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者:[美]萧逸    更新:2021-11-29 20:32
  我们快二十年没见了,若非晏施主投帖相邀,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呢!唉!时间太快了。”
  晏星寒搓手笑道:“老夫贱辰,本不敢劳动几位老友大驾,只是想借此机会,与老朋友们握聚一番,互道别后经过,再者……”
  他笑了笑,又说:
  “此处虽地处偏僻,却清静安宁,如老朋友们高兴,寒舍倒有静室数间,亦可作长时居住,故人话旧未始不可大慰生平。”
  剑芒垂眸微笑道:“如此岂不太打扰了?”
  忽然,她那双半垂的眸子,猛然一翻,目视窗外道:“窗外哪位朋友?”
  晏星寒、朱蚕同吃一惊,双双按几腾身,往窗前一落,却见月色下,谭啸正背手吟哦,他口中低低念着:
  “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夜风飘起他那袭湖青色的直掇,看来真是不胜单寒,言中更不胜唏嘘。
  晏星寒看了朱蚕一眼,微微一笑。可是,朱蚕小眼睛里却充满着疑惑之色,骨碌碌地转着。
  晏星寒出声招呼道:“谭相公还没睡么?”
  谭啸作惊觉状,回身一怔,欠身道:“今晚夜色很好,晚生不觉信步至此,却打扰东翁了。”
  晏星寒呵呵一笑:
  “相公何妨进来一谈,剑芒大师也在坐。”
  谭啸微笑道:“不敢!晚生不便打扰。”
  说着遂转身自去。晏星寒看着他微微一笑,才一回头,却见剑芒大师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这老尼姑一双眸子,正惊奇地看着谭啸背影,神色仓惶地道:“哦!这相公好一身轻功。”
  晏星寒不由一怔道:“大师为何作此说?他……他……只是一个读书人啊!”
  朱蚕不禁冷冷一笑:
  “如何?老晏,你是看走眼了……此子大不简单!”
  晏星寒不禁面色突变。这时剑芒大师单手微提灰衣,纵身上了窗台,抬头往上一看,伸二指摸了摸窗框上一支极细的支栏,口中笑了笑:
  “这就是了!”
  说着飘身而下。
  四
  晏星寒打了一个寒颤,他退后了一步:
  “大师的意思……”
  剑芒大师嘻嘻一笑:
  “谭相公是一个身负奇技之人,这是很明显的,老朋友你受骗了!”
  她微笑着,指了一下那窗上的横栏:
  “请看!方才他就是在这支横栏上栖身的,他有惊人的轻功,这是断断不会错的!”
  晏星寒大梦乍醒似地张大了嘴:
  “哦……哦……不可能吧?”
  剑芒微微笑了笑,温和地看着晏星寒道:“方才我已看出了此子不凡之处,现在果然不错,他实在已引起了我的兴趣。来,把他的情形讲出来听听吧!他为什么要这么伪装自己呢?”
  天马行空晏星寒不由神色陡变,他看了睁着大眼睛的女儿一眼,挥手道:“小真!
  你先出去,我有事与你两位前辈商量。”
  晏小真带着疑惑的神色,低低地答应了一声,转身而去。晏星寒待她去后,把门关上,背过身来,面色一片铁青。
  剑芒皱了一下眉:
  “怎么回事?你何至于如此严肃?”
  晏星寒走到二人近前,紧张地低声道:“莫非这孩子是铜冠叟……”
  才说到此,就见剑芒面色一阵苍白,倏地自位子上站了起来,她张大了眸子,讷讷道:“啊……是了……是了,一点不错。”
  她口中念了一声佛,又道:
  “这一笔冤仇,果然应在了今日!”
  白雀翁耸动了一下眉毛:
  “大师认为他就是……”
  “不错!他正是那个孩子,贫尼第一眼就看出了有些面熟。晏施主如此一提,一切就像天上星月一样明亮清楚了……阿弥陀佛……这笔血恨要到何日方休?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晏星寒十指紧紧地互握着,发出了一阵喀喀骨响,冷笑了一声:
  “这才是上天有路他不去,入地无门自来投,也怪不得我们要斩草除根了!”
  白雀翁嘻嘻一笑,翻了一下三角眼:
  “大师,这话怎么说呢?想当年我和裘道友,早已料到有此一日,所以才主张斩草除根,是你二人百般阻挠,立意放虎归山,嘿嘿……至今可又如何解说?”
  剑芒和晏星寒都不由面色一红,那老尼姑笑了一下,伸手摇了摇道:“且慢动怒,容贫尼再仔细想想那孩子面容,或许不是也未可知。”
  可知晏星寒却叹息了一声:
  “大师不必再苦思了,这孩子正是罗化后人,一点也不会错了!”
  剑芒大师怔了一下:
  “你有何凭证?”
  晏星寒紧紧握拳,讷讷道:“他言词之间,时时透露出他有杀祖之仇,只是他把他祖父说成一个乡农,是为争水田而死,唉!唉!我当时竟这么笨,会没有想出来。”
  朱蚕目射凶光道:“这更不会错了!哼!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能再插翅飞逃!”
