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作者:[美]萧逸    更新:2021-11-29 20:01
  “荒唐!”五柳先生摇头道:“哪有此事?”
  夏平江冷冷一笑:“庵主所说不错,这人的确是具有这种功力,据说炼魂先生曾与此人结仇,那双胳膊就是坏在这个人手里的。”
  五柳先生吃了一惊:“这人叫什么名字?”
  夏平江摇摇头:“他真实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不过一般土著农夫,因常见他跨骑山羊出没荒野,又因他喜着红衣,是以都叫他是‘红羊老人’,此人功力之特别处,就在于他善于借用太阳功力,配之炼魂先生的冰魄玄功,称得上当世二绝。其怪异出人想象,令人匪夷所思。”
  五柳先生迟疑了一下,轻叹道:“这么看来,老朽的确是老了,武林中发生了这等大事,竟是不知,真是不中用了!”
  夏平江道:“那也不是,事实上这么多年以来,前辈你一直在为着病体而抗拒,自然无暇再顾及其他了。”
  五柳先生苦笑着点头道:“这话倒也不假,看来我该退隐江湖了。”
  无为庵主仍然心念着先前话题,继续说道:“这个红羊老人,现在到底在哪里?”
  “这可就是一个谜了。”夏平江摇头道,“只怕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得出来。”
  “啊,这就是了!”五柳先生似乎忽然间想起了一件可怕的事,“炼魂先生其人度量狭窄,铢锱必较,况且这等血海深仇?这位毕姑娘,既是他惟一嫡传弟子,自然是负有为师复仇之重任,莫非她……”
  终南剑客夏平江点点头道:“前辈这么一猜,可就对了,毕无霜的出山,多半是与此事有关。”
  “阿弥陀佛,”无为庵主惊讶地道,“她找上了向阳君,莫非有什么牵联不成?”
  “这就对了。”邓双溪大声道:“莫非那个向阳君金贞观会是红羊老人的门下弟子?”
  这个猜测的确有点令人吃惊,但是道出了每个人心里的疑窦。
  “不错。”夏平江点点头,“这一点正是我想到的。”
  “阿弥陀佛!”无为庵主双手合十,“看起来,的确是错不了,这个向阳君不是擅施‘太阳神功’么?其手法正与那个红羊老人非常近似。”
  夏平江冷冷地道:“所以,那位毕无霜千里迢迢地找他,而向阳君也在千方百计地躲着她……”
  无为庵主讷讷道:“对了,正是如此,只是炼魂先生,如有意复仇大可直接找到当年伤害他的正主儿红羊老人兴师问罪,又何必寻找对方弟子?”
  “因为他不知道红羊老人的住处!”夏平江一语中的地说道,“正因为这样,那位毕姑娘才会苦苦追个不休。”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认为夏平江这一猜测极是中肯。
  夏平江微微笑道:“非但如此,以我所见,毕无霜直到现在也只能对向阳君心存怀疑,怀疑他是红羊老人门下弟子,却不能十分确定。”
  五柳先生频频点头道:“是以,她方才比斗时,会用冰魄神功加诸向阳君身上,希望他在忍耐不住之时,显露出师门绝功。如此一来,即可为她认定,嗯,这个猜测是对的。”
  “前辈所见极是。”夏平江点头道,“只是偏偏这个金贞观十分谨慎,并不轻易现出他的师门绝功,毕姑娘一时拿他没有办法。”
  无为庵主道:“如果金贞观果然是那个红羊老人门下弟子,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掩瞒不住的。贫尼不解的是,这个金贞观武功至高,以贫尼看来即使胜不过那位毕姑娘,却也不会在她之下,何以在见面之初,就不想与她动手,处处怕她三分?”
  夏平江点头道:“这一点我也注意到了,情形的确是如此……”
  无为庵主道:“为什么?”
  夏平江摇头苦笑。
  邓双溪却插口道:“在下倒可能猜出一二!”
  众人情不自禁地把眸子向他注视过去。
  邓双溪微微笑道:“因为毕无霜有恩于他。”
  这一点显然是人们所不知,而又急欲想知道的。
  邓双溪道:“据我所知,向阳君金贞观有一次途经苗疆,罹染了百年罕得一见的桃花毒瘴,返程时中途病倒。性命垂危之际,幸亏遇见了这位毕姑娘,据说毕无霜以她本门中的冰魄玄功,将金贞观身上的瘴毒驱除干净,二人……”
  他说到这里,以手捂唇,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五柳先生甚是费解地看了一旁的无为庵主一眼,无为庵主又偏头去看夏平江。
  夏平江眉头微微一皱道:“怎么不说下去?”
  青冠客邓双溪微微一笑,耸耸肩道:“这个……再说下去,可就有失忠厚了。”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要说下去,“我也是道听途说罢了,据传二人经此一段会合之后,竟然结下了深交,曾在黄鹤楼游玩多日,一路结伴南来……据说,毕姑娘年轻无知,还吃了姓金的暗亏呢!”
  无为庵主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双手合十,低低地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无量佛,罪过,罪过!”
