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作者:卧龙生    更新:2021-11-29 16:07
  妙法叹道:“当今世上,似他这样的少年.必定不少。”
  任无心苦笑道:“若是普通人家子弟,在那种处境之下,不免要做些鸡鸣狗盗之事,但他虽然失足,但终究自幼所受教养,终是与人不同,道德之观念,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是以他纵然日常三餐不继,也绝不去偷人一分银子。”
  三人一面说话,一面已走下山麓。
  任无心似是想以言语来减轻心中不安,是以虽在如此情况下,他将此等毫无重要关系之事,说得详详细细,滔滔不绝。
  只听他接道:“而他既不能去偷去抢,也无谋生之能,这日子又怎能过得下去呢?到后来他便想将此地出售。试想此等绝谷,若非看穿世情之老人,实是极少有人愿意来住,何况他既无地契,又无凭证,只是空口而言,又有谁肯相信一个乞丐般的少年,会有如此产业,纵然他说的天花乱坠.别人却只当他是个疯子,绝无一人肯跟他来看这地方,更无一人肯出银子。”
  妙雨道:“任相公却买了下来。”
  任无心道:“不错。”
  妙雨皱眉道:“弟子斗胆,还有句话要请教相公。”
  任无心道:“你说吧!”
  妙法、妙空对望一眼,似是暗怪妙雨不该在如此紧要关头,还和任无心说那无关紧要之言。
  却不知妙雨早巳窥破任无心之心意,正是要以此闲谈,来缓和任无心紧张之情绪。
  只听妙雨道:“将此地作为高人隐居之地,自己足够隐秘.但用来作为对抗南宫世家之秘密所在,却似还有些不够。”
  任无心憔悴而沉重之面容上,初次露出一丝微笑,道:“我买下此地后,便用当地一位善人之名义.寻了三家贫户,这三家贫户自也是姓秦、姓白与姓田的,他们俱已无法维生,我便为他们买下些日常生活用具,以及粮食等物.令他们到此三姓村来居住,却在这些房屋下,另辟出一些地室秘窟。”
  妙雨笑道:“相公思虑果然周详,如此做法,谁也想不到这秘谷之中还有秘窟,更想不到相公会用三家寻常百姓来做掩护。”
  任无心缓缓道:“那三家俱是极为老实可靠之人,不知他们是否……”
  长叹一声.而面容又自变得极为沉重悲痛,接口道:“这三家往昔过的虽然算苦,但却平安的很,如今……唉,如今我却令他们也卷入此等武林仇杀之事中,此番他们若也遭了南宫世家毒手,岂不是我害了他们?”
  说话之间,三人走入竹篱房间.四下仍是一片死寂.不闻声息。
  妙雨赶紧改变话题,沉声说道:”待弟子与相公先进去窥探动静……”
  妙法道:“你们去吧,我与三弟就在外面把风守望便是。”
  百维隐身在焦木瓦砾中,只见任无心等人果然已自左面山石间现身,又瞧见他们鱼贯走入了房舍竹篱间,一路谈谈说说,神情竟似镇定的很。
  他心中不禁有些奇怪,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是继续留在此地窥望,还是回转马车旁。正自犹疑不定时,目光扫过,眼角突然瞥见瓦砾间似有个亮晶晶的东西金光一闪。
  百维心念一动.矮着身子走了过去,捡了枝焦木,将瓦砾拨开。
  只见埋在瓦砾灰烬间的,赫然竟是只青铜香炉。
  炉口扣在地上,炉身大多已被烧得发黑,但铜质显然甚是坚固,不但丝毫未被燃毁,而且还有一两处铜色未改,是以日光照过,犹是发光。
  百维心情骤然紧张起来,以手中焦木,将铜炉上之瓦砾灰烬,全都拨开。
  伸手一探,铜炉虽然犹有微温,但已不致烫手。
  他心中实已迫不及待,要瞧瞧南宫世家所留之密令,是否还在这劫后仅有之铜炉中。
  当下提起炉耳.向外一翻,炉内香火俱都倾出。
  四散的香灰里,赫然正有一只铜管。
  此等铜管的模样,他也不知瞧过多少次了.不要再瞧第二眼,他便知道这正是南宫世家用来与属下秘密联络之物。
  一时之间,百维心中当真是惊喜交集,但觉心房怦怦跳动,几乎忍不住要喜极而呼!
  过了半晌,他方自定过神来。
  拾起铜管,咬在口中,单手将之旋开.
  里面果然有张折得极是精巧的信笺,无论纸质之颜色,折成的形式,都与百维往昔自己收到的一模一样。
  这意外的收获,使得他血脉又自加速,心跳又自加剧,连手掌也微微有些颤抖起来,费了许多功夫,方自将纸笺展开。
  只见上面写的是:
  “汝拆阅此令之时,任无心等人想必亦已来此谷,即使未来,亦必定已在途中,是以你必需十分谨慎小心,千万莫要泄露行踪,但却必需留意任无心一行人众之行动,尤其要仔细注意百维……”
  瞧到这里,百维不禁暗中冷笑一声,却又不免有些惊惶之意,忖道:“想那五夫人不但已不再信任我,而且看来怀疑不浅。”
  第二十二回铜管密令
  密令之上,接着写道:
  “百维之师弟三人,是否随行?玄真形状看来如何?这两点须特别注意,事后亦必须将观察之结果写下,密封于传令铜管中,小心置于香炉原处,切记切记!”