  他站起身子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我要亲手去把他除了。”
  剑芒微微一笑,摆了一下手道:“朱施主请坐,你还是遇事过急的老脾气。”
  朱蚕一翻小眼不悦道:“大师,事不宜迟,一旦被他发觉,那可就讨厌了。”
  剑芒冷目一扫,唇角带着不屑道:“我们怕的是不知其底细,既然知道了,这事可就好办了。让我等再从长计议,须知凡事欲速则不达。”
  晏星寒点头道:“大师之言极是。朱兄稍安毋躁,先坐下吧!好在敌明我暗,这一次他是再也逃不开了。”
  他口中这么说着,一面搓着双掌,恨声道:“好大胆的小子……你真是吃了熊心豹胆了!”
  白雀翁朱蚕坐下身来,显得很不安宁。老尼耸了一下银眉:
  “可怕的倒不是此子,而是那个胆敢传他功夫之人,才是我等劲敌。”
  她翻了一下眸子,冷笑道:“晏施主,你忘了你在那孩子内衣上留下的字了?”
  晏星寒怔了一下,讷讷道:“是的!是的!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白雀翁朱蚕咬牙切齿道:“天下还真有这种硬骨头的人,我们有盲在先,对于此人却不得不依言而行了。”
  剑芒大师冷冷一笑道:“所以贫尼才劝你稍安毋躁。”
  晏星寒怅然道:“那么大师的意思是……”
  剑芒脸上飘过一层微笑,目光炯炯道:“此子能乔装卖痴潜入此宅,定也安有深心,所幸我等窥破先机,否则敌暗我明,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为今之计,贫尼以为……”
  她说着目光向窗外一转,白雀翁一按桌沿,已如怪鸟似地落在了窗前,向外顾视了一番,回头道:“大师放心说吧!没有人。”
  剑芒大师含笑点了点头,她说:
  “一待我等察明此子真是那罗化后人,说不得……”
  她说着两手互握着,那原本很慈祥的脸上,浮上了一层阴霾:
  “唉!说不得只有狠心对付他了,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法,把这孽障除了……”
  说到此,微微冷笑一声。晏星寒点了点头,微带疑惑地问道;“可是他师父是谁,我们却不知道。”
  剑芒目光扫了他一眼,长叹了一声:
  “施主此言差矣!此子一除,其师自来。”
  朱、晏二老仍带着三分不解,剑芒嘻嘻一笑道:“还不懂么?他死之后,我等可散布消息,说其已被擒遭囚,那时他师父如闻消息,不会不来。只要来了,以我四人之力对付他,定不令其脱逃手中,那时,何愁大患不除?”
  白雀翁朱蚕小三角眼一翻,笑道:“好计!好计!我看事不宜迟,现在就下手吧!”
  晏星寒叹了一声:
  “你怎么这么急?你不知道凡事欲速则不达么!一次不成,打草惊蛇,再想下手,可就不容易了!”
  白雀翁冷笑了一声:
  “他一个毛孩子还有什么难对付的?我们三个人要是连他也除不了,干脆也就别活了!”
  剑芒连连摇头,微笑道:“朱施主,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只看他能潜伏此宅数月,在咫尺间瞒过晏老友耳目,只此一点,岂是一般人所能作到的?这事情不可草率,有了安排,除他不难!”
  朱蚕失意地坐了下来道:“我看你们真是小题大作,一个毛孩子也值得大费周章?”
  剑芒只淡淡一笑,不再去理他,晏星寒在一边低头盘算着心事。
  客厅里顿时显得十分静寂。
  晏星寒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炬:
  “我看这事情,就定在明晚下手吧!那时裘道长可能也来了!”
  朱蚕附和道:“对!先用酒灌醉他!”
  晏星寒摇头道:“他是滴酒不沾的。”
  说到这里,他不禁突然想到了谭啸为什么不喝酒的原因,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剑芒大师点了点头:
  “好!就定在明天,为免惊俗骇众,还是晚上下手为妥。倘使我佛有知,他会不会宽恕我这个出家人的阴损呢?”
  正在这时,厅外有了声音,晏星寒站起来,去开了门,来人是府内的仆人高升,他向晏星寒行礼道:“禀老先生,门外有一老道士求见!”
  晏星寒不由大喜道:“快请!”
  剑芒大师和朱蚕都站了起来,三人一齐步出了客厅,向厅外行去,待走出前院时,已见那高大的红衣上人,正自穿廊踏步而来。
  他仍然穿着一件血红的大肥道袍,面上的虬须就像海狗似的倒卷着,可已是全都白了,眉毛就像两团棉花球似的,猛然一看,倒真不容易认出他了。
  他右肩上斜背着一个长形布袋,大概有随身衣物,露出一个剑柄,显得满面风尘之色,晏星寒老远就叫唤道:“是裘道兄么?”
  红衣上人怔了一下,向前看了看,才看出三个老朋友全到了,当时声如洪钟似地大笑了一声道:“是老晏么?哈!好家伙,你们全来了。”
  说着连忙大步上前,和晏星寒紧紧地握手。这时白雀翁朱蚕也赶上了两步,和裘海粟紧紧握手寒暄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