  五柳先生冷笑一声,摇头道:“荒唐,荒唐,这定是那好事者造谣生事,损人清誉,老夫万万不信。”
  夏平江也苦笑着频频摇头,当为无稽之谈。
  青冠客邓双溪道:“这件事后辈起初也是不信,只是观诸他二人的行动……不过,金贞观是在逃避毕无霜这一点是真的。”
  夏平江道:“金贞观所以逃避,是因为了解到毕姑娘的身份,生恐泄露了师门隐秘,使其师受害……”
  无为庵主频频点头道:“不错,这一点可以认定。这么看来,那位毕姑娘已经认定了红羊老人是向阳君的师父,无论如何是放他不过了……看来此事正是方兴未艾;以后的发展,更不知要演变到什么地步?”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转向五柳先生道:“这件事,五柳施主是否可以居中代为化解一下,不要把事情越闹越大。这么一来,未尝不是为武林造福啊!”
  五柳先生叹息一声,苦笑道:“庵主所说甚是,只是老夫行动不便,年事大了,这件事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再说,只怕我们即使有心化解,也是无能为力,倒不如退而静观其变的好!”
  夏平江点头道:“前辈说得不错,此事涉及他们双方师门仇恨,只怕任何人也无能为力,更何况双方事主都是不易招惹的人物,一旦劝解不当,惹火烧身,岂非更为不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过问的好。”
  说到这里,他遂转向青冠客邓双溪:“邓少侠既已与向阳君结上了梁子,令师钟四先生,又在坐关之中,我看,这件事且莫掉以轻心,宜早日返回青城,说与今师知道,早谋对策为好。”
  青冠客邓双溪冷笑道:“哼,我倒是无惧于他,敝门目下又适当青城集会之日,各方前辈都聚在师门之中,金贞观不来便罢,真要是来了,却也叫他来得去不得!”
  各人都曾眼见他先时对向阳君之惧怕,此刻忽然又换了另一副面貌,心中都不禁对他甚是不齿。
  好端端的一番盛会,想不到竟然会演变成如此下场。目睹着现场几个负伤的人,每人心中都罩下了一层深重悲哀。
  一片浪花卷向平沙,连带着舢舨也搁了浅。
  船板上的那个黑衣少年,像是才由梦中惊醒一般,突地抬起头来。
  他左右顾盼了一下,才背好了简单的行囊,拿起棍棒,迈步跨上沙岸。
  大片沙鸥随着他跨上的脚步,蓦地扬天飞起,雪白的羽翼闪烁出一片银白光华,景象十分壮观。
  少年握着棍棒前行了十几步,打量着眼前情势,长长吁了一口气——“江山如此美好,为人当自强不息!”
  一番雄心壮志,就在这时霍地涌上心头。
  足前一方石碑,刻着“江夏地界”四个字。
  少年缓缓点了一下头,心里忖着:“这一回总算到了鄂楚地面了。”
  这个少年身高体壮,看上去绝不显得丝毫呆板。他留着时下人少见的长发,宽额厚颔,年岁甚轻,顶多不超过二十五岁,却在下颌上蓄意地留有一丛黑黑的胡子,这一丛胡子也许是用来掩饰年岁的。
  他就是达云寺侍奉静虚上人的侥幸不死的那个“培空”居士,俗家名字叫郭彤。
  他虽有志出家,只是偏偏与佛门缘分不大,在庙里住了两三年的时间,依然是个俗家子,连最起码的剃度大礼都不曾行过,至今头上还顶着那“三千烦恼丝”。
  静虚老上人圆寂归天之后,他好像一下子感到与佛门绝了缘,“达云寺”无论如何住不下去了。况乎老和尚死前所交待的那番话,每一念及,就好像是一条无形的荆棘,用力地鞭挞着他。
  这一口气实在咽不下去,他才辞别了寺院,一个人闯荡江湖来了。
  也许是在庙里住久了的缘故,平素习惯了宁静的生活,此番步入江湖,便显得不甚合群,最喜欢单独行动,了无牵挂。
  顺着这一溜沙岸,他一径大步向前走来。
  远远的看见一座亭子,亭角上插有酒帘儿,和风下那招儿随风招展,衬着大地里青青的稻禾,勾画出富庶太平。
  郭彤足下加快了步子,却见亭子里摆设着几个座位,正有几个人在那里饮酒用膳,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年轻的姑娘在招呼着。
  郭彤站在亭前停望了一刻,见那对老夫妇卖的是北方人惯食的煎饼,桌案上摆着几色卤味,老婆婆揭开大锅盖,锅里熬的是红米粥,香喷喷的逗人食兴。
  这些日子以来,郭彤早已开了禁,既然不是佛门中人,也就用不着再忌什么荤,有什么吃什么,倒也逍遥自在。
  老头子低头烙饼,老婆婆切菜,那个姑娘闲坐在椅子上做活计。
  她正在绣花,一来一往地拉着丝线,一对鸳鸯已经绣好了一半。一身蓝布衣,外面罩着一件同色围裙,足下是一双青布面子的弓鞋,腰肢细细,臀儿大大,再加上那对黑油油活动乱转的眼睛,真是好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