  百维又不禁大是奇怪。
  那五夫人要查百护等三人去向,自是理所当然之事,但她却为何要注意玄真之形状,却令百维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那玄真之形状,还会有什么变化不成?
  难道她对这假冒的玄真,也起了怀疑之心?
  密令上之字迹写到这里.竟突然改为朱砂所写,显见内容更是机密重要,是以要接令之人,特别留意。上面写的是:
  “十五月圆之夜,前行百里,有一小集,名传声驿,三更时.你必须立于传声驿外一株槐树之下。届时将有一人,着青布衣,红布裤,手提方形灯笼.在你前面来回走动三次,然后转首而行。你不必招呼于他.却必需紧随其后,行约一二里,确实地点,需到当时方能决定,但那人若将灯笼焚毁,便是地头已到.你便立即将那人杀死!”
  百维倒抽了一口冷气,暗暗叹息一声,方自接着瞧了下去:
  “你杀了他后,便须立于灯笼余烬之上,低声诵念:‘人间难求不死药,神仙谷中有福星。’反复念至第七次,便有人在暗中回应一遍,然后问你是谁,你必需回答:‘不死者’三字,那人便必有机宜指示于你,你若未听清,不妨再问,但却万万不能遗漏—字,更不可存心要看此人之容貌!”
  百维更是奇怪,不禁暗暗忖道:“此人是谁,所指示的又是何机密之事?”
  他在此之前,做梦也未想到世上还会有人指示南宫世家之机宜.而以此刻.南宫世家对此事处理之机密与慎重看来,不但此人极为神秘,他所叙之机密,必定更是重要无比。
  百维越想,越觉此人之来历不可思议,恨不得此刻便是十五月圆夜,立刻便能见着这神奇诡异的人物。
  只可惜此时仅是十一,距离月圆夜还有整整四天,他纵然焦急,亦是无计可施。
  密令下还有短短数行字迹:“你听完那人所叙之事后,立时记下,必须等到五更过后,晨光微现时,又将有一人绿衣红裤,自东方而来,手提一只鸟笼,鸟笼中有信鸽—只,你立时需将此人杀死,将所记之纸柬,仔细缚于那信鸽腿上,将信鸽放走。此鸽久经训练,自会觅路而回。此事万分重要,你切切不可有丝毫疏漏,此令!”
  百维看完了这封信,方自仰头长长吐了口气。
  心头既是感叹,又是惊喜,一时之间,当真是千思万念,纷至沓来。
  他首先想到,这封密令所以能够保存,必定是因为这铜炉在火起之前,便已跌落在地,而且炉口倒扣在地上火势自然无法波及。
  但火势那般猖獗,这铜炉若是留在桌上,加以木桌神龛,俱是易燃之物,火起后这铜炉便难保不被烧溶。
  而此刻这铜炉却原样未动,由此可见,这铜炉火起之前,便已跌在庙中神龛前的一块空地中央,是以直到最后屋顶塌下时.火势方燃及此地。
  但那放火之人,万万不会在放火之前,将这铜炉放在地上,更不会自己飞下。
  除非火起之前,这庙宇中便有一场搏斗.是以木桌神龛,早被撞翻,铜炉自也跌落在地。
  百维思前想后,只觉这猜测必定与当时情况吻合,只因除此之外,这铜炉便万无其他可能自神龛间飞落空地中央。
  但火起前在这庙宇中搏斗之人究竟是谁?百维却再也猜不出。
  他垂首沉吟半响,又自拾起那段焦木,低伏着身子.在四面瓦砾堆中拨动。
  直寻了盏茶时分,百维仍是一无所获。
  这时他几乎已将每堆瓦砾都寻找了一遍,只剩下一根巨大梁柱所倒下之角落。
  但他丝毫未死心,用尽全力,独手将那已烧焦的梁木抬开尺许,略为再拨开一些瓦砾。
  赫然发现瓦砾堆中竟有一具骷髅。
  只见这具骷髅虽已烧成白骨,但白骨依旧排列的整整齐齐,宛然人形。
  显见此人火焚前便已身死,否则他只要尚有一丝知沉,着火时纵然不能逃走,身形也会因惊怖痛苦而扭曲。
  百维目中光芒闪动,口中喃喃道:“我果然猜的不错……果然猜的不错……”
  缓缓俯下身子,又拨动两下,便发觉瓦砾堆中,赫然正有一面铜牌。
  这铜牌虽已烧得不成模样,但依稀仍可分辨,正是南宫世家门下七十二地煞所有之物,也和他自那枯瘦黑衣人怀中取出的同一形式。