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作者:[美]萧逸    更新:2021-11-29 21:17
  古浪洗漱已毕,石明松赤着脚,裤管卷得高高的,手中打了一把大伞,冒雨而来。
  入房之后,把腋下一堆干净衣服取出,放在炕上,说道:“昨天你与那个老病人怎么谈那么久,谈些什么呀?”
  古浪听他口气,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与况红居动手之事,也就不提,说道:“我们只是随便谈谈。”
  说到这里,发现石明松拿来的干衣,就是隔晚脱下的湿衣,不禁笑道:“啊!原来你真是洗衣服去了!”
  石明松笑道:“我哪会洗衣服?是黄老大的老婆替我们洗的!”
  古浪这才恍然,笑道:“我们走时倒要好好地谢谢他们。”
  说着,望着窗外的大雨,又不禁发起愁来道:“似这般倾盆大雨,我们怎么动身呢?”
  石明松笑道:“不要紧!据黄老大说,下午雨就要停了!”
  古浪道:“但愿如此!”
  这时石明松好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由身上取出一个小纸条,说道:“对了!那个老病人留了个纸条给你!”
  古浪一面接取纸条,一面讶然道:“留了个条子?他已经走了么?”
  石明松点了点头,说道:“我还没有起来他就走了,据黄老大说怎么劝也不成。”
  古浪大感意外,匆匆把纸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古浪!承你疗我宿疾,居心虽仁,但不肯带我同行却又显得不义,老夫去也!”
  古浪看罢感到啼笑皆非。
  石明松在旁说道:“可以给我看看么?”
  古浪道:“当然可以!”
  说着把纸条递了过去,石明松接过匆匆看完,笑着说道:“这老家伙的骨头倒是挺硬。”
  古浪走到窗前,望着满天大雨,寻思道:“这么大的风雨,他一个重病的老人,真不知怎么走法……”
  这时他心中有一种歉疚的感觉,丁讶瘦弱的影子,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石明松说道:“他写的我不大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古浪便把昨夜丁讶要求同行,及自己拒绝之事说了,石明松笑道:“其实让他跟着走一段也无所谓,何必如此坚决地拒绝他?”
  古浪摇头道:“我们一天要赶好几百里路,从不休息,这条路又如此难走,他怎么受得了?”
  石明松一笑不再说话,把纸条还给了古浪。
  古浪接过又看了一遍,虽然字迹显得乏力,但是笔划均匀,极具风骨,足见那病老人是一饱学多才之人。
  他心中一直为这件事感到不安,因为据昨夜为丁讶疗病时的脉象看来,他的病情是非常严重的。
  古浪与石明松在室内聊着天,彼此都是隐晦颇深,所以谁也探不到谁的真心话。
  雨势果然渐渐地小了,院中地势虽然略高,但也成了一片泽国。
  不一会的工夫,雨已经完全停住,风也小了。
  这一夜雷雨,好像是下了半个世纪,古浪也经历了很多怪异的事情。
  石明松把窗子整个地推开,笑道:“黄老大的话果然不错,你看,雨一点也不下了!”
  古浪也感到很高兴,扶窗笑道:“好得很,我们可以赶路了!”
  这时黄老大正好来请二人用饭,用饭已毕,黄老大又把准备的干粮取出,数量极多,足够二人五日之需。
  古浪及石明松深为感激,留下了很多银两,牵出了两匹骏马。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休息,人马都是精神一振。
  上马之后,与黄老大全家拱别,马蹄踏着积水,驰出了这个小村落。
  两条大黄狗,踞在一块突出水面的大石头上狂吠,直到古浪及石明松走得不见了人影,这才咻咻地停了下来。
  一场大雨,把山林洗刷一新,黄绿色的叶子,发出了鉴人的光泽,并且不时地垂下水珠,滴滴答答,颇富诗意。
  天气也凉了许多,石明松说道:“快深秋了,这地方尤其冷得早!”
  古浪笑道:“所幸我们往南边去,不然可要赶上下雪了!”
  二人快马加鞭,马蹄如飞,溅得水花四溅,惊得林中的鸟儿乱飞。
  石明松好似轻车熟路,当先而行,古浪暗中记着地势,以防万一有变时,也有一个路。
  一个时辰之后,二人已经跑出了百十里,古浪很是高兴,说道:“照这样下去,到晚上我们就可以赶出去不少路呢!”
  石明松笑道:“看你心急似箭,到底为了什么要紧的事呢?”
  古浪望了他一眼,并未作答,心中忖道:“哼!你想借机会骗我的话,那可是做梦!”
  石明松见古浪不答,浅笑一下,也未再问。
  二人正在快马急行之时,忽听一声低哑的呻吟,由不远之处的树林之中,传了出来。
  古浪及石明松二人,几乎是同时动作,一齐把马勒住,两匹马长鸣一声,一连退后了好几步,才停了下来。
  古浪望了石明松一眼,说道:“哼!包袱来了!”
