王八蛋知道,真的不知道!”
  那样可不像是撒谎,甜甜莫名其妙地向他瞧着:“怪事……人总得有个名字呀!他是哪里人?打哪里来的?”
  头陀还是摇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是个新科的举子,进士?”甜甜煞费思索,仍不死心:“再不是谁家的王孙公子?
  手面儿好阔,好大方……就是……脾气大了点儿……”
  “嘿嘿……有钱人家哪!”头陀说:“管这么多干啥呀!反正有钱就好了,再说,长相总也不赖吧?”
  “那倒也是……”甜甜笑了,一时绯红了脸,“要不然我也是不来……别瞧他有钱,钱再多要是人讨厌,我也犯不着……”
  空头陀嘿嘿笑了两声。一眼瞅见了对方姑娘胸前的大串明珠,不由为之一怔,这玩艺儿记得来时不曾看见,不用说多半是得自庙内恩客的赏赐。
  好阔气的出手,怪道小丫头片子直夸他大方,敢情是每次来都从不落空。
  想向她要点什么,却是“庆春坊”的那乘小轿子来到了,押轿的老妈妈花枝招展的打扮得怪模怪样,老娇精似的,这阵子山坡台阶,爬得她直喘气儿,不等到跟前就坐了下来。
  一看见她空头陀简直都怕了,生怕她上来噜嗦,慌不迭揭开了轿帘,把甜甜让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