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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萧逸    更新:2021-11-29 20:33
  他眯着那双像似为烟熏红了的眼睛,小褂扣子开着,露出他那瘦如鸡肋,但却生满了黑毛的胸脯,他希望在月亮出来之前,能接上一两个客人。对于“客人”,他本来早已灰心了的,可是自从晏星寒等的住入,却又令他似乎感觉到,在这条道路上,还是有生意的。
  所以,他今天起了个早,把招牌重新洗了洗,用漆把“留客老店”四个字,又描了描,破例地扫了扫院子,又理出了四五间房子。好在天热,用不着什么厚棉褥被,只铺上一床芦席就行了。
  一切整理好之后,斯特巴又喂饱了牲口,天可就差不多晚了,他就到门口等客人来啦!
  看看月亮出来了,还是没个人影,斯特巴吐出了口中的烟叶渣子,用手背抹了一下嘴,正想回去吃饭,也就在这时,他可又发现了人了。
  一匹黑马,正由山道岔口,泼刺刺地疾驰过来,马蹄带起了大片的尘土,一时连马上坐的人都看不清楚。
  斯特巴狠命挤了一下他那双火眼,再定睛看时,这匹马已到了眼前,他不禁怔了一下,因为好马快马他见得多了,可是像这么快如电闪星驰的脚程,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惊愣之间,这才看清那是一匹全身黑毛,惟独正额一块雪白的大马,马背上蹬扣挺坐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
  斯特巴只朝这人看了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又是一个汉人,只是这么英俊的小伙子,他可也是第一次见到。
  这人穿着一身藏青薄绸紧身衣裤,头上戴的是阿克苏特产的大草帽,由于天热,他领上的扣子解开着,双袖也挽起一半,颈下的黑色帽穗,被风吹得飘向颈后,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这匹马跑到了斯特巴身前,倏地勒住,马口还一个劲地打着“噗噜”,一阵阵灰沙漫过来,差一点儿迷了斯特巴的一双火眼。
  马上少年目注着斯特巴道:“借问,这是什么地方?”
  斯特巴龇牙笑道:“是大泉,客人你上哪儿呀?天晚了,就在小店歇一夜吧!”
  那是山西的口音,马上少年微微怔了一下,想不到这地方,会有外乡口音的人,他淡淡一笑道:“不行,我要在天亮以前,赶到哈密去。”说着就要带马。
  斯特巴一翻火眼,怔道:“什么?客人你别开玩笑了吧!去哈密,你的马再快三天也到不了呀!”
  他说着眼光上下打量着这少年,面上现出惊异之色。少年本不识路,闻言不由脸色一红,笑了笑翻身下马,叹道:“好吧!你既这么说,我就在这里住一夜吧!”
  他说着抬头看了看,剑眉微皱道:“这是你的店么?”
  斯特巴笑得嘴都合不拢,连道:“是!是!来!客人,我给你牵马。”
  少年把马缰交给他,不大满意地说:“你这店太小了,又没有灯,这种房子怎么接客人呢?”
  斯特巴赫赫一笑,拉着马说:“客人,这是小地方,哪还有什么好房子?你老要是不信,明天白天你找找看,这大泉就这一家,再要找第二家,得往下赶四十里,那里倒有三家,可是房子比我这里还不济!”
  说着话,他已把这英俊的客人领进去了,在一棵槐树上先拴下马,又龇着牙笑道:“相公先等等,我就去拿灯笼!”
  少年皱了皱鼻子,他闻到阵阵马粪的味道,要不是看见里面有几间干净房子,他真不想住下了。
  这时,斯特巴打着灯笼跑回来,身后跟着一个比他还矮的孩子,光着脊梁,头上缠着布,样子挺像他,大概是他的儿子,走过去牵马。
  少年道:“等我把东西拿下来,这匹马,你可得好好给我喂,上好料。”
  那孩子对着他只是挤眼吸着鼻涕,斯特巴嘻嘻笑道:“相公你放心,错不了。”
  他对那孩子咭哩咕噜地说了半天,小孩牵着马,往一边马厩里去了。
  斯特巴对少年道:“这是真正准葛尔的万年黑,好马!我一看就知道。”
  说着一只手提起少年的革囊,打着灯笼领着少年直向里院走去。
  进了天井,他用下巴往一边里院扬了扬说:“有几间好房子,让客人住下了。”
  然后用胳膊肘顶开了一扇门,回头说:“请进来吧!”
  这年轻人没再挑剔,迈步入内。斯特巴放下行李,把桌子上灯点着了,又去铺席子,席子铺在一个被烟熏得黝黑的炕上。
  少年皱了皱眉说:“好了!你别铺了,我自己有席子,你去给我端一壶茶来,再给我下碗面。”
  斯特巴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有!有!”
  这时他看见,在少年前胸上吊着一把尺把长的小剑,形式很特别,黑光闪闪,似非常品。他笑问道:“相公你老贵姓呀?是保镖的吗?”
  少年点了点头说:“我姓谭,不错,是保镖的,我们镖局子在凉州,字号是永兴。”
  斯特巴一听是镖师,心中十分佩服。他自小就敬佩保镖的,因为保镖的都有武艺,当时嘻嘻一笑:“真巧,后面那位罗爷也是镖行里的,他不使剑,是使铜锤。”
  少年一愣,猛一转身,面对着灯光:原来他就是依梨华苦思冥想的心上人谭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