  石明松明白他言中之意,闻言笑道:“既然碰上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古浪点点头,他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觉得这病老人与自己有关。
  他们慢慢地来到了林中,便见一个形容樵悴的老人,靠着大树干,双手按着胸腹,低低地呻吟着。
  这老人正是丁讶,瘦弱的身子,不住地颤动,好像旧病又复发了。
  二人连忙下马赶上前去,丁讶被惊动了,他睁开了眼睛,无力地望了他们二人一眼,说道:“唔,你们又来追我做什么?”
  石明松笑道:“谁来追你?我们是经过此地碰见你的。”
  丁讶喘息了一下,说道:“那么你们怎么不走?围着我看什么?我又不是个猩猩!”
  二人听了他的话,都忍不住要笑,古浪说道:“你病得这么重,连休息都还不够,为什么这么急着赶路?”
  丁讶翻了翻眼睛,用白多黑少的眼睛望了他一眼,不悦地说道:“这是我的事,不劳尊驾关心!”
  古浪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拒绝他同行的事生气,便蹲下了身子,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丁讶把目光转向一旁,爱理不理地说道:“反正是快死的人了,管他怎么样不怎么样!”
  古浪连碰了几个钉子,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向石明松苦笑了笑。
  石明松也蹲下了身子,说道:“老先生,他有些小孩子脾气,你不要与他生气,你现在……”
  才说到这里,丁讶突然伸手把他推开,骂道:“别说他了!你比他还不如,昨天他还守护我很久,你连我是死是活还没有确定就走了!”
  石明松碰了一鼻子灰,气得霍地站了起来,对古浪道:“走!我们走!”
  古浪还未答话,丁讶已接口道:“走?走到哪儿去呀?要走你自己走好了,拉人家去做什么?”
  一句话气得石明松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古浪又弯下了身子,对丁讶说道:“丁老,我们并非不愿与你同行,实在是你病得这么重,不宜赶路……”
  说到这里,丁讶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怕我死在半路上是不是?”
  古浪正色说道:“这条路崎岖难行,我们又急着赶路,实在无法照顾你……”
  丁讶又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是怕为我耽误了你们行程?这个你们大可放心,我要是跟你们去,决不会耽误你们。”
  古浪不禁没有话说,迟疑了一下,说道:“这……”
  丁讶翻起了眼睛,大声道:“别这呀那的,痛快一句话,如愿意,我们马上就走,不愿意你们就走你们的,我死在这里认命!”
  古浪不禁大感为难,石明松气道:“古浪!我们走!他这么倚老卖老……”
  话未说完,丁讶忽然喝道:“少多嘴!你要走就走,没拉着你!”
  石明松气得脸上变了颜色,看样子似乎就要发作了。
  古浪连忙接口过来,说道:“丁老,如果你一定要跟我们走,我有些事要先告诉你。”
  丁讶似乎气弱不支,靠了下来,喘息着说道:“说吧!”
  古浪正色道:“第一,如果你半途病发,我们只有尽心为你治好,把你寄往樵家休养,恕我们不能再为你耽搁。”
  丁讶仔细地想了一下,说道:“好吧!第一条我可以接受。”
  古浪又道:“第二,在路上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多口多事。”
  丁讶思索了一下,说道:“好吧!这一条我也勉强答应!”
  古浪又道:“我们沿途除了吃喝和睡觉之外,不下马休息,你可吃得消?”
  丁讶紧接着说道:“你们受得了,我自然受得了,莫非你们不是人么?”
  古浪闻言一怔,忖道:“这人真会说话,他怎么不说他不是人?”
  石明松见古浪真的要带他同行,不禁急道:“这……这怎么成?那多不方便……”
  丁讶双目一瞪,说道:“有什么不方便,莫非你要谋财害命,多了我就不方便了么?”
  石明松面色一青,指着丁讶道:“你这老东西!你……”
  已气得说不出话来,古浪连忙劝道:“石兄,老年人难免有些脾气,再说他又有病在身,你就少说两句吧,如果你感到不便,就请你先行一步,我们到甘肃再会面好了。”
  古浪如此一说,石明松说道:“其实我也并没有什么急事,只是他太气人了!”
  古浪又功了他几句,他也就无话可说。这时丁讶已抖抖索索地站起来,说道:“来,扶我上马!”
  他那副样子,别说石明松,就是古浪看着也觉生气,他皱了皱眉头,把丁讶扶向坐骑。
  但当古浪要把他扶上自己的坐骑,丁讶却忽又把他推开,说道:“我生平就讨厌黑颜色,还是骑那匹红马好了!”
  古浪为之一怔,石明松连忙说道:“那是我的马呀!”
  丁讶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的?什么是你的?你的命还是阎王爷的呢?”
  石明松又被他气得面色发白,望着古浪,古浪无可奈何,只得把丁讶扶上红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